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旺醫院是一家民營醫院,目前的實力等級是三級乙等。
骨科就隻有一個病區,沒有分區,總共床位三十八張,雖然看起來不咋的,但這也是龐德發一手建立起來的。
雪旺醫院建立的時間不長,才短短十幾年,骨科的發展也是龐德發一手帶起來的。
在親自出面,頗費了一些代價,安穩好了病人及家屬的情緒後,痛罵了徐能一頓。
龐德發才沉下心坐在辦公室裏,點了一根煙,抽了半截後,找到了通訊錄中,存在但從未聯系過的,嚴駭涵。
備注:八醫院嚴駭涵。
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了,似乎嚴駭涵也存了他的電話,開口便說:“龐将軍,這麽晚了,還給我打電話,有何指教啊?”
龐德發,除去發,便是與三國末期的名将龐德同名,所以給龐德發博得了一個‘将軍’頭銜。
名字是父母給的,更改不了,而且龐德發也并不覺得将軍就是在刻意取笑他。
沒在意嚴駭涵的稱呼,便直言道:“嚴主任,指教不敢當,隻能說向您請教一下。”
“你們科室,今天是不是收治過一個肩關節脫位的病人啊?”
嚴駭涵故作不知道:“這個我不太清楚欸。龐主任你怎麽這麽問?”
“是我們科室的病人,勞煩到龐主任你了嗎?”嚴駭涵假正經問。
八醫院是三級甲等醫院,說病人轉去沙市其他幾個醫院或者省級,或是湘南大學附屬醫院這樣的部屬醫院,都合理些。
龐德發也不好生氣,嚴駭涵是主任,值班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他還真可能不知道。
道理是說得通,可後來那個老娭毑的媳婦兒啥都招了,龐德發便隻能道:“原來嚴主任不清楚這個病人的具體情況啊,我還以爲嚴主任你知道一些,特意打電話咨詢一下。”
“也可能是病人家屬認錯人了吧。”
龐德發也故意給嚴駭涵留了個話茬。
好嘛,那個病人還真去了雪旺醫院,嚴駭涵頗爲蛋疼的想,也不知道她們究竟怎麽想的。
“龐主任,開個玩笑。”
“這個病人來我們科室的時候,我正好在場,較精得很嘞。”
“我們強烈建議她們做核磁共振,非不同意,可把我們臭罵了一頓,甚至于發狠還把急診病曆本都給撕了。灑了一地。”嚴駭涵解析着。
主要是給龐德發說明,不是我們醫院的醫生不負責任啊,是病人家屬太狠,沒辦法。
龐德發聞言,嘴角顫了顫,想起那個病人的媳婦的脾氣,覺得還真有這種可能。
不僅隐瞞了在八醫院看的診療經過,後來她交待了,問她病曆本去了哪裏,也支支吾吾的。
急診病曆本,作爲患者就診醫院的證據,病人自己撕了,八醫院現在甚至都可以不承認她們去過八醫院。
就算挂了号,也可以說你人沒來啊,不然的話,給證據啊,把病曆本拿來。
你說沒有病曆本,那就更說不通了,人家每個人都有病曆本,而且病曆本是所有醫院都必須要給病人的就診證據,就你沒有,這肯定說不通。
龐德發隻能無奈道:“原來是這樣啊。”
“嚴主任,你肯定也猜到了,後來這個較精的病人,來了我們科室,被我們科的值班醫生收了。頗爲有點棘手,所以我打電話過來問問情況。”
龐德發沒說自己科室給她複位了八次都沒成功的狗屁倒竈事,隻是問下病人既然去了八醫院,而且八醫院也猜到了有肱二頭肌腱的後繞,怎麽一點提示都不給。
現在得到了答案,龐德發也隻能是自認倒黴了。
管天管地,你還能管病人撕病曆本麽?
嚴駭涵聲色不動地回:“那這個病人,現在怎麽樣了?已經搞定了吧?”
