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很快就後悔了，因爲在他懷裏，安若如同一隻小貓似的，蜷縮睡着了，可他這會兒卻是精神百倍，蠢蠢欲動。
本來他以爲，該是安若睡不着的，沒想到，這反而是害了自己。
作爲一個母胎單身了二十多年的年輕人，這場面誰能遭得住？
數羊數了很久，都沒用，周成想象了很多種可能，可最終還是沒能忍下心。
……
翌日。
周成六點半就起了床，雖然才睡了不超過三個小時，但周成知道，自己還很精神，必須得好好發洩一下，沒有叫安若，自己就先去柳葉湖跑了兩個圈，跑步時長足足在四十分鍾以上，是平時的雙倍。
這才開始活動關節，免得乳酸過多堆積，一邊走，一邊給安若打電話。
安若之前就給他打過電話，嗔怪他跑步沒叫醒她。
“起床了嗎？我等會兒回來的時候給你帶早餐。”周成說。
“你早起去跑步爲什麽不叫我呢？”安若的聲音還略微有些幽怨，但此刻，她已經是在家裏開始忙活洗臉擦臉起來。
周末的時光，是很美妙的，可以睡懶覺，她睡到了足足七點多，比以往多睡了一個多小時。
周成咕噜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認真解釋：“我怕我要叫醒了你，咱們兩都起不來了。”
小妮子啊，你是在不斷挑戰我的極限啊！
周成很清楚，要是早上真的狠下心把她叫了起來，他說不得就得把她在這樣匆匆忙忙的情況下就地正法了，還跑步，用其他運動替代得了。
“啧啧。哼哼。”安若呲笑一句。
心裏道，有賊心，沒賊膽。可不敢說出來。
“你這是什麽意思呀？”周成内心的火又燒了起來。
“沒有沒有。”安若趕忙告饒，她可是知道，男人是不能随便激的。劉詩雨那個虎娘們，覺得楊弋風幹幹瘦瘦的，不太主動。
臨門之前，說了一句你到底行不行啊。
那後果，老慘了……
劉詩雨也是的，這種事情也往外說，安若這時候可忘記了，在幾個月前，她自己單方面做的一些規劃……
“我要吃麻辣牛肉粉。”安若趕緊把話題移向别處，然後站起來，匆匆跑向了化妝台對面的箱子裏，把自己的隔離與防曬拿出來。
今天中午說不得要出門，這麽毒辣的太陽，不做好防曬，皮膚裂開或者黑幾個度，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周成也沒繼續下去，隻是決定了，今天說不得要麽安若搬家，要麽就把她就地正法。
……
上午，九點一十，本以爲自己和周成能夠過個周末二人小世界，出去一起逛逛街，喝奶茶、看電影，吃爆米花的安若，把一切出門的準備工作都做完了。
就發現，戀愛的男主角不見了。
安若坐在了自己的書房裏，拿着筆在筆記本上亂寫亂畫，嘴裏嘟囔着：“一群老人家，不好好過自己的周末，非要把周成叫去開會搞學術讨論幹嘛？”
“還要不要過一個正常的周末了？”
安若其實很能理解周成平時很忙，但是這是她來常市的第二天啊，昨天自己所在的麻醉科有事，周成所在的骨科也有事。
那是周五，是工作時間。今天是周六，我的老大爺們？
被打破了二人約會的安若，此刻可沒給那些教授們好的稱呼。
足足過了十分鍾，安若也隻能歎了一口氣，然後打開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完善起自己對于即将進行的麻醉新課題的課題計劃。
本就很努力的安若，隻能被迫加班。
周成在坐上去酒店的出租車後，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拯救了，但又感覺有點失落。無疑，自己終究還是一個正常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即便是在模拟世界裏如何做到斷情絕欲，當真正要面臨人之七情六欲時，忍起來是真的難受。
