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黃宗就用目光全神貫注地盯着丁長樂看,生怕丁長樂生氣似的。
不過丁長樂的老臉上,卻是沒有太多的異常反應,對着手機沉思了一會兒之後,對黃宗說:“小黃,你去一下關節外科的雷仲教授辦公室,讓護士長開下門,然後把裏面的一些攝影資料拿來。”
“我記得标簽好像是前年的塌房急救。”丁長樂冷靜之後,想起來一件事情。
兩年前,周成還在八醫院的時候,周成曾經代表八醫院參與過發生在星區的一場急救,裏面有一些記錄的視頻,還作爲八醫院作爲急救先鋒的獎勵,好像那一次,周成自己也得了一個急救先鋒的稱号。
——
事情過去了兩年多,一般時候,不會想起之前周成在那現場做的一些急診搶救工作。
可現在看到了這個遊戲之後,才讓丁長樂回過來想起了這件事。
周成到底能不能做到,有沒有傳聞中的那麽神,有視頻爲證,一看便知真假。
畢竟在那裏面,傳聞周成可以在一分鍾之内,直接盲操夾閉血管。
可以這麽說吧,從破皮到精準血管位置的操作,和他現在所錘煉地到骨折斷端比,那難度至少差了好幾個等級,是現在的這個操作太過于簡單。
隻是之前啊,幾乎沒有人有一個概念,原來一個切開術,可以被周成演繹到這樣的程度。
黃宗聞言愣了愣,點頭快速地離開了辦公室。
丁長樂在黃宗離去之後,嘴角隐隐泛起了笑意。
雖然說,這個操作他沒過得去,心裏是不痛快,但是若是那這些東西逼一逼科室裏的那些小牛犢子,估計是頗爲不錯。
專業對口的遊戲,我就給你時間讓你玩,你要是連玩遊戲都玩不好的話,那就别怪我啐你們了。
現在身爲骨科大主任的丁長樂,一直都在思考如何讓科室發展得更好,要發展,必然是要講究長久之計,要長久,就得培養更加優秀的新鮮血液。
但不能要求人人都是楊弋風,如果都是楊弋風周成這樣的人才,現在丁長樂躺平完事,直接出去和别人對着剛,還想什麽事?
而且要發展,還不能去要求别人遇不到楊弋風這樣的人,天才不少,頂級教學醫院,頂級的綜合性大學裏面,每一年總會出一兩個特别拔尖的苗子,讓人看了就喜不自勝。
可問題是,每一年更多的還是相對比較優秀,但無法超越大部分同齡人的這麽一批碩士或博士,那麽他們的教育,其實是最關鍵的。
因爲隻有人數足夠多,才能夠帶動一個醫院,一個地區,甚至一個省份的綜合醫療水平,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丁長樂這麽考量的時候。
黃宗快速地就把東西拿到了,是一套光盤,好在是丁長樂的辦公室是台式電腦,而且經常有病人把下級醫院的核磁、CT等考錄進光盤來求診,因此有配套讀取光盤的設備。
打開之後,裏面的影像頗爲模糊,但也能夠大概看個熱鬧。
然後丁長樂和黃宗就發現,周成在兩年前所表現的一幕幕,就已經是現在大部分人都打不到的高度了。
“40秒,23秒!”
“精準夾閉動脈。”丁長樂隻看了兩個片段,就擡頭看向了黃宗。
黃宗此刻也是在頭皮發麻着:“師父,這周成簡直就是爲現場急救而生的呀?這操作?”
“如果不是他自己解釋的話,現在真的解釋不清楚了,這不是奇迹,而是功夫啊。”
如果非要把周成現在的操作命名的話,那麽血管探查術+血管夾閉術,是一個非常專業的描述。
探查就要切開,不管是微創切開還是傳統的大刀切開,肯定就有一個暴露的入路。
穩準快狠,是周成的操作風格。
以前隻以爲是周成基本功紮實,天賦好,但其實,背後還有周成這強大的總結能力和邏輯功底!
丁長樂則反問:“你确定,小周是爲了現場急救而生的嗎?”
