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是不太敢相信,隻是不願意相信。
畢竟模拟世界與現實世界雖然是相互影響着的,但是也存在着一定的差異性的!
“那個,小周啊,其實你也應該知道或者聽說了,我最近幾年都從未招過學生,這一次雖然破例,但其實也是爲了小羅。”
“如今,羅雲來了魔都,大部分的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而且,說實話啊,小周。”
“我不是不知道你的天賦極好,不管是臨床天賦也好,還是專業上的天賦也好,都是相當不錯的。”
“但是帶教如木匠,在雕琢作品之前,首先要了解和理解原材料。我人老了,如果我再年輕幾年的話,我能分出來精力給你。”
“但我今年已經六十多了,早就過了退休的年齡,隻是一直沒退而已。”
“如果我要帶伱,我就又要耗費更多的時間來了解你,然後再制定針對于你的教學計劃和安排,而不是把你就帶在身邊,往下面的人堆堆裏一扔,你自己掙紮。”
“你覺得我說得有沒有道理?”曾地緯說話的語速很慢,但是語氣卻非常真摯。
這也是周成第一次聽到曾地緯和他談論這個比較敏銳的問題。
所以,周成主動地駐步了,通過步行電梯往上爬,聽到這裏的時候,就停了下來。
“嗯,曾老師。我覺得您說的有道理。”周成客氣地回複着。
不然還能咋樣呢?
周成還能怎麽辦呢?
模拟了那麽多次,明明在知道了,羅雲如果考博失利就會出事的情況下,周成仍然遊走在随時可能爆炸的邊緣,并未去和曾地緯說明自己願意退學的事實,願意去改個導師的建議!
明明知道,就算是賴在曾地緯這裏,可能得不到重視,就隻是一顆普普通通的棋子。
明明知道……
但周成還是努力地在去面對曾地緯老人的時候,全力以赴地表現自己,表現得也不算特别着急,進退有據。
因爲周成作爲一個考研失利了那麽多次的人,作爲在八醫院摸爬滾打的人,他真的知道,有一個好的老師作爲靠山,對自己的發展,有多麽地有利。
與曾地緯作爲老師比起來,退而求其次地讓劉奕平教授當老師,那份量完全是不一樣的。
甚至于,在這段時間裏,周成都是一直極爲自私地爲自己考慮問題的。
他覺得,可能,并不需要自己主動退出爲羅雲來讓路,就可以把之前那個問題解決掉。
或者就是再不濟,讓羅雲去拿保博士的名額,自己去退而求其次地讀研究生,然後再轉博,都可以。
爲什麽,爲的就是能夠讓曾地緯成爲他老師啊。
院士啊!
什麽身份,什麽靠山?
好處有多少?
周成就算沒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但是他知道去百度一下可以……
有這個機會,爲什麽不争取呢?
兢兢業業的做事情,紮紮實實的寫文章,做課題,做實驗,老老實實做人,就是希望能夠把自己的底子打厚點,能夠讓曾老早點發現呗。
甚至于,這次之所以要答應楊弋風來參加京都的小培訓班,都是爲了讓曾老知道,其實我很厲害的,曾老,您可以看看我不?
