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垢并着血迹的衣裳堆到眼前,崔翊第一反應收攏袖子,倒退一步,避免沾到它。
“阿娆,你想讓我看什麽?”
“繡花。”
素娆直言不諱:“這是兇手殺人後丢棄的血衣,我仔細看過,除卻刺繡外,并無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此繡花針法特殊,并不多見,不知兄長能否看出端倪。”
崔翊掃了眼後面跟來,對他咧嘴直笑的竹宴,便知道這樁差事是怎麽來的。
“拿來吧。”
他撩起衣袖,從素娆手中取過衣裳,垂眸仔細打量着上面的花紋,“聯形定形,扣鎖紋樣,花型通透清晰,這是雕繡。”
“什麽是雕繡?”
素娆問道。
“雕繡又叫鎖邊雕空,最大的特點就是通透效果,這種繡法分爲陽雕和陰雕兩種,雕底留花爲陽,雕空成花爲陰。”
崔翊爲她仔細解釋其中的差别後,說道:“這衣裳用的是陰雕的技法,遠不如陽雕使用廣泛,僅流傳在敦陽一帶。”
“敦陽?”
素娆和竹宴心頭俱驚。
“對,且陰雕留世的傳人不多,去敦陽問,一定能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崔翊點到即止。
素娆對他抱拳一揖:“這次多謝兄長了。”
“小事一樁,不用放在心上。”
此時金絮已經不見人影,崔翊四下打量了眼,忙道:“那我先走了,一會那臭小子跑沒影了。”
素娆笑應聲‘好’,崔翊追人遠去。
待他走遠,她面上的笑意緩緩斂去,捏着血衣的手指收緊,“敦陽……”
這個地方本身已經代表許多問題了。
晚些時候,竹宴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又帶回了先前那在小乞丐,他一雙眼滴溜溜的轉,好奇的四下打量着。
來到素娆面前。
有樣學樣的躬身做了個揖,脆聲道:“姑娘,您要的消息我已經問清楚了。”
素娆讓人端來碗甜羹和茶果,笑道:“坐下說吧。”
“謝謝姑娘。”
小乞丐在衣裳擦了擦手,小心的看她,“這些,這些都是給我的嗎?”
“嗯。”
素娆笑着點頭,“你盡管吃,等離開時我再讓廚房準備些糕點,帶給你的小夥伴。”
“太好了,我就知道這趟沒來錯。”
小乞丐左手抓着茶碗,右手抓着糕點,狼吞虎咽的吃了兩口,看他們還在等着,趕忙擦幹淨嘴角的餅屑,起身說道。
“的确有人收了五個銅闆,替一個戴帷帽的公子送了封信去茶洞樓交給齊大人。”
“據他說當時不遠處還有些佩刀趕着馬車的人,看樣子像是和他一夥的,說等他辦完事一起離開,之後就走了。”
小乞丐探聽的很周全,“我又找人打聽了那群人落腳地,好像是帽兒街的吉祥客棧,他們至今沒有離開。”
帽兒街?
素娆對竹宴使了個眼色,他當即會意,快步走出,召集人手前去吉祥客棧截人。
小乞丐看到這一幕,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舔了下幹裂的嘴皮,趕忙端起茶碗灌了口水壓驚。
“城門那邊呢?”
素娆柔聲問道。
小乞丐定了定神,小心說道:“城外的弟兄說,二十四日的正午時分,确實有人頭戴帷帽,策馬出城,他當時在讨飯,那匹馬跑的太快差點撞到他。”
“他怎麽就能确定是二十四日發生的事?”
“那天他運氣不錯,遇到個好心的小姐,賞了他一屜肉包子,像我們這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能有這種好福氣,哪兒會輕易忘記。”
不得不說小乞丐想的挺周到,倒是把一切都沒有漏下。
從時日來推算,他入城後派人送信,當夜留宿百花樓,次日一早上了齊湘的馬車,殺人後便縱馬出城了。
他既然與人有離城約定,那爲何獨自離開?
素娆思索的功夫,小乞丐已經把桌上的吃食全部塞進了肚子,他許久沒吃的這麽飽,不停的打嗝。
“喝點水壓一壓,别撐着了。”
素娆從她手邊倒了些茶,遞給他,小乞丐誠惶誠恐的站起身來,又在衣裳邊抹了把手,這才接過,仰頭灌進嘴裏。
“姑娘你真是個大善人。”
小乞丐笑眯眯的對她說道,素娆看了眼他身上破爛的衣裳,全是補子不說,單薄短小,寒冬裏還露出一截小臂。
腳上的鞋子也是成人大小,鞋邊破口,走起路來啪嗒啪嗒,不知從哪兒撿來的。
素娆從袖中掏出些碎銀子給他,“這是給你的報酬。”
“這,這太多了。”
小乞丐搖頭,“我和那個大哥哥商量過價錢,我隻要一個就夠了。”
他說着從她掌心裏取過最小的一顆。
素娆道:“那是他答應的,剩下的是我給的,你們提供的消息值得這個價,拿去吧。”
小乞丐猶豫再三,看她執意不收回,隻能接過。
“謝謝姑娘。”
“不用謝,咱們各取所需。”
素娆笑着與他說了兩句話,便讓人吩咐廚房再準備些吃食,油紙裝了拿給他。
小乞丐臨去前恭恭敬敬給她行了一禮。
送走他後不久,竹宴帶着吉祥客棧的人回來,一共十八人。
“姑娘,他們自稱是镖師,來漢陽城送镖的。”
竹宴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句,素娆點點頭,示意面前衆人不必緊張,隻是簡單詢問一二。
“不知諸位從何處而來?”
镖頭抱拳回道:“我等是天下镖局的镖師,從敦陽城來。”
敦陽?
果然是敦陽!
素娆眸光微動,停頓了下,繼續問道:“與你們一道的那個頭戴帷帽的男子也是從敦陽來的?”
镖頭意外的擡頭,“姑娘認識他?”
“不認識,所以才找你們。”
素娆打量着衆人,視線最後落在镖頭身上,直言道:“他在城中犯了命案,官府正在找他,諸位要是知道些什麽,還請如實相告。”
“命案?”
衆镖師驚呼出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镖頭連忙說道:“姑娘,不是我等不想說,而是實在不清楚他的來頭。”
“那日他來镖局打聽往漢陽城的人馬,說是來辦事,想要與我們同行,還付了銀子。”
“我們想着多一個也無妨,就答應了。”
素娆聲調微微提高,疑道:“镖局押镖,随行之人難道不查問身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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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