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岱岩等人被關押下獄後,上林郡城的官衙就由他們的人控制,栖遲負責周圍的布控與巡守,這會與言韫自不在一處。
竹宴看向她手中那堆蜜餞果子之類的吃食,不禁笑道:“那姑娘快去吧。”
兩人分道而行。
素娆尋人問了言韫所在,得知他正在後衙與衆官員議事,不便打擾,遂等在了外面的遊廊中。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
裏面人影紛紛起身,“下官告辭。”
衆人魚貫而出,出來後見到素娆,紛紛拱手作揖,她起身一一還禮,待到沈知白過來,他滿面紅光,頗爲激動。
“先前不知姑娘乃素大人之女,多有怠慢,還請姑娘恕罪。”
素娆拱手與他還禮,往裏面探了眼,心知是言韫挑明了她的身份。
“沈大人客氣了。”
沈知白連忙擺手,“不不不,這可不是客套話,當年鐵筆素判的威名大雍朝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那時年幼,總聽家中長輩談論起素大人的事迹,心中敬仰已久。”
他話音頓了下,拱手朝她深深一拜:“素大人的事我已經聽說了,死者已矣,還請姑娘節哀。”
“謝沈大人關懷。”
素娆微微颔首。
沈知白站直身子,壓下面上的惋惜之色,輕聲道:“素姑娘驗屍斷案之術神乎其技,日後定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鐵筆素判後續有人,素大人九泉之下若能知曉,必然深感欣慰。”
“但願吧。”
素娆笑看了他一眼,“瞧沈大人滿面紅光,可有什麽喜事?”
“不瞞姑娘,欽使大人年紀雖輕,但看待事情一針見血,針砭時弊,令我等無不歎服,不愧是有‘景星鳳凰’之稱的言世子。”
說起此事,沈知白的雙眼蓦地發亮:“言氏家學淵源,底蘊深厚,族中子弟頗享盛譽,世子更是其中翹楚,早已超脫同輩,足以與老一輩人物比肩。”
“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
素娆聽他滔滔不絕誇了言韫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眼看着他有促膝長談的架勢,忙尋了個機會将話打斷。
“沈大人忙了一日,夜深了,還是早些歇息去吧。”
被她這麽一說,沈知白方才驚覺失禮,忙拱手緻歉,“是在下一時忘形,歇息就罷了,衙門還有一堆事情等着處理,這就告辭了。”
“大人慢走。”
送别沈知白後,素娆苦笑着提起那些吃食,緩步進了後堂,言韫正拿着公文在看,聽了腳步聲,頭也不擡的道:“我已将你身份及素大人之事告知衆人,你可怨我自作主張?”
“瞧公子說的,我像是那麽不知好歹的人嗎?”
素娆将東西放在桌上,輕笑道:“他們遲早都是要知道的,我阿爹的冤仇,還有……我的野心。”
“野心……”
言韫反複咀嚼着這兩個字,倏地放下手中的公文,朝她望來,視線直落在滿桌的吃食上,“這些東西是?”
“這些是我買給公子的人間煙火。”
素娆笑眼吟吟的指着吃食一一爲他介紹:“這是蜜棗粽,這是桂花糖薯,蓮蓉羹,還有各類蜜餞……”
說完,屋内沒有動靜。
她疑惑望去,就見言韫眸中幽光流轉,怔怔的望着那堆吃食,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公子?”
“嗯?”
言韫輕應了一聲,耳畔回蕩着那人間煙火四個字,再看她美眸盈笑,如數家珍,不知爲何,鬼使神差的問道:“都是買給我的?”
“當然,我說過要答謝公子。”
“爲何都是甜食?”
言韫斂眸,聲音輕渺:“我不喜甜食,以往買回來的那些東西,最後都拿給了竹宴他們。”
“是嗎?”
素娆定定的望着他,“可我瞧着公子分明很喜歡。”
“何以見得?”
他淡聲問道。
她笑:“公子每次看着那些蜜餞果子,比看見美女的登徒子還要專注。”
以及……渴望。
女子的話音低婉纏綿,萦繞着絲絲縷縷的笑意,如山間清泉,月下松風,聽着便覺爽利輕松。
言韫一時走神。
等回過神來,那人已端着蓮蓉羹來到他身前,放在桌案上,“公子替我嘗嘗味道吧,我今夜吃了太多東西,實在是騰不出地方給它了。”
“你知道我規矩。”
言韫望着她,似有意動:“過時不食。”
“公子連最沒規矩的事都做了,還怕壞了這規矩?”
“什麽?”
他疑惑蹙眉。
素娆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大雍朝從無女子爲官之先例,公子敢邀我同行,逆悖俗規,可見并非刻闆守舊之人。”
“爲了旁人尚且敢放手一搏,一碗甜羹罷了,怎的公子就不敢試試?”
“那不一樣。”
言韫緩緩搖頭,“朝局危殆,急需推陳出新,清除積弊,伱有膽色有能力,不該爲男女之别而被縛住手腳,使我朝廷痛失良才,此乃大勢。”
“而這碗甜羹,守的是我自身的規矩。”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勸說未免顯得有些咄咄逼人,素娆輕笑着将東西收起,放到一旁,“那就等到了時候再說吧。”
“好。”
言韫點點頭,“你去見過韓生,他交代什麽了?”
“公子又知道?”
“後衙議事時你就來了,真要是隻爲送吃食,見此狀況,就該将東西交給影衛,然後回去歇息了。”
所以他盡快束了這次談話。
素娆聽言韫猜的這般準,忍不住笑了,“韓生很警覺,我用盡心思隻套出了一個稱謂。”
“什麽?”
“二殿下!”
聞言,言韫斂眸沉思,神色越發冷凝。
其中原因不難考量,旁人開設私礦多爲斂财謀利,可這位二殿下……沒猜錯的話,就是當今聖上的次子。
他身爲皇子,權勢滔天,自有無數的渠道斂财緻富,偏挑了采礦這一途,鐵礦多用于制造兵器……
如此一來,倒不得不叫人多想。
“如今的雲州牧齊湘屬二皇子派系,論關系,他還是宋岱岩的恩師,兩人頗爲親厚。”
“親厚?那可未必。”
素娆被這一聲驚斷了思緒,嗤道:“宋岱岩開設私礦此事極爲隐秘,他一邊利用慕天風掌控礦脈,另一邊又通過韓生與盛京勾連,對此上林郡官員尚且不知分毫,更别說雲州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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