好在，陳吉武教授等人的邀請電話及時，讓周成不必再去面對安若。
夏天，睡衣本就格外清爽，再加上昨天晚上那妮子就在自己的懷裏，嘶！
再想自己的神經網都非得被404……
收攏了情緒，到了柳葉湖旁邊，陳吉武教授等人下榻的酒店後，周成還是給安若發了條信息去安慰：“安若，晚上我們一起再去逛街吧。”
“别失落了，常市的夜景，還有一條小吃街，裏面的好吃的小吃，特别多。”
“好。”安若回了一條信息。
然後覺得鬥志滿滿，其實她也理解周成也是沒辦法，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她現在倒是希望周成能夠變得稍微普通和平凡一丢丢。
……
一個小型的會議室裏，坐着不少的熟人，也有一些陌生人。
因爲劉詩雨真的最近有事，所以楊弋風的精神也是頗爲飽滿、在楊弋風旁邊，抽空趕來常市的丁長樂、雷仲，正在和其他一群人喜笑顔開的打着招呼。
楊弋風則是在和一些看起來年輕的小輩們在說着些什麽。
看到周成的到來，雷仲與丁長樂二人趕忙對周成招了招手，與此同時，楊弋風也是指着周成，在對自己的圈子裏，說着些什麽。
“雷老師、丁老師、陳老師、郭老師……”周成趕緊去打招呼，發現老師叫了一大串。
其他人都是不認識的，隻能是在丁長樂等人的介紹中，第一次聽說，但是有兩個人，周成之前在魔都九院，就有過接觸。
粵山大學附屬第五醫院的刑晃教授和和協醫院創傷外科的劉志斌教授，都是來了，然後再來的，還有魔都六院創傷外科的另外一名教授，包括華山醫院，也派了有教授過來。
然後，來自陝省的安市交大的附屬醫院，也來了三位教授，甚至包括遠在東北的吉市大學附屬醫院，哈工大附屬醫院的教授，也有來。
人數有點多，單純是骨科的教授就有十幾個，解剖學的教授，也有二十多個。
他們還帶了自己的學生，不過，在這個會議室裏面，能夠有前排座位的，就隻有周成和楊弋風，其他的年輕一輩，都是在會議室的後面，擠着站着或者自己找塑料的小凳子坐下來。
與此同時，周成還看到，常市第一醫院的張晉主任，以及那邊骨科的大主任，也是混到了第二排的邊邊上，坐在那裏，和周圍的人在進行着談笑……
人數的确有點多，所以刻意的談笑環節，并不是很多。
這次的會議，是常市第一醫院主導的，因此，常市中醫醫院派來的代表，就不算豪華，不像常市第一醫院骨科的全體出動，就隻是創傷外科的三位主任來了，坐在了第五排還是第六排，安排了一個位置。
很快，會議就正式開始了。
然後，雷仲教授作爲學術會議的主席，就走向了會議廳的正中央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歡迎的話。
丁長樂教授，楊弋風，還有骨科的秦天柱三個人，坐在了主席台上，後面的ppt扉頁上，印着基礎解剖學腔隙理論猜想的報告題目。
這樣的大事情，不可能上來就直接開始課題，而是要好好地磨一遍之後，才能夠正常開展。
當然，其實來之前，都已經看過了課題的計劃書，這次主要是私下裏聚一下，做一個課題的開題儀式……
雷仲講完了之後，然後坐在當間的楊弋風，才不慌不忙地開始了課題的講解。
包括課題的來源、目前的客觀證據支持、具體的實驗規劃流程、課題目前經費來源，然後是課題的整體劃分，不同的分步，該如何去解決的問題。
整個過程，之前周成就和楊弋風讨論過，周成覺得自己是根本沒必要來的。
但其實也好，自己來了，正好可以躲一躲。
楊弋風的單獨講解，就足足用了兩個小時，才勉強講完了所有的内容，内容枯燥而刻闆，幾乎沒有什麽趣味性。
但是，台下的衆人，包括周成在内，都聽得很認真，因爲這些東西，在最近這段時間楊弋風的處理下，還夾雜了一點點的私貨。
看到這些私貨，周成也算是徹底放下心，這個課題交給楊弋風，果然算是靠譜。
但是，楊弋風在講完之後，把末尾頁面，也印在了PPT上，上面寫着。
