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水，一晃而過，便又是兩個多月過去。
某一日，周成剛好從常市職業技術學院的臨床醫學系大教室走出時，有好幾個學生，把周成圍住了。
其中一個戴着眼鏡的女孩子整了整自己的眼眶：“周老師，這臨床中，每一種技能，真的有周老師您所講的那麽玄幻嗎？”
旁邊也還有一個小夥子說：“周老師，我們也問了内科學的老師，她說周老師你講的是假的，根本就沒有這麽一回事。”
周成看着這一群二十歲出頭的‘學霸’，覺得很爲難。
他們是專科的學生，目前才大二，就必須要學完内外婦兒，然後在大三的時候，去實習，大一時，則是填充一般地塞完了各個醫學基礎科目。
這樣的基礎，讓周成教學的時候，就開始懷疑人生了。
陸成授課的内容是整本外科學，他嘗試性地在教學中，結合自己打算搞的那個技能等級理論，然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這群學生，不僅不相信，也不自己去體悟，反而是去問内科的授課老師，那内科的授課老師自然免不得對自己狠狠地批鬥了一番，甚至，前段時間，外科學的教研室，都找周成談話了。
大概意思就是，周醫生，咱們要不還是去做回臨床醫生吧。
所以，在那之後，周成就停止了在他們身上的嘗試，而是原原本本的開始對他們進行基礎知識的教學，選擇了成爲一個純粹的工具人。
不過，這幾個比較好奇的孩子，好奇心還是重，一邊不信，一邊偷偷地打聽到了自己的名氣後，便有些好高骛遠地來套近乎，以爲自己藏了什麽武功秘籍。
當然，周成也不敢确定，這些人裏面，有沒有人正在錄音，這群專科的屁孩子，周成是真的帶不動。
“你們覺得有就有，覺得沒有便沒有，先把基礎打好，把課本裏面的知識厘清吧，如果對今天我授課的清創術這一章，有什麽疑問的話，先看書，然後嘗試性地找資料，然後再沒找到的話，才來問我。”
“而不是一味的不勞而獲。”周成也開始和他們打太極。
然後，周成立刻就伺機開溜了，趕緊打車回到了宿舍裏。
安若還沒回來，不過今天，方雲因不在手術日，也沒有其他事情做，就一直在安若的家裏幫忙安若整理資料。
聽到周成用鑰匙開門的聲音，方雲趕緊站了起來，問：“周老師，您上完課了？”
看到方雲後，周成才終于是在自己的教學身上，找到了那麽一絲自信，方雲跟他兩個月，成長速度和成長空間，格外之大，如今已經能夠在臨床上，獨當一面了。
這是他見過的，資質和天賦僅次于楊弋風的人，臨床天賦，可能比羅雲與楚含泊都要強，就是搞科研，稍微弱了點，現在被安若帶着正在做課題的數據。
“小方，正好，你跟我一起去吃個午飯，我都快被我那些學生氣死了。”
“MMP，整天不幹正事，問我那非雄安的事情。”周成氣不打一處來，覺得自己可能真的不适合當一個好老師。
他私底下問過這些專科生的輔導員以及班主任，聽說的事情，讓周成覺得三觀有點毀。
不是醫學院的學生，聽說有搞詐騙的，有被詐騙的，還有賣保險的，有專門給駕校介紹生意的，還有專門給學校搞招生的。
可以說，除了學習之外，啥都搞……
更加離譜的事情，還有膽子大的直接在宿舍裏面生孩子的……
屬實帶不動，周成覺得自己真已經盡力了，大班總共一百二十個人，沒一個可以入得了周成法眼的，就勉強有一個，态度還算端正！
就這麽一顆獨苗苗！
方雲聞言，馬上調整了一下表情，他也是知道周成遭遇的學生們，趕緊勸說：“周老師，您消消氣，可能是他們的學制不夠，胡填海塞，覺得太過雜糅，沒有基礎，所以不懂精髓。”
“也就是周老師您不同意，不然的話，我都想去蹭蹭課。”方雲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暗罵那些學生不懂得珍惜學習的機會。
周成所講的東西，是他都夢寐以求的，是目前周成唯一對他保留的東西，說是暫時還沒完善，不想教給他，誤了他。
可方雲是真的好奇啊，這麽一身本事的周成老師，放着連諾獎都不要。而要去深化成熟的，陳學良教授的教學理論，他是真的好奇得很。
“有伱知道的時候，現在還不是時機，我不能害了你。”
“如果這個理論成熟了，我肯定第一時間教給你，走吧，不說其他的，我們去吃飯吧。”周成把教材放了下來，搖頭歎氣。
覺得任重道遠。
方雲就趕緊走出了書房，然後趕緊說：“周老師，您給我的是不是有點太多了？其實我用不到這麽多的，周老師，您也還沒成家。”
方雲最近這段時間，也寫了幾篇文章，發表了出去，但是周成給他轉過來的錢，稍微有點多，有兩萬，他覺得太多了。
他這幾個月，經常蹭飯就算了，還拿這麽些，方雲覺得内心不好受。
周成就說：“你别說錢的事情，好好學，把理論和科研的基礎，早點補上來，楊弋風那邊，還等着你過去幫忙的。”
“目前爲止，整個大課題組，就你和他的基礎解剖理論，是最爲完善的，但是你現在基礎科研的積累還是太單薄了。”