頗有一種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意思。
但是似乎,這并不頂用啊。
不過啊,周成似乎也沒覺得自己有多麽傷心,隻是覺得有點失落。
傷心與失落,雖然都同屬逆境,但程度是完全不同的。
曾老似乎是稍微猶豫了一陣之後,才又慢吞吞地說道:“小周啊,我還要告訴你這麽一個問題啊。”
“羅雲,是我的學生,我帶了他三年,我等了他五年。八年來的接觸,我對他已經是非常了解的了,甚至,現在他到了什麽地步,到了什麽水平,我很快就能夠看出來。”
“他的底子我打好了一部分,現在這個時候,這部分底子,拿起來就能用。”
“可小周你,我如果還要花費一定的時間來了解你并且給你打底子的話,我怕我的時間不夠用。”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舍魚而取熊掌者也。”
“雖然而非魚,羅雲也不是什麽熊掌,甚至我也聽明白了,羅雲說你的天賦比他還高。我不是沒聽見。”
“隻是如果要帶兒徒這種東西,是要非常費心費力費心血和資源的。我目前給不了那麽多的資源,也沒有那麽多的心血和力氣了。”
“于我而言,羅雲之前與我有師徒之緣分,有過師徒之牽絆,我有不可推脫之責任。”
“但于你而言的話,小周。”
“我其實可以給你推薦更好的師資資源和團隊的,我不能拖累了你。”
曾老說到這,又改了剛剛的說辭:“當然啦,也不叫拖累,應該說,不經全力地教你東西,卻強行把你留在身邊,這其實是一種自私。”
“至少,在我這個層面,我覺得,這就是自私,你應該有更好的天地。”
“劉奕平和我說了很多次了,說是要把你帶在身邊,要替我收徒弟,我沒答應,就是因爲我覺得讓劉奕平帶你的話,是你受了委屈。”
“當然,最開始的時候,劉奕平瞞着我給你承諾的時候,那也是他看不清楚形勢,這是他的眼界受限了,我已經批評過他了。”
“所以現在,你最好的選擇就是,聽桂老的,當他的學生。桂老還年輕,目前資源和平台都是非常大的。”
“或者說,你就回來,還是按照之前的那樣的套路,就跟在我這裏。”
“然後呢,我還是會優先羅雲,然後再把羅雲的一些東西再分給你一點,就好像一個窮人家掰面團一樣的……”
“小周啊,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如果說,之前的周成,覺得曾地緯是在找各種各樣的借口的話,那麽現在,周成是真的聽出來了,曾地緯的苦衷。
曾老,何人也?
地緯,華國科學院的院士,他怎麽可能沒有看出來自己之前在他家裏表現的那麽一出呢?
但或許,這就是曾地緯這麽久以來,一直沒有與他結特别多善緣的根本原因所在吧。
收學生,其實并沒有那麽容易,至少要收曾老理解的那種學生,是不同意的。
曾老于羅雲,先認識了,那就是沒有理由的。
不願意耽擱周成,家底有限,到了這個年齡,大家又不是修仙的……
因此,在聽了這些話之後,周成又一次地更改了他的稱呼。
“師父,我聽懂了。也聽明白了。”說着,周成深吸了一口氣。
第一次問的時候,周成喊的是師父,後來改成了曾老師,現在,周成覺得,曾地緯還是當得起這聲師父的。
這不是曾地緯在胡編亂造,就連董于亥都知道,現在的實驗室裏,一團糟,曾老退了之後,然後還有一個什麽三師伯搞出事情之後。
曾老和劉奕平的團隊,就沒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麽順風順水了。
所以曾老說,家底不夠殷實,供不起兩個孩子學習,還真有可能是事實。
“所以,小周,你自己,好生考慮一下吧。從優選擇的角度而言,我覺得,你聽從桂老的建議,可能是比較誠懇的。”
“如果你還是覺得願意回來的話,那麽,我也是不會說趕你走的,你就要做好吃苦頭,過苦日子,勒緊腰帶的日子。”曾地緯再一次地表達了自己的意向之後,就主動地挂斷了電話。
周成的心态,到這個時候,稍微恍然了起來。
現在,事情已經很明了了。
曾老不願意與自己親近,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就是年紀大了,精力、時間都沒那麽多了。
第二個就是,他現在手裏的資源,沒那麽多,周成要回去,過的就是相比起留在桂老這邊的苦日子。
并不是周成所想的,曾老就是故意不喜歡自己啊,然後就是故意刻薄自己,或者就是,直接把自己給賣掉,做一個人口販子之類的。
有了這麽一席話,周成的内心,就頗爲舒坦了起來。
因此,在深呼吸了幾分鍾之後,周成就直接再次給曾老回撥了電話去。
接通之後,周成直接問道:“師父,剛剛您說的這些事,羅老師知道嗎?”