課題主導人：周成。
課題計劃書：周成。
課題任務承擔者：周成、楊弋風、雷仲……
一長串的教授。
周成兩個字，格外明顯。看得所有人都是若有所思起來。
與此同時，坐在台下的周成，則是翻了翻白眼，可是，楊弋風還在說：“其實這個課題主要的設計者，是我的同學，以後或許也是我的同事周成。我隻是個打工的。”
“下面就有請周成，來爲我們解惑下一部分的内容吧。”楊弋風一邊講，一邊又重新打開了一個新的PPT内容。
标題上寫，基礎解剖課題的研究計劃與附帶應用課題的聯合規劃及前景分析。
周成聽到這話，立刻但是目瞪口呆起來，這個楊弋風搞什麽鬼？
什麽都沒給我提前交待，就直接讓我上台去講課，這不是在害我嘛？
你就算不想标寫名字，你也不至于這麽臨時安排任務啊？
周成有些不解，但是似乎丁長樂等人，都在看向他，等待着周成上台的樣子。
甚至就連坐在了周成旁的刑晃教授都在轉頭看着他：“小周，還愣着幹什麽？上去啊。”
台下，響起了一大片的掌聲，似乎都在催促着周成上台。
周成的頭皮略微有點發麻，一邊故作鎮定地往台上走，一邊心裏決定，看向楊弋風，威脅的目光投射而去，你給我等着！
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怎麽會交給腦殼有點問題的楊弋風來主導這個課題的呢？
他能夠中途随便給自己找點麻煩，這種事絲毫不意外。
楊弋風卻對他的威脅之意，一點都不擔心，隻是對着他笑，似乎是信心滿滿的樣子。
周成就來到了講台上，來到了話筒前，拍了拍話筒，然後看了看講台上的ppt頁面，與屏幕上，顯示的完全不一樣。
第二張PPT頁面，就是一片空白的，但是有标注。
瞬間，周成就明白了楊弋風的用意，掃了一眼楊弋風，然後慢慢開口道：“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大家中午好。”
“其實現在已經到了飯點，我不該在這個時候上來，耽誤大家的就餐時間，而且我接到要上台的信息，也是和大家是同時的，我沒有提前做好任何的預備。”
“下面耽誤大家一分鍾的時間。”
說着，周成就點開了第二頁的頁面。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空白的頁面，這頁面，讓所有人都是一驚。
可周成的話，就到了：“其實非常辛苦各位老師舟車勞頓地前來常市，我周成其實在各位老師的眼裏，還隻是一個學生。”
“作爲學生，請老師前來常市指教，是需要送一份謝師禮的。平日裏，随處可見的茶葉煙酒太俗，琴棋書畫太雅，我們作爲醫學從業者，而且還是骨科醫生，送鋼闆螺釘等雖然算投其所好，但這禮物就有點太奇葩。”
“所以，我仔細思考了許久，才想着，作爲學生，送給老師們的最好禮物，就是一份答卷。不過學生比較偷懶，這份答卷，是這個空白的頁面。”
“它此刻是一張白卷，一塵不染，隻希望閱卷的老師們，不要計較，能夠在這份答卷上，予以不斷指教。”
周成的話，讓所有人，包括楊弋風，都是很意外。
甚至就連雷仲和丁長樂都有些傻眼了，欸，不是啊，周成，我們不是給你有提詞器嘛，我們讓你要讀的，是這個基礎解剖的應用課題，一個都還沒出來，任憑老師們自取自用。
這個頁面，沒有名字标志，各位老師，可以自寫其名。
這個意思就是，雖然目前這個大課題，各位教授們，名字可能是标注在了後面，但是以後啊，你們各自衍生的課題，那必然是最前面的。
我們本就走在了世界的前列，要重新在這個基礎解剖的基礎上，再更進一步，是很簡單的事情。
你說這些個幹什麽？
但是，似乎仔細推敲和琢磨周成的話，就會發現，周成講的内容，絲毫不比他們準備的東西差。
“讓我能不斷進步，謝謝和辛苦各位老師。”周成話畢，往後稍稍退了一小步，然後認真地鞠了一躬。
“接下來就不打擾各位老師的就餐時間了。再次謝謝各位老師。”
