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舉辦的地方在距離城中四五裏外的清泉山下,這時節正值桃花開,漫山遍野,灼灼光華。
最是一番好景色。
他們一路上有遇到了許多車駕,但各府似有默契般,同時和言韫的馬車拉開了一段距離,緻使原本就不寬的路變得更加堵塞。
“今日來的人挺多啊。”
陸绾送來的帖子,素娆還以爲就是請了各家的女眷,沒想到這一會功夫,她還看到了許多少年公子,還有些瓊林宴上結識的新科進士。
杜恕李密他們俨然在其中。
“名義上說是遊會,實際上各府來了許多适齡的公子小姐。”
所以言韫素來不參與這些。
素娆也聽出了話外之音,想起他的習慣,詫異道:“那你來做什麽?”
“陛下有命,不得不從。”
他弱冠之年,以他的身份早該議親了,隻是他本人無意,祖父又想成全與謝氏的婚約,一直拖着。
現在這種情況,婚約暫不能提。
陛下問過好幾次他屬意哪家貴女,願作媒人賜婚,他推說沒有,所以才有了今日這樁事。
好歹走個過場。
想到這兒,言韫提醒道:“别人遞過來的東西别亂接,這次不同于上巳燈會,各家都有考量權衡在,莫生牽扯的好。”
“知道了,啰嗦。”
馬車有專門停靠的地方,衆目睽睽之下,素娆也不宜和他表現的太過親近,到了合适的位置,兩人各自客套兩句,徑直分開。
這一幕被很多人收入眼底。
于是素娆剛将馬拴好時,便有些人過來套近乎。
“素大人和言世子很熟嗎?傳聞他從不出席這種宴會,不知今日怎麽過來了,你可知道什麽内幕?”
“素大人案子查的怎麽樣了?要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知會一聲。”
“素大人接下來有何打算,要不去湖邊亭子喝兩杯……”
“素大人……”
素娆不緊不慢的婉拒了他們的邀請和詢問,費了好些功夫才從人群中逃出來,這剛一出來迎面就撞上了杜恕幾人。
杜恕笑着往她身後瞧了眼,“剛才就看到你和世子的馬車走在一起,沒敢上前打擾。”
“怎麽,被纏上了?”
素娆無奈的笑,“杜兄你就别拿我打趣了,這些場面我不擅長應付,頭疼的很。”
“你哪裏不擅長,真正不擅長的人這會早就躲了。”
杜恕一提,衆人意味深長的相視一笑。
素娆這才發現少了一個人。
“樊兄呢?”
他們幾個人關系親厚,在外走動時多數結伴,這次來居然沒看到狀元郎,實在稀奇。
“他啊,這會指不定在哪兒躲着呢。”
“躲?”
素娆疑惑:“躲什麽?”
“還能躲什麽,躲桃花啊。”
其中一人笑着回道,面上既羨慕又感慨,“監令可還記得上次你在瓊林宴帶來的那位陸小姐,她不知怎麽盯上了少安兄,這些日子一直追着他跑。”
“是啊,都追到住處去了。”
少年風流,說起來都是趣事,衆人一邊沿着種滿花樹的小路往前走,一邊說着樊淮和陸绾這段奇緣。
起因是樊淮一說話就臉紅害羞的毛病惹了陸绾的興趣,老喜歡追着逗弄他。
樊淮支應不來隻能躲。
可不論他往哪兒躲,總能被陸绾找到,兩人你追我趕的遊戲持續了幾日,外界流言紛紛。
樊淮就約她出來,想把話說明白。
可惜這一碰面,還沒開始說,陸绾就被人偷了荷包,那是姑娘家的私物,丢了不好解釋,樊淮就去追。
“這位弱不禁風的狀元郎被那群地痞圍住,挨了好幾拳,還是後來陸家人招來巡城軍才把事情擺平,從那之後,陸小姐追的就更厲害了。”
“一會送吃食,一會送筆墨。”
“又是噓寒問暖,又是摘花踏青,這不,賞花宴帖子送來,以陸府的名義,他又拒絕不得,隻能躲着些,剛來打了個照面就不見人影了。”
一群人稱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陸家小姐那是誰啊?
金枝玉葉,大冢宰的千金,王侯公子什麽人選不得,偏看上了他樊少安。
旁人想要她纏,求都求不來呢。
“監令聽說了沒,這次新科進士隻有少數一些人得了官職,除過外放的一批,名次最好的幾人,杜兄去了翰林院,李兄得了個在宮中編撰的官兒,隻有這樊兄啊……”
聽他話裏有話,素娆順勢問道:“樊兄怎麽了?”
“樊兄得了特許,去刑部觀政。”
一語落,衆人唏噓不已。
曆年來的慣例,二甲進士多數外放爲官,而狀元榜眼探花郎這些,留在京中,做些清要文職。
熬上幾年再談晉升。
杜恕即便進了翰林院,也是最低的那一等,出身較低的李密就更不用說了,宮中編撰,考究史學的文官,毫無實權。
而樊淮卻越過了所有章程,直接進了朝中最緊要的六部。
還是六部中尤爲重要的刑部。
這樣的授職古往今來能有幾人?
不少人私下裏議論,他是沾了陸绾的光,陸家看上了他這個新科狀元郎,有意提攜,想招他做個東床快婿!
杜恕哭笑不得道:“樊兄文采斐然,學識過人,自然聽不得這些話,避那陸小姐如避蛇蠍,可惜還是無用。”
那些議論甚嚣塵上。
還有些人已經不滿在背地裏說,開始當面諷刺,搞得場面一度難堪的很。
“這種事就像嘴裏進了蒼蠅,吐也惡心,吞也惡心。”
能和樊淮走到一起的,多數是些性情平和之輩,對樊淮的遭遇很是同情。
“誰說不是呢,要照我的意思,樊兄大可不必理會風言風語,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自然有能得清白的一天。”
“冉宇兄此言差矣,人言可畏,他躲着些也是對的。”
“怕就怕躲不開,逃不掉,将來不論他做到什麽程度,旁人一句靠女人上位,所有努力付之東流。”
素娆聽着他們閑談,對現下盛京發生的事又有了新的認知。
他們說了許久,不見素娆開口,杜恕問道:“此事監令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