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字似是點燃了他們心底深埋的火,小姑娘愣了很久,鼻頭微微紅了,“報仇,我……”
她梗咽了會,咬牙道:“我想!”
她想報仇,想殺了那些将她扯碎,撕爛,扔在腳底下肆意踩踏的畜牲……
“你們呢?”
素娆看向其他孩子,有的恨聲磨牙,有的嗫嚅着不敢吱聲,還有的伏在同伴的懷裏,身都如篩,哭的不能自已。
看着一幕,素娆微微閉眼,心頭微酸。
本該在父母膝下承歡的年歲。
天真爛漫,無憂無慮。
然而被一些人的野心驅使,将這些幼苗撕扯貫穿,促使他們一夜長大,徹底淪爲賺錢的工具……
他們承受着難以想象的疼痛,肉體和靈魂裂開一道又一道的口子,而這些傷痕,永生難愈。
等場面稍微平和些後,素娆将此地發生的一些事情告知他們,包括官府查封暗娼館,散布尋親消息……
安撫好孩子們的情緒後,她将事情托付給了暗堂的人。
離開前,那小姑娘叫住她,躊躇很久後,對她招了招手,素娆蹲下身,她湊近在耳邊說了兩句。
待她說完,素娆面色變了變,柔聲道:“你放心,我這就讓人去查。”
“嗯。”
小姑娘點點頭,轉身走回了孩子們中間。
出了院子,素娆當即招來了暗衛,“去找找這宅子裏是不是還有遺漏,尤其是密室之類的。”
“遵命。”
衆人散開。
先前去找言韫的那名暗堂之人留在她身側,疑道:“姑娘是發現什麽?”
“不是,方才那孩子告訴我,還有一個小孩被單獨關押了起來,不知道在哪個地方,希望我們能找到。”
“真要是這樣,關了這些日子,恐怕……兇多吉少啊。”
兩人緩步走在小徑上,這接連而來的事故讓他們心情有些沉重。
尤其是暗堂那位。
他猶豫了一會,對素娆道:“姑娘,來暗娼館的人保密措施做的太好,那些孩子就算見過他們的真面目,也未必能說出其身份,提供的線索十分有限……”
配飾,用物,以及身上的某些特殊之處,但這些不足以讓他們找出所有涉案之人。
“不知姑娘有沒有什麽好主意?”
素娆知道他的意思,思忖了下,淡道:“好好審問那個少年,說不定會有收獲。”
“是。”
暗堂之人将此話暗暗記住,送她出了西側園,走到罩樓另一側時,素娆想了想,還是說道:“如果遇到實在棘手的情況,便着人來知會我一聲,我會處理。”
“屬下遵命。”
雖然好奇她說的處理是怎麽一回事,但若有可能,他還是不想拿這些小事去打擾她。
誰不知道姑娘忙着整理這滿園的屍骸,有時候忙的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素娆道:“不用送了,你快去忙吧。”
“那姑娘慢走。”
暗堂的人駐足原地,對她拱手,待素娆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時,他才疾步回轉。
算着時間,素娆回了言韫歇息的小院,庭前不見栖遲身影,窗牖大開,看樣子人已經醒了。
她邁步而入。
此時外面天色已黑,屋中點亮了燈燭,男子坐在榻邊,墨緞般的發絲披散着,領口微張,隐隐能瞧見精巧的鎖骨。
這般不修邊幅,定是初醒。
聽到腳步聲,言韫微微擡頭,“這麽快就……”
“阿娆!”
他一貫清冷自持的聲線劃過抹顫意,伸手抓住披着的外衣,攏了攏,起身繞到屏風後。
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後,人緩步而出。
“栖遲說你去西側院了,情況如何?”
言韫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與往常一般無二,走到她對面落座。
“那邊的事不用理會,已經處置妥當了。”
素娆微微擡眼,瞥了下他收拾的一絲不苟的衣裳,連發絲都用簪子挽起固定,不由一笑,“外面沒人守着,我不知道你……”
“咳咳,無妨。”
言語不自在的捂嘴輕咳了聲,耳根有些發燙,但一看到那雙含笑戲谑的鳳眸在他身上打轉,哪兒還有什麽不明白。
他闆正臉色,“你故意的?”
“故意什麽?”
素娆故作無奈,歎道:“公子,我也不能預測到你會是衣衫不整的坐在……”
“好了。”
言韫打斷她,對上那興味盎然的人兒,苦笑着搖搖頭,他到底爲何要與她追究這個!
素娆知道世子爺有時臉皮薄,見好就收,左右看了眼,奇怪道:“對了,栖遲呢,他怎麽不在你跟前?”
“去煎藥了。”
話音剛落,對面傳來一陣極輕的響動。
言韫循聲望去,便見素娆坦然的揉了揉肚子,“我餓了。”
他不由莞爾,“那我讓他們送些飯菜過來。”
“好。”
暗衛前去傳話,人影從窗邊掠過,消失在牆頭,素娆朝那方向瞥了眼,詫異道:“既然暗處有人,他們方才爲何不攔着我?”
她看向世子爺。
柔和的燭光下,言韫冷淡的瞳仁略暖了些,薄唇抿了抿,“我早先吩咐過,不必攔你。”
素娆微怔,瞥見他泛紅的耳根,明白了些什麽,不過……
她低聲道:“偶爾還是要攔一下的。”
這次還好穿着衣裳,萬一下次撞見沐浴之類的,以世子爺的脾性,定是要惱羞成怒……
言韫耳力何等敏銳,聽到這話,瞬間就猜到她在想什麽,古怪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隻是耳根又不争氣的一紅到底。
直到飯菜端上桌後,這詭異的氣氛方才緩解了些,素娆看着面前豐盛的菜肴食指大動,顧不得多想,拿起筷子就吃。
言韫見狀笑了笑,也開始用飯。
不過相比對面風卷殘雲,世子爺則斯文許多,言氏行止坐卧皆講究禮儀,這些東西早就刻入了骨子裏,不論何種境遇,皆不會丢了儀态。
飯畢。
素娆正捧着一盞果茶輕啜,耳尖突然動了下,扭頭朝院外看去,便見有一道人影迅速朝這邊走來。
她看向正整理衣冠的世子爺,笑問道:“公子猜猜,第一個來的會是誰?”
言韫不假思索的答道:“雲州牧,齊湘。”
同一時間,那人影走到階前,躬身道:“啓禀公子,齊大人在外求見。”
“讓他去正堂等我。”
言韫吩咐道。
素娆撇撇嘴,站起身來,“毫無意外之喜,我還是回去畫像吧。”
她話剛說完,兩人又同時往院外看去,望着那道由遠及近的身影,言韫輕扯了下唇角,“意外之喜這不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