“微創骨折、清創術、斷肢再植、斷肢移植、超遠距離盲操取栓術,這是現場急救?”
黃宗這話簡直不過腦子,看到什麽是什麽。
如果這樣的周成,隻适合現場急救,那麽他在骨科所做過的一切貢獻,留下來的痕迹,意義是什麽呢?
而且周成現在在科室裏,依托甯洗華所進行的糖尿病足的标準化治療,又是什麽呢?
黃宗的臉色頓時略顯尴尬!
丁長樂卻也并未追究他,隻是說:“從去年的四月份,到今年,周成一直沒有産出,唯一的産出就是幾個月前的那篇康複相關的文章,也沒有做基礎的科研。”
“更沒有什麽比較大的突破!”
“我早知道他不是江郎才盡,肯定是在憋什麽東西,但是這個東西,最初以遊戲的方式出現,還是太過可惜了呀!”丁長樂此刻好想有一本論著砸在自己的面前,讓自己去好好探索一下周成搗鼓出來的這些東西。
把骨科的技能碎片化、等級化,這需要下多大的工夫啊?
黃宗理解丁長樂所謂的可惜是什麽意思,但還是替周成講話:“師父,小周可能也是考慮到,這個東西涉及面較廣,先用遊戲,吸引一部分對此感興趣的人來做試驗。”
“教育理論的改革,必須慎之又慎,所以隻能定點地進行小規模的試驗,才能不會影響到太多人的人生。而且以線上、遊戲的方式,雖然相對碎片化學習,可是每一種技能都能夠系統化。”
“這是很新穎的模式啊!”
有一部分教授是喜歡閱讀紙質版的,但是,周成這些純理論的東西,如果沒有可視化,隻是枯燥無味的文字,那麽别人看起來,也是很難被吸引進去。
但是如果以遊戲闖關等形式來體現的話,可以客觀的讓人有一定的獲得感。
學習的獲得感也好,還是遊戲體驗的獲得感也好,都是吸引人注意力和培養興趣非常重要的東西,黃宗覺得極好。
“倒也是,這些東西畢竟是爲了年輕人準備的,真要教化像我們這個年紀的老古董,确實有點爲難了,我們現在各有自己的思維和理解,對新東西的領悟和要改變思維,難度都太大。”
“這個定位不錯。”
“黃宗,你去喊幾個總住院統計一下,我們科室,願意下載這個遊戲體驗的,都可以報名,在不影響學業的情況下,你去和諸多教授探讨一下,準許一定的假期。”
“住培、實習生都算上。”
丁長樂說到這,忽然壞笑起來:“假如其他教授覺得玩遊戲是玩物喪志的話,你應該知道怎麽做了吧?”
黃宗一愣——
自己的師父怎麽今天這麽調皮起來,以前的他可都大多是愁眉苦臉的。
但很快他也知道了原因,現在的醫院局面欣欣向榮,此爲一。
其二則是,丁長樂的最愛愛徒楊弋風,如今走上正規,專業與業餘愛好并行,都在發展。
其三,之前丁長樂一直感慨沒能吸納進醫院的周成,如今被收入囊中,其中雖然周成在外面跌跌撞撞了一圈,可最終的結果還是好的。
“好的,師父。”
“不過所有願意的人,都要下載嗎?我的意思還是,就我們内部的人先試一下,這樣萬一沒有效果的話,那麽也可以不造成大的影響,免得到時候其他教授還責怪師父您一言堂。”黃宗在爲丁長樂考慮。
丁長樂現在可不是病區主任了,是骨科大主任,有沒有在别人的心裏種下一言堂,仗勢欺人的種子,還是很重要的。
“一言堂就一言堂,如果聲名有用的話,沽名釣譽之徒早就名遍天下,傳承千古了。”
“做事得有魄力啊,我之前就是太過猶豫不決,否則的話,周成現在是你的師弟,類似的虧,我不想再吃第二次。”
“我應該和當初搶奪楊弋風時,一樣的果斷!”丁長樂回首往事,覺得自己當時還是不夠果斷。
周成都投誠了那麽幾次,自己顧忌這,顧忌那裏,這世界上短期内哪裏有什麽雙全多赢的局面,能保一方,就保一方。
每一種選擇都是賭博性質的,至少目前來看,周成這個遊戲,并沒有不良影響,隻要不忘外傳就好。
“好的師父!”