“我還沒來得及給他講的。這不是先找你商量嘛。”
“小周,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生這一輩子的坎坎坷坷,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在每一個時刻所達到的頂點,才是其他人關注的,至于你是怎麽爬上去的,會感興趣的人,并不會多。”曾地緯又寬慰着周成,也是希望周成做出來一個比較明智的選擇。
曾地緯的這席話,打動了周成,同樣也說服了周成。
所以,周成就索性又笑着回道:“好的,曾老師,我覺得您的建議,也是非常誠懇的。”
“但是我還不想這麽貿然的就作出決定,可能還會考慮個幾天。”
曾地緯有曾地緯的想法和看法,但是周成,其實内心深處,也有了自己的決定,而且,通過剛剛與曾地緯的對話,讓周成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确的。
“那是自然,這個事情是要好好考慮的。”于曾地緯而言,他隻要把周成這邊說得稍微松動了,就已經圓滿的完成任務了。
至于後續的事情,那就是桂老應該做的事情了,如果他連一個内心都已經‘松動’的周成,都還解決不掉的話,那也沒人會把一個乖乖聽話的學生,帶到他的身旁。
……
周成步行到了科室。
隻是,到了科室裏後,粟敏就告訴他。
今天的課程日程,與昨日又稍微有所不同之處了。
因爲,本來是設定在運動醫學的小培訓班,但是,也不知道什麽原因,桂老還中途把創傷外科的系統也扯了進來。
“這?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運動醫學的小培訓班嗎?難道創傷外科也能夠提前準備的?”周成問粟敏。
但粟敏卻回給了他一個看傻子的表情,然後道:“現在大型的教學醫院每個團隊一個最基本的特征就是随時随地可以轉教學狀态的,難道你們九院不是這樣的?”
粟敏的這個反問,就先把周成搞得不太會了。
九院是不是這樣,周成還真不很清楚,隻是,他在九院臨床跟着的教授是林子源,他們好像是教學也好,手術也好,都轉得挺溜。
但是,之前在沙市八醫院的時候,如果要搞個什麽教學查房的話,那上級醫師就真的有的忙了。
“我孤陋寡聞。”周成雙手捧着給粟敏道歉,承認了自己是太過無知了。
粟敏則是稍微回吸了一口氣後說:“周成,我不是那種意思。”
“查房了。”
粟敏還在說着什麽的時候,彭鵬就到來了,然後就把周成等人分開成了兩個隊伍,分别塞到了科室裏的四個教授組下。
是的,三醫院的運動醫學,有四個組,帶組的教授除了莫成空教授、品呂教授及桂老這個超級帶頭大哥外,還有一個副教授。
當然,周成是非常‘巧合’地被安排進了桂老的臨床組的,然後,其他人的分組,才算是真的很随意,好像是餘橫和甄行兩個被分到了莫成空教授組。
然後周牧雲與粟敏二人,也是單獨成組地到了各自的組上去查房了。
查房查得很快,各自查完房後,大家就才又聚集到了一起,而且,今天的培訓班,就不再是昨天的那種超小性質的培訓班了,仿佛是變成了大班一樣。
三醫院的研究生和博士生,都有了參與。
不過,最主要的學員和成員,仍然是周成等五個,其他人都隻能算作是觀光客。
桂老這才慢步地宣讀今日的課程安排:“昨天,是我們運動醫學的專場,一共安排了三講小課程,九台手術,通過昨天的九台手術,我發現,你們五個學員的基本功,已經是達到了非常紮實的程度了。”
“所以,在後面的幾天,我們會在繼續夯實運動醫學手術操作的基礎上,再增加一些其他學科的病例,來作爲調劑品,希望大家做好心理準備,且就當作是學習中途的休息時光了。”
“今天,我們的課程,依舊分成三小講,共九台手術。”
“隻是,爲了避免手術的類型過于重複與累贅,形成無用功。于是,今天的課程安排就是,第一節,常規的運動醫學手術安排。”
“第二節,常規的創傷外科手術安排。”
“第三節,病例現場亞專科聯合會診讨論。”
“然後了,今天我們也準備了總共有九台手術,但是我打算,把我們所有的學員,都分成三個組,每個組共三台手術!”
“第一個組,就是周牧雲、甄行、彭鵬組。”
“第二個組,周成、餘橫、粟敏組。”
“第三個組,我們科教授、我們科博士、我們科碩士組。”
“三個組相互競賽,教授、彭鵬不主刀。”
“這樣是不是更有意思些,或者大家有沒有其他的想法,也可以提出來。”
桂老這話一出啊,頓時讓周成等五人的腦殼都宕機了。
這啥意思。
就是說,除了他們五個人之外,三醫院科室裏的人,也參加到了培訓班裏面來了咯。這不是與最開始的成班約定有沖突嗎?