“搞定了就好。”
龐德發感慨道:“準備明天手術複位……”
嚴駭涵:“……”
……
嚴駭涵挂斷了電話後,頓時從陽台走進了書房,坐在沙發上點煙開始沉吟起來。
說實話,在白天的時候,嚴駭涵的心裏是有想法的。
一個狗屁的肩關節前脫位,你周成和羅雲兩個都處理不了,還讓病人的家屬順帶着把我請過來的左葫副教授連帶着罵了,他甚至在想,是不是二病區也要學一病區那樣,把這個關節脫位的手法複位,想辦法再次抹掉。
畢竟這才開始幾天,就出了這樣的亂子。
不就是一個常見的前脫位嘛,我都能複位上去,你偏偏要病人去做個檢查幹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還好,嚴駭涵當時選擇了偏袒和相信羅雲與周成的專業性,挺了他們。
不然的話,他如果那時候要爲病人出頭,爲自己博名聲的話,那麽恐怕現在龐德發的遭遇,就是他的境遇。
嚴駭涵敲打着桌面。
如此看來,今天這個周成,不僅是沒有給科室裏帶來麻煩,還避免了一個大麻煩。
他并不莽撞,而是做事都深思熟慮的。
今天值班的當班醫生是郭磊。
周成看完了前面的關節脫位後,來上了課,這才讓郭磊有機會去單獨找病人談話——
如此說來,今天這個病人在科室裏發難,倒是自己也有不對的因素在裏面了。
如果自己不把左葫請來,那麽周成就不可能來聽課,然後放任郭磊這個不懂關節脫位的人與病人單獨接觸和談話。
關節脫位——
保守治療——
中醫特色。
曾主任科室已經放棄掉的東西,我們二病區得把它支棱起來啊。
想到這裏,嚴駭涵就又打了一圈電話,旁敲側擊,終于是把雪旺醫院今天發生的事情給弄清楚了。
頓時有點目瞪口呆——
好家夥,雪旺醫院的這些人,不得不說,膽子是真滴大。
手法複位了五六次不成功之後,還敢繼續複位到第八次,這擱誰身上,也難以接受啊。
将軍的稱呼,果然名不虛傳,這膽識,是一般主任都比不了的。
換位思考,嚴駭涵自己,最多隻敢搞五次,就認慫。
最終還沒複位上去,這麽一說,周成的診斷是對的,他早就看出來了,這個肩關節前脫位,不一般,所以才必須要病人做一個核磁來證實自己不能手法複位的理由!
繼續沉吟了片刻後。
嚴駭涵給蔡東凡打了個電話。
直接就開口道:“蔡東凡,你安排一下,明天周日,你們組的下級醫生值班。周一換成你們的手術日,自己安排幾個病人。”
“我去給曾主任打個招呼,後天周一的時候,就開始着手安排給周成提前授予II級手術和操作授權的事情。”
“你這邊,能安排妥當麽?”
本來,嚴駭涵都還沒決定好具體的時間。但現在看來,這個時間必須得提前一些了。
不然的話,周成那邊不僅有些畏手畏腳,形成束縛,他也不太放心。
早些安排周成擁有II級手術授權,在醫務科備了案,萬一出了點什麽幺蛾子,那也是能在醫院裏說得通的——
我們科的醫生是有實力的,是有資格拿到II級手術授權的。
關節脫位的手法複位,才是I級手術和操作。
出了問題,那也是病情複雜的原因。
而且,周成絕對是個人才啊!
雪旺醫院又不是什麽大貓小貓兩三隻的小醫院,他們沒看明白,不代表是他們傻,而是這個脫位,肯定非常不常見。
這樣的人才,雖然是到了蔡東凡的組上,但畢竟他是在爲科室做事。
自己科室把手法複位和特色醫療撐了起來,對自己是有莫大好處的。
而嚴駭涵又探過周成的口風,周成也沒想來他這邊的意思。
但作爲主任的話,還是要大肚一點。
蔡東凡聞言,先愣了愣,說:“嚴主任,這麽着急嗎?”
“安排肯定能安排,就是手術病人的種類的話,我這邊可能不太夠。才兩台。”
“周一不可能隻看周成做一台手術,而我們明天收治的病人,也不能馬上就安排手術。”
“您看這個難題,該怎麽解決得好?”
