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科的。”周成點了點頭,并未開口過多解釋。
現在很明顯不是交換身份的時候。
他站起的身子馬上就蹲了下來:“那要不你去車上拿東西,我來幫你按壓着吧。你肯定比我更加專業一些,我之前是普外的,這個病人的開放性骨折需要特殊處理麽?”
“還是你去拿吧,我按壓的這個位置不太好控制,還是你去拿紗布和彈力繃帶過來,然後再帶兩根長夾闆。”
“最好是七十公分和一百一十公分的各一塊。類似的長度的也可以,不用特意量。”
“好!”這人也沒猶豫!
能把按壓止血做得這麽好的人,其實也不多見。
周成是從創傷專科走出來的!
還有模拟世界裏面得到的急診搶救經驗。
非常清楚現在在急救時候開放性骨折伴發動脈損傷的時候要怎麽緊急處理——
原則與根底是不會改變的。
任何的急救,都是保持着唯一性的至高原則,那就是先保命,再保其他的。
患者有股動脈的破裂,如果不想患者因爲失血過多而死的話,就先把血止住!
此處不是手術室,非手術室内,達不到無菌原則,即便周成擁有再多的技術,也擋不住細菌的入侵。
無法進行血管的縫合的話,那麽就隻能局部加壓包紮按壓止血了。
這是取止血帶的原理,我們的下肢比顱腦以及一些比較敏感的肝髒或者腎髒這些器官不一樣!
它們在缺血的情況下,可以存活一定的時間。
如果這是腎動脈破裂,或者是下腔靜脈或者是肝門的破裂,在這種情況下,估計是很難讓人堅持到轉運到醫院裏的,但下肢動脈的破裂可以……
而如果是這樣的病人,估計就不是讓他等,而是直接轉去急救車的手術室。
一輛最近的救護車上來了一人,拿上了之前周成給段浏交待的,該拿的東西,特别是彈力繃帶和夾闆。
骨折的急救過程中,一定要注意的就是臨時固定,否則的話,骨折的斷端的移動可能會造成血管和神經的二次損傷,或者是加重骨折的範圍。
再次回到病人身邊的時候,周成果然看到剛剛喊自己幫忙的那個青年的雙手沒有絲毫地挪動。
看到周成後,他臉色微變,趕緊道:“需要我再喊個人來幫忙麽?”
按照常理來講,這麽重的病人,一個人按壓,兩個人進行固定,是最爲合适的。
但是周成在場面上掃了一圈,就沒人有空的,而且周成一個人也是能夠搞得定的。
便搖了搖頭,說:“算了吧,現在救命如救火,多空出來一個人力可能救的還不止一條命。”
現在這樣的情況,周成也不知道誰會因爲延誤了時機就會死去!
隻能說一切看運氣,生死面前,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且脆弱的。
關鍵時候,哪怕能夠節省一個人力資源,都是非常寶貴的。
因爲有些病人,或許在外人看起來特别兇險,但其實隻要稍微懂點專業知識的人!
進行輕微地幹預,就能夠徹底地改變結局。
就好比之前那個喉頭水腫和張力性氣胸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了周成!
現在他們可以去好好地找一些古人聊天了。
“那行,辛苦你了。”其實他并沒有直接喊人過來,也是看到了現場上就沒有閑人,特别是那些救護車上沖下來的人,拖到了病人後就馬上開車離去,來來往往的恨不得長了翅膀在天上直接飛。
“九院急診科,鍾雨生。”鍾雨生非常正式而且認真地給周成主動說出來自己的名字。
雖然在這樣特别緊急的場合,是不需要自報身份的。
周成看到對方這麽自報了家門,也不好再隐瞞自己的身份,就說:“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周成。”
鍾雨生聽完當時就是一愣。
不是魔都的人?
