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乘夜而行。
山路漆黑坎坷,幸好習武之人目力較好,對他們來說倒不算什麽阻礙,途中遇到許多處燃着篝火的地方,人影攢動,甚是吵鬧。
越往二郎峰的方向走,越是寂靜。
蕭索的風吹着枝頭的雪沫,拍在衆人臉上,化成一片濕涼,等看到那兩座古木相接的斷崖山壁聳立在雲間時,已是隔日的清晨時分。
二郎峰實則是雙子峰。
山石崖壁凹凸勾勒出似人體般的曲線,中間又有老樹枯木展枝交攀,搭出了一座淩空之橋。
遠看猶如兄弟互相攙扶的手臂。
以此得名。
“這兩峰地勢險峻,崖深路陡,要找起來恐怕會花費不少功夫。”
竹宴雙手叉腰,仰面感歎道。
“散開去找吧,有情況以骨哨聯系。”
素娆将影刺和蕭散幾人打亂,兩兩結伴,方便聯絡,隻要相距不是很遠,就能随時掌握情況。
“你們各自小心。”
“是。”
人影散開,隻留下竹宴和素娆,以及小南三人。
小南還是那樣對外界全不關心,隻低頭看着腳下,沉默無聲,素娆動,他就動。
素娆停,他就停。
沿着山腳轉了轉,找到了幾家農戶,保險起見他們還是上前詢問了幾句。
“沒見過沒見過,這都來了多少人了,怎麽就沒個消停的時候呢。”
“哎,也不知道那人是犯了什麽事,趕緊抓住吧,讓咱們小老百姓過幾天太平日子,可别再折騰了。”
像是習慣了這場面,他們互相攙扶着直接走到旁邊,繼續剝豆子,再不理人。
似聽到他們沒走,老漢忍了會,頭也不回的道:“實在不放心,幾位進來找吧,留心别把東西摔落就成了。”
“不用了,多有叨擾,告辭。”
素娆微微颔首。
和竹宴兩人掉頭離去,實話說,這草屋就兩間,裏面的情況透過門窗看得一清二楚,即便這樣,前來搜查的人還是闖進去胡亂翻找。
足見其決心。
其餘的幾家差不多也是這種情況,挨個兒拜訪後,一無所獲,不過有人替她指了個方向。
“你順着這條路往前走,就兩裏地的功夫,聽說官兵就是在那兒被殺的,到現在屍體還沒人管呢。”
素娆幾人找過去,果然在雪地裏發現了被凍僵的六具屍體,殘肢斷臂散落滿地,骨茬雪白,血肉混着雪渣已經發黑。
腹部空無一物。
“看周圍的痕迹,像是被撕咬開的。”
山裏多野獸,會變成這樣也不奇怪,竹宴四處走動查看,素娆随意掃了眼屍身,低道:“他們身上的傷口很多,卻都避開了緻命處,應是血盡而亡。”
“出手之人有意延長他們的痛苦。”
“不會吧?”
竹宴踢開腳邊的碎石,止步回望着她,“那種情況下,速戰速決方爲上策,哪裏還有心思幹旁的?”
“事實就是這樣。”
素娆一一掃過他們的屍身,拍掉裙擺上浮雪和泥渣,站起身來,“你還記得吧,消息說他沉寂了一段時間,連官府的人都以爲他逃出去了,這時候隻要靜心潛伏,尋找時機說不定就可以脫險。”
“爲何時隔幾日後,他要主動的現身,冒着被圍剿的風險,殺了這幾個人?”
從殺人的手法來看,應是洩憤。
這很不理智。
“是啊,爲什麽呢?”
竹宴百思不得其解,撓了撓頭。
這個答案,隻能等找到東宮那位殿下後才知曉了。
他們開始搜山。
一連兩日,從山腳到山頂,凡事坑啊洞啊,但凡能藏身的地方都扒開來找了個遍,結果莫說人了,連個鬼影都沒瞧見。
另一峰也是同樣。
杳無人迹。
山裏的草木翻折,斷枝枯桠遍地都是,從種種破壞痕迹來看,那些人的确是掘地三尺。
“難道是我錯了?他沒回來?”
素娆望着某處山石出神,一時間心思不定,竹宴已用骨哨傳令影刺衆人撤回,短短時間,周身已聚了數十人。
他們沒敢去打擾她。
耗費幾日的功夫,毫無所獲,想來确實讓人喪氣。
“唉,三哥他們兩個怎麽還沒回來?”
小七壓低聲音問道,衆人四處看了看,是沒有蕭散的身影,然而就在這時,影刺幾人突然同時拿出骨哨。
竹宴凝神聽了半響,面色微變。
“姑娘!”
他快步走到素娆身側,素娆眉頭未展,疑惑看他,“怎麽了?”
“阿九和蕭散那邊有情況。”
他話音落,衆人立馬緊張起來。
“他們人在哪兒?”
素娆倏地凝眸,收起了渙散的思緒,竹宴道:“跟我走。”
他在前帶路,順着小道拉扯着枯枝往前攀爬,不大會功夫,就找到了人。
蕭散和影刺阿九皆無損傷。
隻是在他們面前的山石旁,瑟縮着一個人影,一襲紮眼的紫色衣裙,竟是個女子。
“到底怎麽回事,她是誰?”
素娆大步走近,審視着那人,而那女子也在聽到動靜的刹那,擡起頭朝她看來。
巴掌大的臉瘦得兩頰凹陷,柳葉兒細眉,圓眼睛,這本該有幾分靈動,卻因恐懼噙着些淚意,顫顫的,像是一朵即将凋謝的花兒。
見到來了這麽多人,她抖得更厲害了。
“姑娘。”
阿九拱手行禮,冷聲道:“屬下二人剛準備回來,她是半路碰到的,鬼鬼祟祟躲在山石後面,問什麽也不說,隻拼命搖頭。”
在這荒山野嶺,一個女子孤身走動,的确很引人懷疑。
他們便直接将人給扣下了。
素娆揮手讓他們退開些,然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蹲下身,柔聲道:“你别怕,我不會傷害你。”
女子泫然欲泣,怯怯的看她一眼,卻依舊沒有放松警惕。
“大雪封山,你怎麽會孤身一人出現在這兒?”
素娆問道。
等了很久,才等來一句弱弱聲音:“采,采藥……我是石城的一名醫女,鋪子裏缺了些藥材,就,就來這兒找……”
“姑娘,你,你放了我吧。”
“剛才問你你怎麽不說?”
蕭散沉聲道:“就算你是醫女,這大冷的天,你在山裏四處亂走,看模樣有段日子了,靠什麽活下來的?爲什麽不離開?”
“還有,你躲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