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爺爺講了,你先别着急,爺爺也沒說特别清楚,你二伯也沒講明白,弟媳婦到底怎麽回事?哪裏受傷了?怎麽受傷的?”電話裏面,甯陵的聲音也是頗爲關切。
“是機械傷,小婷不是在工廠裏上班嘛,不小心被機械割到了手。手被切斷了,工廠裏有意外保險,也有人親自和我聯系過了,讓我先交錢,隻是我去了好幾家醫院,都不願意收,我就索性來湘南大學附屬醫院,也就是堂哥你這裏了。”
“堂哥,我還是按照你上次的說辭講的,隻是喊值班的總住院把她送急診手術室,然後申請簽字了,要辛苦您親自過來做手術。”甯毅龍賣寶一樣地給甯陵講述着事情的經過。
“堂哥,上次你也講過了嘛,手外科,才是你真正的專業,自然是請自家人做手術,更加放心些。是吧。”
“要辛苦你了。”甯毅龍笑吟吟地說着。
甯陵聞言,微微閉眼,并未生氣,而是在沉吟一陣後,說:“堂哥,其實是這麽回事啊,今天接診你的總住院,是不是一個姓周的醫生?”
“對,年紀看起來并不是很大,還有些高瘦,看起來還比較帥,看起來像是個不太靠譜的小年輕。”
甯毅龍見自己堂哥把周成的外貌描述得這麽清楚,趕緊追問:“是他,堂哥,這人與你很熟嗎?那可能真不好意思了哈,要不,等事情過去後,我專門去請客吃飯賠罪?”
“我也是真不知道他和您很熟,他也沒提一嘴。”
“這如果是關系好的,那真是有點不太好意思了。”
甯陵得到了答案之後,沒回答,再追問:“好,是他就好,你趕緊去找他,和他說一些好話,這一台手術,麻煩他主刀一下,我也會親自過來,實在不行,你就把電話給他。”
“什麽?他進手術室裏了?什麽情況?”甯陵剛說完,就得到了甯毅龍回話說周成已經不在急診科,已經是進了手術室裏去。
還真是巧合得緊!
“唉!~行吧,你先别急,甯毅龍,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啊,這個周醫生做斷肢再植的技術比我好,對!”
“我是你哥,我肯定不诓騙你,我也不會怕麻煩不肯來,他是真的比我做得好,這個是事實,我爸和爺爺都打過來電話了,我肯定要爲弟媳婦找最好的醫生。”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吧,我一時半會兒與你解釋不清楚,你等我來解決吧。”
“你之前那套說辭,不是沒用,而是用錯了人,當然啦,這是比較特殊的情況,我去找周醫生協商,沒關系!我去解釋清楚就好了。”甯陵一邊解釋着,一邊挂斷了電話。
然後在驅車的過程中,又是打了一病區的老總梁永平的電話。
“永平,我是甯陵呢。我想問一下,你知道骨二科新上任的老總,那個周成醫生的電話或者微信不,有的話,麻煩推一下給我,我有點事情。”
“哦,對了,永平,還得麻煩你一件事,你可能要和我一起去上個台。對,斷肢再植的手術,我和你一起做。”甯陵說。
“行,那等會兒見面說。”甯陵很快挂斷了電話,緊接着就加了周成的好友,并且還給了自己身份備注。
好友很快通過了,甯陵就放心了,至少周成是沒上手術台的,否則不會輕易接電話。一邊加速往停車場方向開去,一邊打電話給了周成說:“周醫生你好,我是骨一科的甯陵。”
“甯教授你好!”周成一邊接電話,一邊吩咐:“嚴軍、重嶽,你們加快一點速度,這個病人出血不少,得趕緊打止血帶,我隻是臨時夾閉了幾條血管,得早點把血管通順才好。”
“斷肢離體的瞬間不能太長。”
說完,周成又往電話裏回:“不好意思,甯教授,我現在在手術室,準備做斷肢再植的手術。”
“能理解,小周,我找你,也是爲了這件事。是這樣的,周醫生,我堂弟甯毅龍他不懂事,可能說了一些不太耐聽的話,我代他向您道個歉。”甯陵随便找了一個停車位,停下之後,就直接跑了出去,都沒鎖車。
跑了一半,才摁下了鎖車的按鈕,同時開始到電梯門口瘋狂按鈕。
電話裏,周成則回:“甯教授,這沒關系,他已經給我解釋過了,甯教授您來親自做手術,肯定是最好的,隻可惜我沒有機會能和甯教授您多學習,這邊還來了另外一個急診,因此頗爲遺憾。”
“小周,你就别客氣了,我打電話,是有一個不情之請。”
“我能不能和你換一台手術?”甯陵上了電梯,快速說。
“對,是的,我來做你現在正在進行的這台手術,和骨一科的梁永平兩個人一起做,我弟媳婦兒的手術,你帶人去做,我也可以自己重新安排人。”
“明白人不說場面話,小周你的技術比我要更好,而且醫者不醫親,希望小周你能原諒我堂弟的不敬之處,不往心裏去,能和我換一下,拜托了!”甯陵給了一個非常合理的安排。
“可是,甯教授,家屬簽字了,強烈要求副教授做手術,我隻是中級職稱?”