“省衛生健康委員會已經專門立項了，進來課題組，不管是誰，底薪一萬。貢獻越多，拿的錢越高。”
周成看了方雲一眼，覺得他的臨床天賦簡直是科研天賦的百倍以上，雖然科研天賦也不錯，比自己都還要高，但是，卻仍然還不夠。
方雲不該和自己比科研天賦的，自己是開了挂的人。
自己現在的科研底蘊，全都是靠着模拟器灌出來的。
“好的。周老師，我一定努力。”方雲有些意動。
“周老師，能好奇問一句，這個基礎解剖理論的課題，爲什麽目前這麽被重視麽？難道就隻是因爲，想要拿得一個獎項？”方雲略有些不解地問。
他隻是聽蔔浩然老師說，這個基礎解剖課題十分重要，目前非常被重視，他暫時短時間内的目标，就是擠進去，早點把它做出來。
周成一邊與方雲往外走，表情一邊開始凝滞起來，搖了搖頭：“不是，拿不拿獎，已經不重要了。這是另外的事情。”
“你應該知道，目前，我們國家的現代醫學，雖然應用層面已經追到了國際的先進水平，但是在基礎開發領域，卻還是遠遠不達标的。”
“就好比我們的基礎檢查以及檢驗的設備，目前爲止，沒有一家公司能夠做出來，與國際先進水平設備平齊的。”
“而就在一個月之前，目前我們國内的一些設備維修，國外都已經把專家團撤離了，對外說的是，他們要縮減市場，以後不打算做華國市場了，但其實，就是對我們國家的一種封鎖。”
“他們在面臨困境的時候，希望能夠多讓我們出五倍以上的技術維修以及耗材進口的費用，來貼補其他地方的虧損，沒談攏，他們就直接将了一軍。”
“在這樣的困局下，我們必須要自強自立，努力發掘我們的基礎領域！”周成語氣沉重起來。
這件事的嚴重性，已經是超乎了周成的想象，而且，這次事件的變故，也是之前模拟器裏，都沒有預料到的，就是在最近幾個月内，才出現的，具體是因爲什麽變異因素引起的，周成目前還沒想到。
但是，這樣的變故，也是引起了一個比較好的消息，那就是，陸乾州，目前已經回國了，而且陸乾州老師還聯系過他，也有一些老師也是陸續回歸了國内，目前正在潛伏期，正在伺機尋找東山再起的機會和再次着手出力的方向。
國外的一些器械，維修撤離之後，那麽國内的很多器械，如果出現了損壞，那麽就得自強自立，自己維修了，一些核心的技術，國内會的人，并不多。
而且，維修隻是一個方面，如果不想花費數十倍甚至更多的價格，去再次進口的話，那麽就隻能是，自己開始生産相應的設備。
否則，就隻能被扼住喉嚨，任人宰割！
而且，這一次，出奇的一緻！
在這樣的條件下，周成所進行的基礎解剖課題，必須要加速，隻有加速，被全國認可，才能夠當面去掀翻現行的所有一些外科的基礎，然後重新立下自己的标準，讓他們忌憚。
而且，這樣的撕破臉皮，必須要有足夠的基礎數據支撐！
不然的話，這是很可怕的。
沒有足夠的基礎數據支撐，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也不敢這麽大膽的冒險，去博弈一個可能性！
如果失敗，那麽可能還是隻能夠在老路上走，花錢消災，繼續把人和技術、設備花錢請進來，讓他們在我們的身上刮骨、吸血！
很多東西，國内的價格和國外的價格，是翻天覆地的！
這是血淋淋的事實。
方雲的臉色，逐漸開始凝重起來：“周，周老師，這？這是真的嗎？”
方雲是懂的人，他知道，目前，現代醫學裏面，甚至于連一顆最基礎的縫針，國産的縫針，就是不如進口的縫針好用。
這不是駭人聽聞，也并不是長他人之志，滅自己的威風，這是一個事實！
殘酷的事實！
“自然是真的，不過，這些東西，你如今不需要接觸很多。”周成這麽說着，然後又想到，這種話，他以前也聽了很多次。
于是又轉了一個說法：“等你積累到了一定的層次後，你就能自然明曉了，現在知道太多，反而對你的發展不利。”
知道得越多，就知道自己越是渺小，也越知道其中的無能爲力。
醫學是一門學科，是極爲嚴謹的學科，到目前爲止，周成甚至都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應對如今的局面，隻能說，做自己能做的，勉強出力。
然後把更加大的困難，交給高個子去做，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把教育教學的理論完善，然後加緊把基礎解剖的課題，給做出來，然後才能說，參與到這樣的封鎖應對之中！
有些領域的降維打擊，就是這麽的無能爲力！
“好的，周老師，我一定盡快努力！”方雲鄭重地點了點頭。
……
方才在一個館子裏坐下，周成還沒來得及點菜，羅雲的電話就到了，周成把菜單遞給方雲：“你看着随便點，我去接個電話。”
方雲則道：“周老師，今天這一頓，能不能我來請？”
“你請，你點菜，我去接電話。”周成沒和方雲多啰嗦，他希望，羅雲老師，能夠帶給他一點好消息。
“羅老師。”周成的語氣仍然畢恭畢敬，即便他現在的江湖地位，已經比羅雲更高，甚至可以不去理會羅雲。