不過,貌似也不算沖突,最開始這裏承諾的是每個人的手術台次不小于五台,也就是總共最多隻有二十五台手術。
但現在,五天,每天九台手術,共計四十五台。
而且,桂老提議要搞這個競賽是啥意思,就對自己學校的人這麽自信,這要是赢了倒還好,那萬一要是輸了,豈不是有點丢人啊?
不管心裏怎麽想,最終,桂老終究是這裏的主場。
周成等人自然不敢有什麽意見啊。
前面三台手術,就是常規的運動醫學手術,診斷與昨天的三台手術,大同小異,算是一個複習。
餘橫、周牧雲以及三醫院裏的一個博士主刀了,三個人的實力,竟不相上下,手術整個過程的時間與手術結束之後的手術質量評估,都是大同小異的。
這個結果出現的時候,餘橫以及周牧雲兩個主刀的同志,頓時就對那個“被随機”出來的博士投出去了異樣的目光。
這樣的實力,可不像是被随機出來的,肯定也是實力極強的人才對,隻是沒有機會進入到最初的培訓班裏面來,并不代表他們沒實力。
隻是桂老刻意爲之。
但是,在接下來的第二小講結束之後,桂老終于是安排了最騷的一幕來了!
第二小講,就是創傷專題了啊。
有三個骨折的病人,被擡了進來。
然後手術的順序安排,仍然是,甄行主刀第一台,三醫院的博士、學生主刀第二台,然後粟敏主刀第三台。
甄行自然不僅僅隻是會運動醫學的手術啦。
作爲骨科的研究生,創傷,永遠都是基礎,不可能完全跳躍過創傷,去學習其他學科的技能。
甄行的動作很快,過程非常絲滑,他甚至覺得,這一次的手術,在昨天周成的刺激下,變成了稍微有點表現的性質了。
非常自信滿滿地把第一台的病人,做好了切開複位内固定。
終于完成了第一台的手術操作之後。
第二台的病人,終于是被送進來了手術室,已經是打好了預麻麻醉。
然後,就在甄行、周牧雲二人正好奇心爆棚一樣地等着第二台手術的主操,開始屬于他們的術前準備,并且還在思考,他們會用什麽樣的手術入路的時候。
隻是,這個時候,意外出現了。
因爲,三醫院的那個主刀,并沒有開刀,而是在閱片器前,看了一陣之後。
沒拿手術器械包,沒有消毒洗手,沒有鋪巾。
他戴了一雙手套,與助手,第二助手,也就是科室裏面的教授們一起,開始進行了手法複位起來!
???
這操作,直接就讓甄行和周牧雲兩個人傻眼了。
雙眼都是問号地看向了桂老。
還看了看旁觀的其他學生,但是這些學生似乎都是見怪不怪似的,一點都不意外,仿佛這一切,是早就設計好了的。
桂老也是穩坐起了釣魚台!
“還能這樣?”周牧雲問甄行,聲音壓得很低。
能不做手術就把病治好,那就是牛逼,沒啥好說的。
如果隻是宣揚不做手術,最後有後遺症,那就是煞筆!
“不知道啊,我之前考慮了骨折有可能可以進行手法複位這個套路的,隻是現在的診斷,不是手法複位适應征裏面的套路啊。”甄行很認真地道。
甚至于,他再次通過分型及自己記憶中的知識去判定,仍然是覺得,現在三醫院主刀的這一台病人,并不适合手法複位的,是需要用手術來幹預的!
不過,就在十分鍾之後。
C臂透視的結果出來了!
手法複位成功,胫骨中段骨折達到了功能複位,可行石膏外固定術,外加跟骨持續牽引,予以保守治療。
這般之後,手術室裏,頓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看着歡呼的樣子,大家都心裏有數,肯定就是早就預演好了的似的。
周牧雲和甄行兩個人的臉色稍微有點燙,雖然他們都知道,三醫院的人爲了給自己掙臉,有點兒耍了小手段,那就是不先告訴他們,他們要進行手法複位的。
這不,一下子就把逼格拉高了,隻是他周牧雲和甄行,就成了陪襯品。
然後,壓力就來到了周成三個人這一邊。
主刀的本來該是粟敏的,但是他此刻有點兒慌了,問:“餘橫,周成,他們做的是手法複位,咱們怎麽辦?”