黃宗回完,才又趁着丁長樂不生氣的時候解釋:“剛剛小周說了,師父您闖不過去,不是您的操作不行,而是您不太習慣在手機上的操作,這樣的操作标準,其實在現實中也能對應,他相信師父您肯定做得到。”
“而且小周還把下一個等級的考核标準,當作玩笑一般地會發給您,您就随意一看,當個樂呵就好,不必當真。”
“隻是小周覺得,他覺得基礎的幾個技能,相當重要,如果基礎技能都夠紮實之後,那麽就能夠組合成更高等級的手術技能出來。”
“并且小周還講了,他這個課題是非官宣的部屬課題,課題基金直接由教育部與衛生健康委員會支持的,目前正在開發現實操作訓練儀。”
“如果一旦有成,第一時間也會先引進到我們醫院,讓我們的學生練手。”
“近幾年内,這都是他的主要工作,然後順帶,才是做一點臨床課題,基礎課題還有做手術這些。”
丁長樂擡頭看了黃宗一眼,目光複雜。
周成又回避了科室,搞到了部屬課題,這是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不過,既然這個東西能夠得到部屬支持,證明他的有效性,肯定是被專業的人士評價過的,若是一旦成真,那麽就可能會引發整個醫學教育系統的改革。
到時候整個華國醫學生的成長曲線但凡能縮減百分之一,那麽周成就可以把名字刻在史書上了。
可不要小瞧這百分之一。
資質定限情況下,整體的速率能提升的方法論,都是絕學!
黃宗離開之後,丁長樂打開了自己的微信,然後果然發現了周成發來的消息。
在最後,周成還邀請丁長樂能夠幫忙輔助,重新制定不同技能的等級标準,争取更加世俗化,與醫學生更加接近與接軌,與現實的臨床更加融入。
丁長樂非常鄭重地回了一個好字。
緊接着,丁長樂立刻就撥通了雷仲的電話!
這麽大的事情,絕對不能隻讓周成一個人去闖,去扛,而是要有一定的資源去累加到他身上,方便他闖蕩的,這就是平台能夠給周成的資源。
而爲了方便勸說雷仲,丁長樂毫不猶豫地把那套光盤也給帶上了。
……
約莫是幾個小時之後。
晚上的十一點,雷仲和丁長樂兩人雙雙出了門。
雷仲與家人告辭後就問丁長樂:“丁主任,現在的關鍵問題就是,周成他自己,能不能一一地重現這些技能等級,知不知道從一個等級,提升到下一個等級的方法或者是竅門,這是關鍵。”
“如果隻知道不同的境界,或者是不同的水平高低,但不知道路怎麽走,那就是擡頭望山,山不見路,懸崖峭壁了。”雷仲還是很謹慎,一下子就問到了比較關鍵的問題。
泰山高嗎?
夠高!
好爬嗎?
還可以。
但是沒有路,所有的路都沒有,要每個人都去開荒呢?
那就難了。
“這個我暫時還沒問,隻是覺得這件事事關重大,因此想要和雷院長您合計合計,我們去找小周直接問就好了嘛。”丁長樂如此講。
雷仲點頭,不開車,直接打車,爲了節省時間:“小周現在還沒有教學職稱吧?”
“暫時沒有!”
“沒有沒關系,他的學術成就和學術水平,我們早有見識,若是這個能确定有效,那麽數院那邊能做的事情,我們也能做,而且從博士到教授,還沒那麽誇張。”
“哦,對了,到時候集合一下所有的帶組教授,我們一起合計合計。”
“百年大計,教育爲本。”
“我們湘南大學附屬醫院這一百年之所以發展緩慢,在這方面是有一部分原因的!”雷仲說着,步速加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