“小周，我們之前的那個腫瘤純技術課題數據，已經收攏了，這是一個好消息，不過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投了幾家雜志，對方說我們的數據不太真實。”
“所以，我和老楚商量過後，我們決定，先不往國外投稿了，我們直接投自己的國産雜志！”
“其實最好的，是創辦一個雜志，但是目前沒這麽多精力，所以，這篇文章，可能最終的成果，還沒有前期實驗的結果投的雜志好。”
“你這邊，沒意見吧？”羅雲在電話裏問。
“當然沒問題，羅老師。”
“難道現在，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了麽？”周成不解地反問。
技術、專利封鎖就算了，撤回一些東西就算了，現在竟然連發表文章，都要受到限制，那這還談什麽學術自由？世界是醫學的？
“好的技術，未必就是好商品，不是好商品的東西，在國外就未必能行得通！”
“小周，既然你也同意的話，那我們課題組的意見，就達成一緻了，我和老楚後續打算把這個課題理論，延續到其他腫瘤的診治中。”
“據我目前了解的，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的數據顯示，因爲抗腫瘤藥物的價格提升，替補藥物未能夠及時成爲指南，目前中重度腫瘤患者的死亡率，在全國範圍内，已經提升了百分之一個百分點。”
“目前，我國國内攜帶腫瘤的人數，是千萬級别。”羅雲的聲音有點緊，呼吸都有點淩亂。
華國，是一個人口大國，龐大的人口基礎之下，每一種疾病的患者計數，也是格外龐大。
百分之一的百分比，那就是十萬數計，分布而立，看似微不足道，不過全國總人口的萬分之一，而且也都是老弱病殘！
但，這些人，也是華國人，他們生病，是無奈，并不是注定要被淘汰！
“羅老師，他們不是自诩爲人權麽？”周成仍還是不解，在之前，他所了解到的世界，并非是這樣的。
而且，聽師兄和師姐們所說的國外，留學回來的那些老師們，說法也不是這個樣子的呀。
一些從國外到國内來訪問，交流的老師們，也不是這個樣子的。
“小周，人都是人，醫生也都是醫生，但是，其他方面，卻不是這樣，這是從古至今都會存在的問題。”
“醫者父母心，華國人去了國外，隻要有錢，你仍然能夠享受到同等待遇，那是對個人！”
“再放大層面之後，那就隻有數據和利益了，個人，無法左右的。”
“小周，你要學會明白，你不管在網絡上也好，在哪裏也好，所看到的每一串數據，其中必然是伴随着一部分人的血和汗，乃至于是生命的代價的，不管它顯示的是好的一面，還是壞的一面！”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如此，是無機物，是冰冷的。我們生命體，不過是意外情況下，有無數無機物，組成的有機物結合體！”
“莫忘初衷。”
“也不要忘記，即便是我們在爲人謀福利時，也是有人會死在這個過程中的，得時刻謹慎。”羅雲的語氣微顫，說了這麽一番話。
的确，不管是什麽時候，隻要是有鬥争，就會有付出，各種各樣，各個層面，隻看你眼界高低而已。
“好的，羅老師，謝謝。”周成後背一驚，羅雲的話，仿若一語驚醒夢中人。
他很久以來，都一直隻以爲，自己是在做好事，而且他盤算着，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好事，是沒有私心的，他甚至于，沒有搜刮任何人的一丁點錢。
但是，他所做的事情，就是涉及到了其他的利益，有了糾紛在的地方，就會有戰鬥，不管是有形還是無形。
有戰鬥的地方，就會有人死。
這是無法避免的。
羅雲這一句提醒的莫忘初衷，讓周成的靈魂，都跟随着在顫動。
他在這一刻，有些明白了，在半年前，他答辯的時候，曾地緯在離開沙市時，曾地緯老師給他說過的一句話。
那時候，他問。
老師您執筆爲何？
曾地緯回的是桃李。
然後周成又問，桂元平執筆爲何？
曾地緯回答的是燈火，萬家燈火！
那自己呢？
周成在不斷地警醒着自己，有些時候，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這八個字，是無法做到的啊。
可是，現在要做的事情，必須要去做，這是對的。
這一章，在大綱裏面，算是第二卷。其實過程算是比較平淡的。也可能是自己寫得不夠好，沒辦法把一個一個的心理前進史記錄好給大家呈現。
周成的心理變化就是，從第一卷的知道什麽是事業，什麽是理想，這是羅雲教給他的。所以周成才去魔都。
但是在第二卷，周成必須要知道很多更高層面的東西，這就要寫很多人了。寫得不夠細緻，不夠爽快，是作者筆力問題，大家請看第三卷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