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好。”
蓋衡愣了下,對言韫幾人拱手作揖,随着素娆走到不遠處,壓低聲音道:“監令,不知你……”
“李程的屍身我要帶回去。”
素娆開門見山。
蓋衡面色頓凝,蹙眉道:“這案子歸我京兆府,按照規矩,死者的屍身也是要送往我們那裏……”
“李程和徐老大人的命案有關。”
一句話道破玄機,素娆低道:“方才我提供的線索足夠讓京兆府忙活,你們拿了屍身,仵作也再驗不出更多,平添麻煩,還不如放到我那兒。”
蓋衡總算清楚爲什麽這次素娆顯得尤爲好說話。
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呢!
偏提出來的理由還無法拒絕。
他掙紮再三,無奈歎氣:“那就如監令所願,我會讓人把屍身直接送過去。”
“多謝蓋大人體恤。”
“哪裏哪裏。”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他這不體恤也沒其他辦法啊,蓋衡苦笑兩聲,回去與言韫和陸珩打過招呼,便命人送屍身回城,又領了一部分人去找陸府的管事,查詢赴宴之人的具體情況。
在場衆人面面相觑。
良久無話。
“那,那現在怎麽辦?”
一人惴惴不安的問道,他們來赴宴賞花,無端卷入一場命案中,屍體是被擡走了,但要他們坐下來,佯作無事繼續吃喝那肯定是無法的。
“等着呗,京兆府還在核查,這會不好離開。”
杜恕沉歎口氣,搖了搖頭。
許多人青白的臉色還沒恢複,餘悸未消,隻能呼朋喚友,結伴往桃林走去。
清波亭他們是待不下去了。
“慕卿,你呢?要不我命人帶你先去梳洗一番?”
剛驗過屍,總歸不舒服。
陸珩提議道。
素娆搖頭,“不了,我衙門還有事要辦,就不在這兒多耽擱了,陸兄見諒。”
“好吧。”
陸珩沒有強求,“你盡管走就是,京兆府那邊我派人去說。”
“多謝陸兄。”
素娆不着痕迹的掃了眼某個方向,随後大步離開,陸珩看向言韫道:“言鶴卿,那你呢?回去繼續坐會?”
“大理寺有事,告辭。”
言韫沖他微微颔首緻意,撂下句話,緩步往回。
陸珩及身後那一衆公子哥兒看着這幕,心中無端生出股涼意,盛宴抛屍,不管背後的兇手意欲何爲,這都是在赤裸裸的挑釁王權律法。
“小冢宰,咱們也回去吧?”
有人搓着胳膊問道,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處陰森瘆人的很。
陸珩瞥了他一眼,眼中笑意淡去,“諸位先行,本公子有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衆人齊齊躬身,目送他離開。
實際上席間唯一一個能挑起他興緻的人都走了,又有誰還值得他作陪呢?
謝殷眸光微閃,須臾後,擡腳跟上。
今日倒真是讓他漲了見識,看來回府後他有必要和父親好生商議一番了。
“告辭。”
人三三兩兩的散去。
熱鬧的宴席頃刻間蒙上了一層陰影,再豔烈的桃花色也蓋不住衆人心頭的寒意,他們看着京兆府的人穿梭在林中,審訊盤問,一時間緊張到了極點。
素娆順利離開了此地,直往城中趕回。
盛京城還是一如既往的車水馬龍,繁華富庶,隻是從街上過時,偶爾能聽到他們的議論。
“最近真是邪門了啊,命案接二連三的發生,就沒個消停日子,殺害徐老先生的兇手沒抓到,又死了個太學學子……哎!”
“死的那個還是太學裏頂尖的那批學生,就差一點,他就能當官了,十年寒窗苦,你說這多可惜啊。”
“……”
和徐谌案查到關聯的唯有那個短匕和《寒山栖月圖》,短匕至今沒有出處,那幅畫……
素娆腦海中一個念頭稍縱即逝,直接調轉馬頭朝着半月小築的方向而去,太學與四門學合并後,陛下将學舍劃分在了國子監後面的街區,僅一牆之隔。
她輕車熟路的找到了太學仆射,“帶我去李程的住處看下。”
“額,這邊請。”
仆射領着她穿過學舍,隔牆還能聽到裏面在吟誦書本的聲音,樹影鋪滿地,靜谧安然,好似不論外界發生了什麽,都影響不到此處的清淨。
“到了。”
仆射在一排矮房前停下腳步,将有些掉漆的木門推開,屋内陳設簡單,被劃分爲左右兩個空間,皆擺着一樣的桌椅,靠牆的地方設了木塌。
榻邊放着些書,整齊的摞着。
“這屋子除了李程還住着誰?”
素娆走進去,随意的打量着,左側桌案上落了些灰塵,看起來有幾日不曾收拾,而右側的住處整理很幹淨,窗邊瓶子裏插着的桃花花瓣嬌嫩,明顯是剛摘不久。
仆射思索片刻,答道:“好像是蘇州的一個學子,叫蘇陌安的,最先就是他發現李程失蹤的……”
“蘇陌安……”
一副面孔驟然撞進腦海中,素娆回身望着仆射,“朱雀門跪谏,蘇州章台,蘇陌安?”
她就說這名字熟悉。
“他和李程的關系很好嗎?”
“應該還不錯。”
仆射斟酌着回道:“聽學生們說,李程失蹤那幾日,他還出去四處找過,隻是沒什麽發現罷了。”
“對了素監令,李程他們可有消息?”
桃林的事在城中傳的沸沸揚揚,但國子監這位置靠近宮門,事發時各學舍又在上課,沒能及時收到消息。
素娆正在翻找着李程的東西,聞言,抿了下唇,低道:“李程他……找到了。”
“找到就好,那他……”
仆射還想說,素娆徑直打斷,“他死了。”
“什麽?”
太學仆射愣了好些時辰才回過神,讷讷道:“怎麽會死了呢,誰會殺他……”
“京兆府還在查。”
素娆翻來覆去也沒找到那副《寒山栖月圖》,看來大概率是送出去了,李程的死亡時間和徐谌相差不遠,看來是該回去剖屍查個清楚。
“我看完了。”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來往外走,太學仆射艱難的擡頭扯了下嘴角,“監令這就查完了嗎?我看你好像在找什麽東西,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