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諸人應對毒瘾已有一套章程,無須處處看顧,所以金絮将後續之事交給了一位老管事打理,幾人回城。
回去的路上。
金絮死魚一般癱在馬車内,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大圈,原本合身的衣裳此刻瞧着有些空蕩蕩的。
他如釋重負的籲口氣,看了眼裏側端坐,如松似竹般堅.挺的某道人影,再看了眼他們之間的距離,轉而對素娆道:“這一路走來你們倆也是這樣?”
楚河漢界,泾渭分明。
寬敞的能坐七八個的車箱一個占據一頭,生怕挨着碰着?
素娆倚着車壁輕笑,“差不多吧。”
“那真是辛苦你了。”
金絮撇撇嘴,這位爺嬌生慣養,一身的臭毛病,又不是大姑娘,幹嘛這麽講究。
這般想着,他往那邊挪了挪。
言韫微阖的雙眸倏地睜開,淡淡的看他,“看你精力充沛,似是不想休息?”
正好,他手邊還有一大堆事兒等着人處理呢。
聽出話中的警告之意,金絮身子僵了僵,幹笑兩聲:“誰說的,我現在累的一根手指都擡不起來。”
他說着重新縮回原處。
素娆見狀失笑,揶揄道:“聽說你中途還讓大夫開了安神藥?”
“睡不着啊。”
金絮大咧咧往車壁一靠,神色無奈:“我一閉眼就是那些人慘叫狂躁的畫面,到現在都還覺得耳朵嗡鳴呢。”
“倒是你……”
他看向素娆,阿韫一向不爲外物所擾,無甚反應不奇怪,但她怎麽也跟沒事人似的?
“我怎麽了?”
素娆問道。
金絮審視她半響,卻說了一句毫不相關的話:“好吃好睡好福氣,佩服。”
他朝她敷衍的一拱手。
“好說,全靠大家襯托。”
“……”
這不就是挖苦他沒用嗎?
金絮心裏直犯嘀咕,仔細一想好像也沒說錯什麽,畢竟一個能把屍骨拿在手裏把玩的姑娘他比不了。
這可不是什麽嬌花啊!
分明是一株霸王花,分外紮手的那種。
“對了,忘記問你們,何賜文那邊查的如何了?可有那東西的線索?”
“還沒有。”
言韫道:“竹晏那邊傳回消息稱何秀才平日除了在府中養花喂魚和巡視商鋪外,就是去煙花柳巷之地尋歡作樂。”
“非說有什麽異常之處的話,他去的是天香樓。”
“天香樓?”
素娆微微挑眉,“沒查出問題?”
言韫搖頭。
這可就奇怪了,她又問:“王記打鐵鋪那邊呢?”
“半年前易過主家,現任掌櫃的身家清白,和外邦沒有牽扯。”
言韫說的笃定。
半年前,素娆蹙眉沉思,那也就是說不論上一任主人是否有嫌疑,人去迹消,查無可查。
“華壽堂,天香樓,王記打鐵鋪……這三處地方我們都沒找到線索……”
難道她被慕天風騙了?
不,不可能!
素娆眸光微凝,她相信自己的測謊能力,慕天風能交代出這三個地方,必然有什麽隐秘的聯系。
隻是她現在還未發現。
“王記打鐵鋪換人,這或許是一步廢棋,但其他兩處還是再試試……”
金絮知道他們查的是什麽,猶豫了下,還是說道:“華壽堂和我們金氏不太對付,但他們算是漢陽城老牌世家,百年傳承,要說他們和外邦人攪和在一起……”
他面色古怪的搖了搖頭,“不太現實。”
“那就查天香樓。”
素娆望着兩人說道:“慕天風的供述與何賜文都與此處重疊,不管是爲了骨柯葉還是私礦案,此地都必須去一趟。”
她并非質疑隼部收集情報的能力,但比起他們,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那就去呗。”
金絮笑着說道:“反正我先前也打算帶你們去鏡泊湖邊見識一番夜宴盛景的。”
“天香樓在鏡泊湖?”
素娆有些意外。
“當然”,金絮點頭:“它們說是樓,實際上是一艘巨大而華麗的畫舫,一應歌舞演樂都在上面。”
“怎麽樣?去不去?”
“去。”
素娆說完,又補了一句,“今晚就去。”
“沒問題。”
金絮一口應下,随後望向言韫道:“阿韫,你一向不喜歡這些過于嘈雜紛擾的地方,那今晚你在府中等着?”
素娆在旁附和道:“這樣也好。”
天香樓是煙花之地,處處風流,實在不适合世子爺這種人踏足,再說他氣韻容貌太過紮眼,端站在那兒就會成爲焦點,備受矚目。
不利于此行目的。
言韫冷淡的看了眼兩人,一唱一和倒是默契!
“我同你們一起。”
他說罷再度阖眼,不去看兩人,素娆與金絮交換了個眼神,皆有些意外。
到了金府,府中一切如常,平靜的就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
但進了内院方才有人告知,“老爺子病了。”
“病了?”
金絮快步往壽延堂走去,語氣難掩焦急,“病了幾日了,怎麽沒人來回禀我?”
言韫和素娆聞言,一道跟了上去。
小厮亦步亦趨的追着金絮的腳步,小心回道:“三爺死訊傳回來後,老爺子悲恸太甚嘔了血,直接就病倒了。”
“是他吩咐不要打擾公子,好讓公子安心做事。”
“真是糊塗。”
都什麽時候了還想這些,金絮氣急敗壞恨不能把他胡子拔光,進了壽延堂,裏面飄着一股濃郁的藥味。
隐有咳嗽聲傳來。
幾人快步走了進去,卻發現金嬌嬌和金錦也在,并着大夫和侍候的下人熙熙攘攘的擠成了一堆。
床邊趴着一個小小的身影。
“都堵在這兒幹什麽?”
金絮大步走到床邊,拂開半垂的床幔打量了眼,見老爺子面色蠟黃但精神尚可,心稍稍一寬,随即無名火起:“這麽大的事兒你怎麽能瞞着我,要不是我……”
“外面的事都處理好了?”
老爺子有氣無力的打斷他,給了個白眼:“讓你辦個事兒倒是把脾氣辦上來了,剛一回來就敢來教訓我了,我不要面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