蔡東凡的确是有些爲難,但凡嚴駭涵早一天說,他都能去想辦法搞一些病人來,但今天說的話,這都晚上了,蔡東凡哪裏去找病人。
嚴駭涵就說:“那我再安排兩台手術,周成來主刀。”
“你那邊,絕對不能給我出了什麽岔子,提前和周成溝通好,把明天要手術的病人,提前讓周成吃透。”
“這一次,曾主任下了這麽大決心,把王主任都拉到了評審團隊裏,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嚴駭涵言辭灼灼地命令着。
這都不是和蔡東凡商量了,想來他也是下了大決心的。
曾異爲了骨二科這個不是骨一科的人,都有這麽大魄力,如果嚴駭涵這裏還畏首畏尾,肯定說不過去。
“好!我懂了,嚴主任。”蔡東凡立刻接過了軍令狀。
……
蔡東凡當即就給羅雲轉述了這件事,讓羅雲安排張正權明天值班,以及,務必要把周成叫到科室裏熟悉病例的事情。
羅雲聽完,稍微有點驚訝:“嚴主任竟然會想着提前做這個事?這應該不會是開玩笑吧?”
“嚴駭涵他除非腦殼被驢踢了,才會用這種事開玩笑。”
“不管怎麽說,周成也是我們組的人,我們得幫他一把,你做一下張正權的工作,如果張正權不同意的話,我再喊嚴軍來頂班。”
“現在我們科室屬于關鍵的轉型期,嚴駭涵也能夠看清楚這一點。”
說到這,蔡東凡又沉吟了一陣後,說:“而且羅雲,我們科要往關節外科,或者說我們組要往關節外科轉型的話,那也不是一天兩天說轉就轉的,得有一個過渡期。”
“你和周成慢慢把關節脫位做起來,這就是這個過渡期。”
“另外,你現在也是主治了,如果你做得好,很快就能夠申請關節外科的專科門診,你可以往科室裏收病人,我到時候給你三張固定床和幾張流動床,這都不是問題。”
“隻是,羅雲,你有想好,你到底要通過什麽樣的方式,把關節置換術的手術權限給拿到嗎?”
“這個,說實話,我都幫不了你呀,我對關節外科這一塊也不熟。”蔡東凡說出了自己的爲難處。
關節和創傷,是兩個亞專科,走動不多。如果是要給羅雲授予創傷外科的IV級手術權限,蔡東凡可以咬牙想辦法。
但這個,蔡東凡實在是無能爲力。
羅雲如今隻是主治。
羅雲就笑了笑說:“蔡主任,這個事情您放心,隻要醫院願意給我安排關節外科的專科門診的話,手術權限的事情,我會找醫務科去講的,應該不難。”
不難?
蔡東凡愣了愣。
“你去找他們說?說得通?”
“還是要保險一些啊。”蔡東凡不解問。
羅雲才主治,甚至不算資深主治,勉強做III級手術還能要一下手術權限,去要常規開展IV級手術的權限,恐怕醫務科不敢随便給的。
“我有東西給他們看,蔡老師,您就放心吧,我肯定不會莽撞的。”羅雲自信滿滿說。
“好!既然你心裏有了主意的話,那我就不多問你了。”
“其實我之前并不是。”蔡東凡繼續想給羅雲解釋些什麽。
羅雲便打斷了蔡東凡的話:“蔡老師,創傷和骨折是骨科的基礎,這幾年我沉下心來,也學了很多東西。這對我隻有好處而沒有絲毫的壞處。”
這是羅雲的實話,創傷和骨折是骨科的基礎,這是放眼全世界都通的理。
蔡東凡也就不婆婆媽媽了。
……
周成此刻還在科室裏陪着郭磊值班。
主要是因爲郭磊白天那件事,讓周成心有餘悸,生怕郭磊再搞出什麽事情來,所以該小心還是得小心點。
接到了羅雲的電話後,周成都頗感意外。
問了羅雲具體的原因,可羅雲也沒說出來。
郭磊看到周成接了電話後,便在床上沉吟,于是問道:“周成哥,是有什麽事嗎?如果你有事的話,你可以回去休息的嘞。”
“我在科室裏值班能搞得定,不會也不敢再随便說話了。”
周成忙回過神,對郭磊說:“不是,我在想其他的事情。”
“磊哥,你其實不用自責的,今天的那個病人,是極爲罕見的脫位,這個是我提前也沒想到過的。”
郭磊笑了笑,沒說話,也知道周成是在安慰他。
他不懂就是不懂,倒也沒必要太強的自尊心。
因爲不懂還可以學啊。
羅雲的話,郭磊死死地記在了心裏。
可以不懂,但一定要有學習的心……
翌日。
周成和郭磊兩個人差不多同時被鬧鍾叫醒的時候。
同時問對方:“磊哥你昨天晚上起來了嗎?”