“直接切開,還是做手法複位?”
粟敏自然不想輸了啊,但是,這第三台的骨折診斷及分型,也是明顯不屬于能夠做手法複位的那一類。
他是肯定沒這個把握做複位做進去的。
“切開吧,别倒是沒複位進去,反而是成了三醫院的笑話了。我覺得,他們可能就是故意在第二台設了坑,讓我們在第三台選擇手法複位。”
“然後再站出來告訴我們,這一台是不符合手法複位的适應征的,而擴大的手法複位适應征是什麽,就是他們用來吹牛的一個底子了。”
“與其做一個順坡驢,不如直接把台階給取了,我就直接做開放手術得了。不給他們這個機會。”
“這樣一來,就算他們說這個骨折分型,能夠做手法複位,那我們也可以假裝不知道,沒必要給他們擡一手。”
餘橫看得非常通透,連這些套路都想到了。
第一台,周牧雲主刀做了切開複位與第二台的手法複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是,我的治療方式,簡單而返璞歸真。
如果第三台,周成等人有意地選了手法複位卻失敗了,就讓三醫院能更好地吹牛逼了。
返璞歸真的手術方式固然好,但也不能貪杯哦,也是要講适應征的哦,所以,我們知道适應征,是啥啥啥……
雖然,與一群小孩來争名氣,是沒什麽味道的,但是如果主刀的人,也是小孩的話,那麽。
味道就更加濃了啦。
二十一世紀的競争,永遠都不是真刀真槍的競争……
“我們也做手法複位,既然他們想讓我們做的話,那我們就正好做給他們看不就得了。”
“你們難道就不期待,他們看到我們也成功地進行了手法複位之後的樣子麽?”周成嘴角微微一翹地問。
搞骨折的手法複位啊,這個我是專業的啊,我熟。
周成幾個人在私底下讨論,粟敏已經被餘橫說服了,便不解問:“那萬一,他們就隻是說,照貓畫虎呢?”
“那就照貓畫虎呗,又不丢人。”周成無所謂地道。
做手術又不是講版權的,是他們三醫院做了手法複位,我現在就不能做了?
粟敏和餘橫被周成說服了,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問:“那周成,什麽時候開始?”
“你們先去準備推C臂機咯。”周成吩咐。
粟敏和餘橫:“???”
眼珠子差點掉了下來……
你要幹嘛?
……
當,大家都看到周成三個人都不去洗手的時候,也算是猜出來了,周成三個人啊,也是看到了之前三醫院的手術是手法複位石膏外固定術。
所以他們也想做手法複位石膏外固定術,照貓畫虎,至少能夠獲得一個差不多的名聲。
畢竟年輕嘛,所以一切都是好忽悠的。
年輕,所以氣盛。
這一切的安排,都自在安排之中。
大家都是三醫院的人,所以大家都知道,第一台手術和第二台手術,才是目前可以做手法複位的兩種骨折分型的擴大适應征分型。
第三台,也就是周成他們的這一台,正好就不再擴大分型内。
也就是說,如果周牧雲和甄行兩個人提前反應了過來,也做手法複位的話,才有可能和三醫院的人打成一個平手,當他們沒反應過來。
周成他們小組,想要學三醫院一樣做手法複位的時候,那me等待的,就隻能是驚喜,沒有其他任何的意外,這後面必然是一個很好的讨論的機會。
這也是三醫院最新的一個臨床課題,正好提前用出來,收拾一下幾個不知天高地厚,且有點天賦的年輕人,貌似是不錯的。
“桂老,他們真的要選擇手法複位了欸。”
“這都在預料之中啊。”
“年輕人嘛,争強好勝,是很正常的。”
“如果周牧雲他們重新選一次,也會這麽選的。”
“沒關系,這個骨折,初步的手法複位又搞不到神經,我們提前就做了核磁看過了。既然要設計這個情節,方方面面的安全,我們就都考慮到了。”
“那行!那我們就不開口提醒了啊。”
“不用提醒,到時候适時出面,告訴他們,正确地處理方式吧。手法複位他們肯定做不了,但是開放性的複位,我相信他們肯定是有辦法的。”
“也都是三個非常有天賦的年輕人,可别把他們的道心給毀了。”
“好!”