但鍾雨生畢竟是醫學專業的人,當然也聽過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名号的。
湘南大學附屬醫院,那距離魔都還是有點距離的啊。
而且啊,鍾雨生還是搞急診科的,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急診科的綜合實力很強。
比那邊的骨科要強。
鍾雨生便道:“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王教授,是急診醫學是很有名的,你們骨科的都這麽厲害了,難怪急診科能夠排進全國的前十位,盛名之下無虛士!佩服。”
周成壓根與王教授就沒有照過面,但也不好說他不好:“王老師的确很厲害!”
周成接着便不再多說,直接開始做事情,先把搶救做好。
把紗布揉成超大坨,直接按在了鍾雨生按壓位置的更上方,然後用彈力繃帶繞一圈加壓固定。雖然這樣子的繃帶固定方式不是特别正規的,甚至在原則上講是不允許的。
但是這時候是在緊急救命,屬于緊急避險,如果總是按照教科書的原則上來,那就人沒了。
手術室内,醫院内和醫院外的操作模式,必然得不一樣,如果現在有一個手術台,周成就直接把血管都縫合了,甚至把股骨接一個外固定支架又有什麽問題?
問題是沒有啊。
看到周成動作麻利,絲毫不拖泥帶水,而且在固定之後,滲血雖然還有,但是已經非常輕微,基本可以讓這個人撐到醫院内!
大不了就輸點血嘛,不至于是那種輸血都輸不過出血量,就隻能宣布死亡的情況。
做完了加壓包紮,周成又是用普通地繃帶與小夾闆把病人的腿内外都進行了臨時的固定,而後便道:“鍾老師,這個病人基本就這樣子了,你等會兒給接他去醫院的人做一下交接。”
“我那邊還需要去分揀一下病人。”
鍾雨生點頭說:“放心吧,辛苦了。周醫生!我替魔都的人民謝謝你。”
周成笑了笑,搖了搖頭道:“他們已經謝過了,而且我們都是華國人!在大是大非面前,站的是同一面牆下。”
其實周成也知道鍾雨生并沒有歧視他的意思,但是,周成還是覺得,不管是魔都也好,沙市也好,都是華國!
所以沒必要一下子把話題提到這麽高的層次,代替魔都人民謝謝自己,自己還擔待不起這麽高的榮譽。
周成又不是在做什麽開天辟地的大事情。
其實,每個人都是一樣,在你幫别人忙的時候,稍微接收到他們一丁點兒的溫暖,心情就格外不一樣。
就會覺得,人間一切都值得,而且也的确值得。
遠處。
有人自發地組成了志願者,拿着本子,似乎在負責登記參與救援的所有人有沒有吃飯,還有一些小賣部的老闆就推着自己拉貨的小三輪,把飲料和水往馬路牙子上一放,就好像是發傳單一樣地問路過的人要不要喝一口。
還有熱心市民自發組建的輸送輕傷患者的車隊也是越堵越長……
周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就又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待到周成和安若幾個人差不多把四五十個病人分揀完畢之後,所有的傷員基本都送了下來,而且各自都得到了處理。
然後段浏才重新找到了周成,道了歉又道了謝。
“不好意思啊,今天還給你們幾個添了麻煩了。主要是人手實在不夠了。”
聽到這話,周成馬上說:“沒事兒,我們反正也沒什麽急事。”
“既然這些人現在都基本有了妥當的處置,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啊,段老師,您先去忙你們的,不用管我們。”
段浏的确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這些病人雖然轉運了出去,但是回到了自己醫院之後啊,肯定還有一大堆的事情。
段浏便伸手和周成幾個人都握了一下,說:“能否方便留個名字,我到時候親自給幾位寫一個感謝信或者送一副錦旗。”
“剛剛我的同事打電話來了,說是你們處理的那幾個病人,都非常的及時,否則的話,後果肯定不容樂觀。”
段浏沒有問周成他們姓甚名誰,在哪個單位工作。
周成幾個人表現出來的能力,就足以能夠證明他們的實力,而這就足夠了。
周成馬上回道:“不用了不用了,舉手之勞,正好遇到而已。段醫生,那您先去忙,我們就先撤了啊。”
其實在分揀病人的過程中,周成也認爲,有一部分病人肯定有隐性的損傷,而且還有人還是有可能比較緻命的。
但周成不是神,無法洞穿一切事情。
而且段浏他們交下來的任務就是喊他們分揀病人,不是在做臨床的會診。
與幾個人道别之後。
周成和安若就入了人群,開始散步,手拉着手。
兩個人的神情之中,都微微疲憊,卻沒有倦怠,現在的這種感覺其實不錯,但在這樣的事件面前。
親自經曆了搶救、死亡,心情注定不會很美好。但又覺得,平安,健康,就是最大的福氣了。
其他的一切,真的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重要。
走了一段,安若忽然想了起來,看周成的右手空空:“衣服?我們買的衣服呢?”