“周成哥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人叫你了?”
問完,兩個人都是一笑,郭磊便道:“周成哥,看來我們兩個的運氣還不錯,睡了一個飽覺。”
說完,郭磊看了看時間,已經是翌日的七點五十。
郭磊立刻打着哈欠,坐起身來。
然後趕去洗漱。
他是當班醫生,所以和衣而睡的,避免晚上被急診叫的時候來不及穿衣服。而周成則是換成了睡衣。
待郭磊走後,周成才換成新的換洗衣服,等郭磊從洗手間出來後,他才拿着牙刷等去洗漱……
當周成從洗手間走出時,發現,張正權竟背着包趕到了科室。
周成稍稍一愣——
張正權平時裏不都不提前來科室裏了嗎?怎麽今天周日,還趕來了科室?
但馬上又反應了過來,好嘛,昨天晚上都睡糊塗了。
今天是改成他值班了。
于是說:“權子,吃早飯了嗎?”
“要不要給你帶一份早餐來?”
在家裏的時候,周成都是在六點多晨跑的,不過今天沒調太早的鬧鍾,倒是沒去跑步了。
張正權聞言馬上說:“周成哥你也在科室裏啊,早知道我給你也帶幾個包子了,我在來的路上吃過了。”
一邊說着,一邊放包,一邊換工作服,然後一邊問:“昨天晚上很忙嗎?”
“昨天晚上十點半,睡到現在。”周成笑笑。
張正權立刻有些羨慕說:“真希望我今天也能一覺到天亮。”
“會的!”
“……”
八點半左右,蔡東凡和羅雲就早早地趕來了科室裏,然後直接從辦公室把周成擰進了主任辦公室裏。
明天周成要主刀四台手術,并且還要被曾主任和王主任評審,以獲得手術授權,這個羅雲和蔡東凡兩個人都不敢太大意,實實在在地拉着周成去看手術的教學視頻了。
然後蔡東凡還在一邊講解。
羅雲則是帶人去查房,安排手術這些。
說實話,周成整個過程,非常困,很想睡覺,很想對蔡東凡說,這也太無聊了。
但不敢這麽說,強打起精神仔細看,一邊點頭還要一邊假裝蔡東凡說得非常好,他一副乖乖受教的架勢。
蔡東凡這是爲他好。
周成總共才演戲演了三個小時。
便感覺到了演員的不容易,演戲演幾個月,這真不是人能幹的事情,還好自己沒去當演員,不然的話,肯定是演技賊差的那種,得餓死!
好不容易熬完!
蔡東凡再三問周成都看明白看清楚了沒有?還有沒有什麽問題。
有問題咱們可以再來一次。
周成趕緊搖頭,覺得如果再要繼續三個小時,非得把他逼死在主任辦公室不可。
蔡東凡這才揉了揉眼睛,然後離開了主任辦公室。
周成在無聊強打精神假裝的時候,他是全神貫注地在對周成進行講解和教學……
周成看着蔡東凡的背影,莫名的心裏一暖。
蔡老師是個好人啊。
周成這才出門去接羅雲的班。
羅雲準備離開前,給周成再多說了一嘴:“小成,你明天做手術的時候啊,記得穩重一點。”
“如果曾主任和王主任術中說什麽,你都點頭說好。不要争辯。”
“這隻是一次通過性的考試,并不一定要求滿分。”
“明白了麽?”
“嗯嗯嗯!”周成忙不疊點頭。
看來,給自己提前拿手術授權的事,蔡東凡和羅雲比自己還緊張。
“記在心裏啊,你沒經曆過研究生的答辯,所以我怕你心态放不穩,經曆過這一遭後,你再回頭看很多事情,其實就沒必要緊張了。”羅雲解釋着。
周成心裏感慨了一下——
假如自己在本科畢業那年,就考上了研究生,恐怕也很快就要畢業答辯了吧?
隻可惜啊……
周成和杜嚴軍正在吃中飯的時候,杜嚴軍發現,莫名其妙地進來了幾個人,對着周成一頓道謝之後,留下了一堆果盤和兩副錦旗,便離開了科室。
這絕對不是科室裏的住院病人。
杜嚴軍問:“周成哥,他們是誰啊?”