“這萬一術後留下了什麽後遺症的話,我怕出什麽意外和纰漏啊。”周成倒不是不願意和甯陵換,主要是之前甯毅龍簽字的内容太狠了。
“小周,那這樣好不好,我這邊做了兇險的地方,然後過來一趟,兩台手術,都寫我主刀,我自己寫手術記錄,我自己給丁教授雷院長打電話解釋,我自己給安全辦、醫務科、總值班彙報和提前解釋裏面一切原因。”
“即便是出現什麽意外,我來擔責,這可以嗎?”
“我知道,家屬簽字要求副高做手術了,會對你很麻煩,但是如果是寫我自己來主刀的話,就沒問題了。行嗎?”甯陵的态度,還算比較委婉的。
并且,甯陵又補充了:“另外一個病人那邊,我也自己去給他們解釋,我說我親自來做手術,一定争取得他們的同意!”
“小周,幫個忙行嗎?”
周成才說了一句話,甯陵就直接講了十幾句。
周成一邊撓起了頭,沉吟了一會兒後,才點了點頭說:“甯教授,我不是在故意耍什麽大牌啊,我隻是覺得,現在我已經進了手術室,中途換主刀的事情,着實有些不太合适。”
“您看這樣好不好,我在這邊把關鍵的部分做了,然後清創的時候,我讓梁總過來幫忙一下,然後我來您所在的手術間,跟甯教授您學習一下,然後我再回到現在的手術間來收尾!”
“這樣甯教授您也不用作其他的安排,我多跑一下。”周成選擇了一個更加折中的方式,這對甯陵也好,對這個病人,也更負責。
基礎的清創、止血、骨折固定,大家都能做,斷肢再植看的就是神經血管、肌腱的縫合水平,其他的操作,則沒有那麽重要與關鍵。
甯陵自認自己不如周成,周成也知道自己的水平比甯陵好,不好駁面子,可也不想對自己目前的病人不負責,畢竟被拒絕過了的。
“行,還是小周你考慮得比較周全,那就先這樣決定了,等會兒小周你随時過來找我們,中途臨時替換人,我過來做清創,你帶一下我們科室的永平。”
“我和小梁接觸蠻久了,可能你們年輕人之間,更加相處合适。”甯陵笑着說。
“等手術結束了,我親自擺一桌,給小周你賠個不是。”
“其實之所以我堂弟那麽做,是之前我爺爺生病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神仙總住院,就是血管外科的老總,你過段時間,就能聽到他的大名!”甯陵一邊進到更衣室,一邊開始說起了往事的安排。
“啊?”周成很意外,甯陵竟然會給他講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這位神仙,是能把左腳的手術做到右腳去,最後沒辦法交差的那種,截肢之後,院長連帶着血管外科的主任,都得親自去賠罪道歉那種。”
“這不是上個月,又出了事故,所以臨時就被下了,讓小楊頂了過去嘛,以後若是遇到與他同班,一定要非常注意和謹慎,千萬别被他帶坑裏去。”
“他父親是我們醫院神經外科的主任了。”
“上次我爺爺有血栓,遇到了他,我沒辦法了,就隻能簽了字,最後自己找人。畢竟是親爺爺。”甯陵低聲給周成明細解釋着。
一邊說着,甯陵也就出現在了手術室,然後挂斷了電話,與周成真誠地打了個招呼,其實也就是周成已經到了手術台上,而甯陵則是,在台下與周成做了個見面禮!
