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使現身上林郡城!
這消息宋岱岩事先沒有收到任何風聲,他倏地站起,一雙眼戾光如刃,“不是說欽使依仗停在了浣花縣嗎?那麽多人入城,城門處爲何沒來禀告?”
衙役半跪的身子直哆嗦,顫聲道:“他們沒帶依仗和衛隊,隻坐着輛馬車來的,想來入城時沒人認出來。”
“那你怎麽知道來人是欽使?”
宋岱岩眉峰擰成一團,私心裏不願這時候遇上他們,平白添亂。
“大人,他們拿的是大理寺的令牌啊。”
那人急忙擡頭,“卑職仔細看過,上面還烙着官府的印記,不會有假的。”
“大理寺令牌……”
宋岱岩想到某種可能,面皮當下一緊,轉身就要離開,身後獄卒見狀,忙喊道:“大人,那他們倆怎麽辦……”
“畫押收監,等本官回來再處置。”
遠遠撂下一句話,宋岱岩已快步出了數米遠,石毅聽到這消息時一個愣神,手下意識的松了幾分,獄卒逮到機會,忙按着他的手落了印。
“大功告成!”
供狀最後的落款處,石毅大名上蓋着一個鮮紅的指印,獄卒眉開眼笑的輕彈了下,“喏,拿去收好,這可是他們的罪證。”
“把人放下來,丢回牢裏去。”
一聲令下,當即有其他人前來動手,那人伸了個懶腰,往閑置的圈椅走去,“真是累死老子了,一整夜沒合眼,到現在看東西都是模糊的,得趕緊補個覺。”
“你們,這些畜牲,一定會有報應的……”
石毅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手被按在供狀上,任憑如何掙紮都沒有用,當下目眦欲裂,咒罵的話一出口,又被人一拳砸在肩膀的傷口上。
“啊——”
他慘叫出聲,獄卒冷笑:“老實點還能少遭罪,别白費力氣了,咱們在這牢裏見過多少人,哪個進來時不是鐵骨铮铮,甯死不屈,最後呢?”
“還不是乖得跟狗似得。”
“左右都是個死,認命吧!”
綁在木架上的鎖鏈被解開,石毅失去支撐墜倒在地,當即有人抓着他兩條胳膊往牢裏拖去,所過之處,留下兩條血路。
而玉娘被解開後,并沒有第一時間送去牢裏。
幾個獄卒對視了眼,眼底掠過抹淫邪的光芒,嘿嘿直笑,“反正都是要死的,倒不如讓弟兄們快活快活。”
“就是啊,新婚守寡,肯定還不知道男人是什麽滋味。”
“先把她送去洗幹淨,渾身髒兮兮的,看着就倒胃口。”
“得嘞。”
女子被拖在地上,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幽長潮濕的甬道,筆直的深入了最深處,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到,就像是一張巨獸的大口,能将所有鮮血骨肉盡數吞噬,留不下絲毫痕迹。
兩側鐵欄杆後的囚犯們目光呆滞的看着這幕。
或是默不作聲。
或是舉着鐐铐,興奮的拍打着杆子,嘴裏發出‘嗷嗷嗷’的叫喊聲,似是在爲他們搖旗呐喊,加油助興。
此時,宋岱岩已經整理好官袍,召集太守府所有屬官一并出衙相迎,大大小小的官員神色拘謹,快步走到了馬車前。
“下官上林郡太守宋岱岩攜衆官員叩見欽使大人,未及遠迎,還望大人恕罪。”
宋岱岩爲首,其他依照品階高低依次排開,呼啦啦跪了一地。
“免禮,諸位大人起身吧。”
車内隔了片刻,傳來男子沉靜冷淡的聲音,宋岱岩等人站起身,就見車簾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挑起,緊跟着下來一人。
他未穿官袍與绶帶,一襲常服。
正青色軟雲錦跑逶迤垂洩,廣袖深衣,雖然沒有刻意端着架子,但氣韻清貴,威勢凜然,令人望而生畏。
宋岱岩望着他,眼底掠過抹忌憚之色。
早些年他在京都還未外放之際,一場聚會上,他曾有幸遠遠看過那抹蓮青色的身影,少年清瘦端正,眉眼淡漠,獨坐在那水榭蓮池之間,一身孤冷,驚爲天人。
眼見這男子眉眼深邃,身量修長。
較之過往淩厲孤絕更多了些沉穩之态,确是言家那位世子爺無疑。
“大人入城怎麽沒帶衛兵,那些不懂事的下屬沒有冒犯您吧?”
宋岱岩颔首躬身,陪着笑問道。
“宋大人客氣。”
言韫冷淡的說完這句,他身後的馬車上突然跳下一個女子,霎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螓首蛾眉,明眸善睐。
一襲水色長裙,鬓間沒有過多裝飾,隻斜插着支白玉蘭的簪子,未施粉黛,觀之清麗絕塵。
好個絕色佳人。
縱然不願,素娆還是對着他們微微颔首屈膝,淺行一禮,衆人見她立于言韫身側,還與之同乘一車,顯然關系匪淺,忙颔首緻意。
宋岱岩将視線從素娆身上收回,側開身子,身後衆官員見狀忙齊齊讓路,做了個請的手勢。
“請大人入衙。”
言韫當仁不讓,擡腳就走,素娆走在了右側,宋岱岩居左引路,一群人浩浩蕩蕩進了官衙。
“下官方才已經吩咐人去将驿館最好的院子收拾出來,大人先在衙内稍坐休憩,讓下官一盡地主之誼。”
“這邊請!”
官衙後堂,言韫獨坐上位,宋岱岩及其他幾位品階較高的尚站在堂内,其餘人都頂着太陽等在院子裏。
“這是今年的新茶,大人嘗嘗!”
茶水奉上,言韫未動,單手叩在茶盞上,擡眸望了眼躬着身子的宋岱岩,須臾,啓唇道:“宋大人。”
“下官在。”
宋岱岩拱手應道。
“本官聽聞宋家昨夜喜宴出了命案,可有此事?”
這話一出,其他人倒也罷了,宋岱岩心裏卻是一緊,他哪裏想到這人開口就過問此案,電光火石間心思百轉,須臾,沉吟道:“回大人的話,确有此事。”
“下官于不久前将兇手緝拿歸案,他們已簽字畫押。”
他說着面露愧色:“是下官治下不嚴,轄地竟發生如此血腥案件,勞大人挂心了。”
“宋大人辦事效率果然驚人。”
從命案消息傳出到如今,不過短短幾個時辰,‘兇手’竟然就簽字畫押了,這樣的破案效率,堪爲表率。
這話聽着像是在誇人,但宋岱岩心底有絲不安,這情緒在言韫再開口時到達了頂峰。
“宋瑾瑜乃宋家嫡系子孫,今遭人殺害,本官很好奇此案,有勞宋大人将兇犯提來一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