陛下終究是不願讓謝氏起複的……
旁的就算了,太子看着素娆道:“阿娆,你和謝氏那邊……”
“理清楚了。”
素娆明白太子的顧慮,微笑回道。
“那就好。”
太子聽到這果斷利落的回答心中莫名複雜,她處事向來幹脆,最懂得審時度勢,可慧極必傷,總免不過傷心一場。
他斟酌着寬慰道:“或許以後,會有起色的……”
他指的是謝氏的處境。
素娆彎了彎唇角,未置可否,不着痕迹的岔開了話題。
飯畢,看時辰宮宴該散了,素娆與言韫使了個眼色,正打算起身告辭,殿外就來人回禀:“小殿下突然醒了,哭鬧着要過來,奴婢們攔不住,請殿下定奪。”
太子妃倏地站起身,急道:“快抱他進來。”
這突如其來的插曲讓素娆把請辭的話憋了回去,很快宮婢領着個小糯米團子走了進來,那團子邊走邊抽噎着,糯聲喊着‘母妃’。
“麟兒。”
太子妃俯身将他抱起,仔細掏出帕子把他眼角的水珠擦幹淨,“好端端的怎麽哭成這樣?是哪裏不舒服嗎?”
“母妃抱,母妃抱……”
他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得,一個勁兒重複,太子妃無法,隻抱着他輕拍着小小的脊背,“好,母妃抱,這不正抱着你的嗎,麟兒不哭。”
“你瞧,這是誰?”
太子妃抱着他轉了個方向,好叫他看清楚殿中的人。
燈火明燭照見那白玉團子般的臉,素娆視線掃過時,心猛地‘咯噔’一下。
這,這模樣……
她心中卷起驚濤駭浪,面上卻沒露出絲毫情緒,隻看着小太孫雙眼放光的朝着言韫伸出短小的胳膊,喊着‘哥哥抱’。
言韫将他接過,低聲問着什麽。
太子在旁笑道:“這小家夥看到你比看到我這個親爹還要高興……”
“麟兒,說過多少次了,要叫叔父。”
太子妃忍不住糾正。
小太孫朝她扮了個鬼臉,轉頭抱着言韫的脖子,委屈道:“你好久沒來看麟兒了……”
言韫淺笑着與他解釋離京的事。
說了好半天,太孫才發現殿中還有個陌生人,扭頭好奇的盯着素娆看。
“她是誰?”
素娆此時已整理好情緒,含笑對他作揖,“微臣素娆見過小殿下。”
“你是朝中的大臣……不對。”
小太孫上下打量着她,似有不解,“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女子。”
還不等素娆解釋,太子便語重心長的撫着長子的頭,溫聲道:“朝廷選賢舉能當博納天下,女子也好,男子也罷,隻要有真才實學,便不拘這些俗規,知道嗎?”
這些道理對如今的皇太孫而言還有些複雜,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示意言韫放他下來。
他有模有樣的整理了一番衣襟,颔首道:“素大人有禮。”
稚嫩的臉蛋緊繃着,像是想裝出些威嚴來,奈何他年紀太小,做出這番神情,隻讓人啞然失笑。
素娆看着這張熟悉的面孔,一時萬般滋味湧上心頭。
兩人離開東宮是兩刻鍾之後的事了。
一路無言。
出了宮門口,兩人各自回府,素娆到了半月小築時,長公主将小南正好送回來,将他安置妥當,素娆換了身便利的衣裳,趁着月色摸黑往淵政王府而去。
一回生二回熟,許是上面下了命令,素娆暢行無阻的進了止墨院。
竹宴抱劍倚在庑廊下的柱子旁,看到她來,臉上立即挂起了笑,主動把門推開。
“姑娘進去吧,公子在等你。”
這時辰言韫不在書房,而在正堂,擺明了就是早有準備,素娆點點頭,直接走了進去。
竹宴貼心的把門關上。
“你這麽确定我會來?”
素娆随意的走到桌前找了個空位坐下,看着已經沐浴更衣,換了身寬松長袍的某人。
言韫唇角輕挑,“有些事宮裏不方便說,你出宮後又着急離開,總不會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既然在意,那肯定會詢問清楚。
“你都知道,那就說吧。”
素娆凝視着他,臉上多了絲鄭重之意,“皇太孫和元寶,他們倆……”
“如你所想。”
言韫直截了當的給出了答案。
縱然素娆心中早有準備,可真正聽到時還是難言震驚。
也是。
兩人同樣的年齡,同樣的相貌,放在一起幾乎找不到什麽差别……
好似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隻要見過他們,根本不難猜出其中的關系。
“怎麽會這樣……”
素娆疑惑的看着言韫,腦海中浮現出金家的種種,怪不得他那些時日有點反常,對金元寶十分縱容。
她忽的想起一事,“金老爺子帶着元寶外出訪友是你特意安排的?”
言韫輕‘嗯’了聲,“那段時間京都來人衆多,眼線駁雜,不能讓他們知道元寶的存在。”
包括陸蘭幽在内的一些人見過皇太孫。
“元寶既然是此等出身,爲何會流落到雲州,還成了金家的小少爺。”
素娆看着他,“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和你一樣,見到元寶的第一眼。”
言韫十指交疊,輕支着下颌,“至于爲何流落雲州,或許是因爲皇室的一個規矩。”
“什麽規矩?”
“離姓皇族不留雙生子,一經發現,盡誅。”
那個誅字透着股森然的血氣,撲面而來,素娆眸光凝住,良久,才低聲問道:“怎麽會有這種規定?”
“此事說起來就比較複雜了。”
言韫做好了同她解釋清楚的準備,順着這段話,牽扯出了大雍皇族一段不爲人知的秘辛。
當今太上皇還是稚子,大雍國力衰微,戰敗後将他作爲質子送往敵國,一去八年。
後來大雍内亂,他苦心籌謀得以回國。
奈何當時的雍王一力想保扶其次子登基,對他這個太子痛下殺手,父子決裂。
而在皇權争鬥愈演愈烈時,他卻發現了一個驚天秘密。
這個秘密,改變了離姓皇族的軌迹和他的命運。
——早在八年前,真正的雍王就被其‘病逝’的胞弟所殺,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