“……”
就在一衆老家夥面面相觑,相談甚歡的時候。
大家就看到了,周成和粟敏與餘橫三個人商量好了,然後各就各位之後。
接着隻聽到了比較輕微的咔嚓一聲。
然後,也沒見周成與粟敏等人再有什麽其他動作,三個人就直接去推C臂機了。
這動作和架勢,與之前三醫院的人進行手法複位的那架勢比起來,就好像是周成他們在玩一樣。
“可能是打算術前再臨時透一次,畢竟有可能是對術前的平片沒那麽熟。”創傷外科的一個教授,對桂老解釋道。
“桂老,我們必然是占了主場優勢的,所以提前透一次,也不算違規操作和多餘操作。”
他免得桂老做運動醫學做得太久了,就搞不懂創傷外科的一些基本操作和規則了。
桂老沒多說話,隻是非常配合地跟着大部隊一起往外面走。
骨折的手術,術中多次透視,這是基本的常識,作爲骨科的從業者,誰會不知道呢?
隻是,在C臂透視的平片結果出來了之後。
幾乎所有人都傻眼了。
嗯?
這裏?
這是在京都大學附屬第三醫院,屬于骨科最好的醫院之一,即便是國内公認的積水潭,也不會說自己比三醫院好,隻是外界的虛名!
這個時候,大家都能看得出來,骨折到底怎麽看,骨折複位又該怎麽去看,怎麽去評估。
但是,就是有這麽一點情況,是出了他們意料之外的。
那就是這一台手術,在他們看來,是不能進行手法複位的,那麽現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還要評論手法複位好不好,就得通過基本功去評論了……
骨折的三種基本臨床表現就是患肢疼痛與腫脹、活動異常、患肢局部變形。
在骨折的情況下,不論是否複位,疼痛和活動異常,都是肯定存在的,骨折的定義便是骨的完整性和連續性中斷。
患者麻醉了,疼痛無法評估。
所以就隻能看骨折線——
很多人都目瞪口呆了一陣後,瞳孔猛地縮小着,努力地在尋找着骨折線,直到眼睛有點痛後,才找到——
想找的骨折線。
MMP哦,怎麽手法複位後複查的病人,骨折線也這麽難找?
這到底是個什麽類型的骨折啊?
這麽一搞,都快讓大家懷疑,這個病人,到底是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個病人了,因爲那個病人之前的骨折線情況是?
當時就有幾個人的内心,開始不淡定起來,身子微微顫抖着,如同小孩子在玩的撥浪鼓玩具,不停地來回轉動着頭,想要看别人的表情,又想要看着平片到底有沒有被P過。
甚至還有人開始快速地把術前的平片放到了C臂顯示屏的旁邊,開始對比了起來。
還有人把目光聚集到了周成的身上,但是周成隻顧着往裏面走。
剛剛隻是照了一個正位片,還需要側位片來佐證自己做的手法複位是達到标準的,這個時候他就要去調節一下C臂的方向了。
又是半分鍾之後。
周成無視所有人的各種疑惑、不解、好多問題的目光,道:“開始照側位了,各位老師同學請稍微讓開點,别吃射線了啊。”
“咔嚓!”
C臂機的放射源一亮,顯示屏裏就出現了骨折的側位圖。
然後三醫院的一群碩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及主治醫師、副教授與教授等人就開始就這複查的正側位C臂顯示屏的結果,開始研究了起來……
術前的骨折分型是什麽樣?
之前拟定是不能進行手法複位的,但是現在的結果是手法複位,那麽,是不是之前科室裏拟定的手法複位的适應征,還有短闆和缺陷?
手法複位的手法,是不是還能夠進一步的補充呢?
……
周成則是帶着粟敏、餘橫兩個人去做石膏外固定了。
外固定做完之後,三小隻才到面色深沉,表情古怪的桂老面前彙報:“桂老師,我們已經完成了我們的治療,病人可否下台,送回病房?”