“陵哥。”
“甯教授!”杜嚴軍和黎重嶽各自用了不同的稱呼。
杜嚴軍是老的跟班總了,對科室裏的所有人都熟悉,黎重嶽初來乍到,所以不好套近乎!
“嗯,你們辛苦了,等會兒一起吃飯。”
“小周,那就這麽說定了啊,我先過去安排了!”甯陵确定見了周成的面,當面确定之後,這才離開了手術室,走向了自己弟媳婦所在的手術間,快速地上了台,開始仔細和細心地做手術。
甯陵離開了手術間後,杜嚴軍才問:“成哥,之前那個家屬說他哥是醫院裏的副教授,說的就是甯教授啊?”
“嗯,是的,不過剛剛甯教授還是說等會兒讓我過去做縫合,甯教授等會兒過來再作清創操作,你們不用跟着我過去,等會兒記得配合點!”周成交待。
“知道了,成哥!”
“重嶽,看到了吧,這就是成哥的江湖地位,師父都比不上,是靠着這雙手,一點一滴地打出來的江湖!我們的運氣極好。”杜嚴軍還在敲打黎重嶽。
黎重嶽當然清楚了,昨天的斷指,一群教授在台下觀禮,不敢上台插手。
今天,副教授過來親自請周成去給親戚做手術,自己就是手外科的副教授,這也就能理解了。
“我肯定會虛心和師兄們多多學習的。”黎重嶽剛接觸臨床,所以也是從杜嚴軍這裏學到了很多規矩和東西,包括需要注意的點。
“别亂嚼舌根,誰說師父比不過我的,這話不許再說,小心你挨打!”周成瞪了杜嚴軍一眼,然後老老實實地就開始做起了手術。
他今天得兩邊跑!
甯毅龍把他怼走了,但是甯陵給出來的建議和請求,周成推辭不掉,他現在就是創傷外科的老總,斷肢再植,就是創傷外科的業務範疇。
甯陵退了一步,沒有強烈要求什麽,禮數都做全了,周成也不可能再擺譜!
隻是,同時有兩個病人,需要兩全之下,周成也隻能是加快了操作速度,同時也非常穩當地保證了手術的質量。
下肢斷肢的部位是胫骨中段,這個節段,動脈很細,肌肉多靠近于後方,而且斷端比較整齊,所以,周成需要做的前期關鍵操作就是血管縫合、骨折固定這些大操作。
然後肌肉與神經束的清創,可以讓甯陵過來。
周成的速度很快的,尋找和縫合收縮的血管,骨折固定,在四十幾分鍾時間裏,就已經做完。
而周成從這邊下台,到甯陵所在手術室時,這邊都才開始清創了小部分。
甯陵還以爲周成是給面子,提前過來了,就說:“辛苦你了啊,小周。”
“沒事,甯教授,也要辛苦您過去當一下定軍石,我那邊隻有兩個住院醫師了,甯教授,得麻煩您或者是梁總過去看着,不能出了差池才好!”周成說。
“啊哈?”甯陵眼角抽搐,可能連帶着嘴角也在抽,隻是被口罩遮擋住了,不能被看到。
周成不是開玩笑,停住了穿無菌手術衣服的操作。
這可不能被甯陵坑了,手術中途,若是有一段時間沒主刀在手術室,那是會被追責的!
甯陵若坑他,周成可不會上台的!
甯陵見狀,馬上說:“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小周,你這做手術的速度,有點猛啊?”
甯陵開始脫衣服,然後就往手術室外走,然後走去周成之前手術的手術間,重新洗手穿衣服之後,靠近了手術台時,甯陵整個人都石化了。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看來,陳永琪教授對周成的贊不絕口,并非是商業互吹!
好在自己及時放下了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