“忘記放哪裏了,不知道還在不在。”周成也是真的沒有關于這個的記憶了。
“算了吧,反正你也不太喜歡。”周成回頭看了一眼剩餘的現場,現在要再回去找,估計很難得找到。
“那不行,這是你給我買的。”安若要回頭。
“别回去了,我們明天還可以逛街。”周成雖然也覺得衣服丢了很心痛,但這個時候折返回去,未必就能找到,而且還有一定的危險性。
沒必要。
安若也就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
段浏又接到了電話,是醫院裏的同事下手術之後打來的,他開口就是道:“浏姥姥,這一次你也太絢了啊,這樣幹淨利落地就把變形的氣管插管給做了。”
“你是不知道,這個病人的灼燒範圍正好到了支氣管分叉處,如果不是你插了吸管進去,病人早就沒了。”
“你這真的是把他的命從閻王爺那裏給搶回來的啊。”
段浏馬上就明白了這是哪個病人,便苦笑着說:“這氣管切開和氣管插管可不是我做的,是我帶人來這裏之前就已經做了。”
“他說他看到氣管切開的時候,還有煙塵,所以估計燒傷的範圍更深,就用了多插了一截吸管。”
對方一聽段浏這麽講,馬上驚訝道:“不是你做的,那是誰啊?難道是九院麻醉科的人比我們還先趕到了現場?”
“不是九院的,不知道是哪裏的。”
段浏回道:“也沒去問,别人本來隻是來玩的,在非工作時間參與了急救工作,這本身就是不容易了,我還問這麽多幹嘛?”
“不過圍觀的人都看到了,這一次,這兩個醫生頂起了從爆炸發生到急救醫療隊趕到現場之間的所有空白,硬是從死神的手裏至少搶了四個人的命。”
“我看到的就是有四個。”
不要覺得四個人的命不多,想要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沒有任何專業器械的情況下,救下一條命!
就算是對極爲有經驗的醫生來講,都是非常困難的。
有時候,即便是在ICU裏面,一個晚上連續七八個搶救,都沒搶救過來的,也不在少數。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就好比廚師,你就算是禦廚,不給你鍋碗瓢盆,你直接用手炒菜啊?
也是白給。
而且,一條生命對這個生命家庭的重要性,對他家人的重要性,本身就沒有等價物可以衡量,四個人,四條命,不到五分鍾的時間,這已經是非常非常不容易了。
即便是在醫院裏,誰又能保證自己能夠在五分鍾内就能夠救下一條命呢?
而且還是涉及到麻醉科,耳鼻喉、骨科、血管外科這麽多複雜科室中,不同疾病的威脅的情況下。
這也是段浏沒問對方是什麽來曆的原因,有這樣紮實基本功的人!
一定不會是什麽無名之輩,對方都沒有講自己的來曆,肯定就是不希望自己被打擾到。
默默無聞,有時候還挺好的。
否則真上了新聞,對于醫務工作者來講,就會被各種采訪,那正常的工作還做不做了?
對方頗爲遺憾地道:“我還以爲是你呢,這麽别開生面的氣管切開術啊,倒是個很有趣的人。”
“我覺得應該有機會吧?他或許就是魔都的人,到時候再打聽一下吧。我先挂了啊,這邊有傷員要去處理了。”
“你去你去,你先忙啊……”對方這麽講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