桂老是帶班的,但是能不能下台,現在不是運動醫學的病人,就需要創傷外科的人來進行評估。
可是呢,創傷外科的那群人,現在都幾乎是讨論骨折手法複位的适應征和禁忌症的話題去了,沒人給桂老彙報,所以桂老隻能去問啊。
“推下去推下去!”
“别煩我。”
然後一轉頭,看到桂老還在拍他,這位教授才文質彬彬地說:“桂老,我……”
說話間,他就把目光移向了周成,意思就是,桂老,咱們要不接觸之前的約定吧,這個人有點不太正常,我們本來是挖了個坑給他的。
結果他不按照常理出牌,把這個坑給埋了。
其實埋了就埋了吧,可是我們挖坑的人還不知道怎麽埋的,所以,我們現在很慌張,如果我們沒辦法搞清楚到底是怎麽埋的話。
那麽,我們最近準備發行的文章,打算結題的臨床課題以及很多人的工作成果,可能都得陷入到僵局然後重新來過。
這影響蠻大的,不亞于摧毀了‘道心’!
桂老當然也知道,目前創傷外科的最熱門的點,就是非手術骨折治療這個前沿課題,本來他就是沖着這裏的創傷外科手法複位的招牌來的啊。
可結果呢?
在設計今天的“玩法”之前,這個教授,信誓旦旦地說,不管三醫院是第一個還是第二個出場,肯定都是占據到了絕對的先機的。
畢竟,會玩手法複位的不多。
而第三個坑,其實才是最巧妙的。
誰會想到,第三台其實是不能手法複位的呢?
但是,誰又能想得到,他們以爲的無法手法複位,在周成的手裏,卻是能夠手法複位的呢?
“唉!~”桂老歎了一口氣。
“那下午的第三小講?”桂老問。
“桂老,我們會準時參加的。”
“我們得先自問,無法回答了之後,才好他問。”這位教授解釋道。
他們不可能說,什麽事情,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後,自己都不思考,也不去想辦法解決,就直接去問答案。
那即便得到了答案,也沒有意義。
思考的目的并不在于一定要馬上得到答案,而是在于你會在出現了事情之後,第一時間進行思考應對策略。
或許策略未必是對的,但是,你思考策略去應對的這個方式,就是正确的。
“好,我知道了。”
“那我下面就去宣布,第二小講,到此結束了啊?”桂老道。
“結束了。”
“C臂顯示的結果,肯定能夠進行石膏外固定術的,這個我可以肯定。”
……
這次的培訓班,一共五節,每一節有三個小講。
每一小講伴随着的是三個手術。
隻是啊,在第二節,第二小講的三個教學手術,因爲兩個手法複位的緣故,結束得非常快。而且因爲一些些的意外,本來是屬于主辦方預留下來的裝逼時刻。
卻變成了‘療傷’的時刻!
因此啊,早早地在十點鍾,周成等人就被放了出來,任何人都沒有對他們進行挽留,其中就包括了桂老、莫成空等人。
因爲這一次的事件,所以他們覺得,可能要對周成等人重新進行觀測才行,否則的話,很容易出現翻車的事件。
就比如今天的創傷外科!
隻是,就桂老等人在非常嚴肅地開會讨論的時候!
出了手術室的粟敏和餘橫二人,直接非常誠心地給周成豎起了兩根大拇指,“牛逼,周成,我服!”說話的是粟敏。
餘橫沒這麽誇張,站在了周成面前,用拳頭頂了頂周成的胸口,微微低頭:“我也服氣了。”
然後,周牧雲和甄行兩個人也走了過來,說明了自己打聽到的結果:“餘橫,粟敏,你們兩個可能都還不知道的事情就是,這第三個病人。”
“是他們自己都判定爲不可能進行手法複位的病人,是專門挖出來的坑,就是爲了讓你們出醜的。”
“然後顯擺他們對手法複位的适應征與禁忌症的理解,是非常深刻的。”
“但是現在,貌似出了點問題,差點笑死我了。”說話的是周牧雲。
周牧雲是和協的,比起甄行作爲積水潭,與三醫院好歹是同一個附屬學校,他與三醫院是真的競争對手,三醫院多出點醜的話,他們笑話對方的樂子,就會多那麽些談資。
豈能不美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