周成再次鞠了一躬。
這話，算是相當漂亮了，既表達了楊弋風讓他要去表達的驚喜，同時還用一種更加客氣的方式，讓所有人的内心，都更加舒服。
是的，我周成現在做出來的東西，隻是一個基礎課題，這是一份答卷。
答卷上如何作答，全靠各位教授們自由發揮，我其實隻是一份提供給各位老師答卷的人，希望各位老師把參考答案寫上去。
這是什麽？
這是比較高級的自我诋毀和自謙。
如果把基礎解剖課題比喻成一場考試的話，那麽周成所做的，不過就是把之前的答卷及答案都給撕了，然後重新安排了一張嶄新的答卷。
說起來，就隻是一個印答卷的人。
相當于就隻是一個搬運工。
這說法，别人聽起來，舒服嗎？那自然是相當舒服了啊。
可是，雖然舒服，大家也都知道，周成能夠把這份答卷搬到這裏，制造出來，那是把之前國外定下來的參考答案都給撕毀了的緣故。
如果沒有這份答卷，那麽，他們就隻能去不斷修繕之前的答案和參考答案，而不是有重新作答的機會……
台下，劉志斌與陳吉武關系不錯，坐得很靠近，聽到了這話之後啊，嬉笑着搖了搖頭：“這周成，已經是開始往揣摩人心方面靠攏了，已經是在境界上，有點東西了啊？”
“的确與上一次見面時的他，不太一樣。”
“雖然同樣是送禮物，但是不同的說法，那意思和接受者的反應，就完全不同。有點意思。”陳吉武教授的目光，格外深邃。
他見過周成很多次，每一次見面，周成都總能給他驚喜，逐漸成長的這個階梯，讓陳吉武感覺得出來，這個去年還需要拿手術授權的小醫生，如今已經成長到，有絕對足夠的份量與他相當，甚至超過他的意思了。
技術層面達到很高水平，和整體達到很高水平，是兩回事。
高智商，低情商的人，不乏少見。
這是一個漫長的成長過程，隻是周成的成長速度，會相當快。
“反正别人怎麽想我不知道，至少我現在，心裏是舒舒服服的。即便是給他周成打工，也會覺得心裏舒服。”劉志斌笑吟吟站起身，然後往安排吃飯的自助餐廳方向走去。
衆人也是紛紛離席，飯還是要吃的。
楊弋風則是不斷地拍着掌走近：“周成，你這臨床變通的能力，還是很強的嘛？”
周成則是認真地看了看楊弋風，語氣很正式地說：“楊弋風，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想害我，看我笑話是吧？”
提前不溝通，讓他臨時上台，這是極爲危險的事情啊！
“不是我。”楊弋風搖頭。
“是丁教授和雷教授這麽安排的，他們說，這一次這個課題影響很廣，這麽多教授都來常市一起幫着做，總得有點别樣的回禮。我之前覺得這設計的回禮很不錯。”
“畢竟就是讓其他老師以後可以第一時間走在别人的前面，在這樣的基礎課題領域，立刻衍生更多的課題出來。”楊弋風馬上就把丁長樂和雷仲賣了。
雷仲這時候，則走過來解釋說：“周成，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有時候适當的讓利和人情往來，是很必要的。”
“雷教授。”雷仲不是楊弋風，周成可不敢對雷仲撒氣，笑了笑。
這是對于醫學前輩必要的尊敬，隻是，周成内心一凜。
這一次若非他的情緒捕捉力與洞察力，非常人所能及，今天這個特殊的禮物，可能就有點嗟來之食的意思了，其他的教授，可未必就會缺課題。
直接送課題當禮物，看似高端？
那也是送你現在正在做的基礎課題的下遊課題，别人的内心未必能滿意，還不如就大大方方地說大家一起做事。
如果這是雷仲和丁長樂最真實的想法，那麽，周成就覺得，雷仲教授，這思維，也得稍微糾正一下了。不然的話，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骨科，想要進步迅速，追趕其他醫院，那也是幾乎不可能之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