周成就說:“他們是之前我看過的一個小孩的家屬。”
“也是關節脫位的?”杜嚴軍恍然大悟。
“嗯。算是吧。”周成點頭。
杜嚴軍就笑了笑道:“周成哥你真是厲害。現在你複位的病人,就開始給你送錦旗了,我們科,就連蔡主任和嚴主任他們,也沒收到太多面錦旗。”
周成卻苦笑說:“我沒給他家小孩做複位,他們離開時,差點把我罵得狗血淋頭,隻是比昨天的那個家屬好點。”
來人正是前天他看過的那個肩關節脫位的小孩的家屬。
當時周成說他小孩可能有癫痫,可沒把周成臭罵一頓。
杜嚴軍頓時就有點搞不明白這個世界運轉的基本規律了,腦殼宕機了……
——
周一早上,周成又睡了一個好覺。
因爲今天有關鍵性的手術,周成昨天八點多完成了三次模拟後,在十點鍾左右就提前入睡了,爲了養足精神,準備今日要進行的手術。
可周成睜開眼睛後,當時整個人就是吓得一個激靈——
仔細地揉了揉眼睛,再細看時。
好家夥啊——
對門的上下鋪,不知道什麽時候,橫七豎八地躺着好幾具‘屍體’,都沒蓋被子,都穿着綠色的手術衣,戴着藍色的帽子和藍色的口罩。
而其中一個人,周成是認識的,絕對就是羅雲,此刻鼻腔裏好像是塞了幾斤棉花似的打着鼾,在下鋪……
上鋪則是鄭玄臨、董千盛耷拉着手垂釣着,也是鼾聲如雷……
一個個人都累成狗一樣……
周成趕緊下床,然後還看到了自己的下鋪,也躺着人,正是杜嚴軍與闵朝碩。
周成撓着頭,擰起自己的白大褂,一邊套上,一邊低聲喃喃。
“這我不是睡了一個世紀吧?”
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日期沒錯,時間也沒錯,才七點二十差不多的樣子。
走到醫生辦公室。
張正權此刻如同工蜂一樣的在醫生辦公室忙來忙去,十分焦頭爛額的樣子,黑眼圈格外濃。
見到周成後,便馬上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揉了揉眼角,正要說:“周成哥。”
但,護士站一聲長嘯,讓端坐着的他當時就是一個冷顫:
“值班醫生,急診科打電話,急會診……”
張正權立刻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臉色煞白煞白的。
“十七個。”張正權發狂一般地聳了聳眼睛,趕緊抱着不知道哪一床的病曆本出門,路過周成的時候,麻木地說。
周成愕然——
十七個?
昨天科室怕不是打了個大滿貫哦?
打大滿貫,其實就是通宵做急診手術。
這簡直就是臉黑到姥姥家了啊!
爲什麽沒人叫我?
但這個問題飄出來後,周成心裏立刻明白了過來。
他今天要拿II級手術授權,所以蔡東凡他們希望自己多休息。
不禁内心一動,主動跑上去,道:“權子,你休息下準備交班吧,我替你去急診科跑會診。”
張正權則咬牙說:“好,辛苦你了,周成哥。”
這聲音,周成隻是聽起來,便覺得心疼。
而蔡東凡與羅雲,爲了讓今天有重要手術的自己休息,愣是沒把自己吵醒!
“你該叫醒我的。”周成拍了拍張正權的肩膀。
張正權咧嘴一笑,沒說話。
……
早上交班的時候,嚴駭涵的心情大好!
所以在張正權和值班的護士交完班後,馬上鄭重其辭地對衆人宣布道:“昨天科室裏的病人數量很多,大家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我知道這肯定會很累,但是,我們一定要保證好醫療安全,這是第一位的。”
嚴駭涵這麽一說,護士長就忍不住開口了,說:“嚴主任,昨天收了十七個。我們值班護士整個晚上腳上都是穿着風火輪在跑,根本跑不赢。”
“還有六台急診手術周轉,這病人數量,一下子暴增這麽多,如果今天還有病人來的話,那怎麽是好啊?”作爲大管家,護士長不得不考慮這一點。
如今科室裏的加床都滿了。
嚴駭涵則點頭道:“昨天的值班醫生和值班的護士,都辛苦了!”
“以後我們科室的晚夜班,值班費全部都增加一倍!如果績效不夠加的話,就從我績效裏扣。規培生也算在裏面。”
嚴駭涵這麽說着,護士長的臉色當即一變,正要說話。
嚴駭涵就繼續道:“大家請放心,後面肯定不會有昨天這麽多病人了。其實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
“我們骨一科和骨二科的病人數量突然暴增,是因爲骨一科有一個病人的家屬啊,是120急救車隊的負責人,他有個家屬正好在我們這裏住院。”
“曾主任花了不小的力氣幫了忙,所以他才私下裏受益,往我們這邊多送了些病人。”
“不過曾主任已經和他溝通過了,這好意肯定是心領了,不過這全都送過來,我們八醫院肯定接不了。所以大家請放心,這樣的情況,肯定是不會發生了的。”
嚴駭涵這麽一解釋,所有人都恍然了。
隻有張正權患得患失地呆在了那裏。
心裏暗苦,所以,我長得黑,臉也就這麽黑嗎?
這樣意外的事情,也就正好發生在了我頭上?
并且僅此一次?
其他人松了一口氣的時候,知道情況的蔡東凡、羅雲和胡明三個人,包括嚴駭涵的眼神,都有意無意地在往周成的身上瞥。
今天這麽多病人,都是這個逼鬧出來的啊。
這一下子突然暴增的病人,就讓他們科都吃不下了。
可不是?
那個家屬,把昨天晚上120的急救車,基本上都打發到這裏來了,120救護車的目的醫院,本該是就近原則,但是可以做一定程度的調整……
周成簡直就是科室裏的福星啊。
不過,周成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隻以爲啊,自己是因爲今天有手術,才被這麽關注的。
……
交完班。
蔡東凡便馬上把羅雲和杜嚴軍與張正權三個人叫到了一邊,說:“羅雲,等會兒你查完房,下來手術室幫忙。”
“嚴軍,正權,你們兩個趕緊回去休息。”蔡東凡頗爲有點心疼地說。
這是真的,不是在假裝。
“師父,我不累。”杜嚴軍趕忙回。
“蔡老師,我也不累。”張正權則是強撐着回。
“不累個屁,老子不需要你們成爲醫院裏的烈士和最佳好醫生,上手術的機會多的是。趕緊給老子回去休息。”蔡東凡對兩個人,一人兇了一下。
“師父。”杜嚴軍還想掙紮下。
“别說廢話了。如果真想來學習,下午過來!”
“我和羅雲三個人還搞得定。”蔡東凡堵住了杜嚴軍的話,滿是關心。
“好!”杜嚴軍和張正權這才點頭。
“去查房吧……”蔡東凡一聲令下,查房的大隊伍便開拔。
查完房,杜嚴軍留在了科室裏處理後續病人,張正權則是被直接趕回了病房。
可以說,昨天最累的人,就是張正權這個值班醫生了。
當蔡東凡和羅雲與周成三個人,從手術室的更衣室往手術室上樓的時候。
蔡東凡才道:“周成,以後你拿到了手術授權了的話,我和羅雲遇到了II級手術,就會多關注到嚴軍和正權兩個人身上,你不能有什麽想法啊。”
周成趕忙說:“應該的。蔡老師。”
“嗯!”蔡東凡點頭。
歎了一口氣:“他們兩個就是資質,太一般了。”
……
蔡東凡便吩咐周成和羅雲兩個人,先去了手術室準備術前的準備工作。
他則是去和嚴駭涵、骨一科的曾異和王永勁主任還有醫務科的來人溝通與交涉。
八醫院,提前給住院醫師正式授予II級手術的事情,這次真的是破天荒頭一例!
以往,即便科室裏有越級手術的存在,那也是偷偷摸摸的,這骨科還是第一次這麽搞。
醫務科的人本來是不想來的,不想開這個頭的。
可骨科的三個主任同時出面,他們也不得不深思熟慮下,最終還是看在王永勁和曾異兩個人的面子上,同意了這件事,不過聲明了,不能爲了授權而授權。
要随時接管手術,要做好麻醉生命體征的守護。
而這個,蔡東凡自然又邀請到了自己的好朋友·禦用麻醉師——曾毅主任。
所以,當看到醫務科的人與曾異兩人來時,蔡東凡立刻熱情地上前去招呼:
“窦科長,您怎麽親自來了?辛苦,辛苦了!”
窦成鵬翻了翻白眼道:“你們骨科鬧這麽大陣仗,我能不親自來嗎?”
“給住院醫師破格授予II級手術,還是這麽正式的,這可是稀奇得很嘞。”
窦成鵬雖然内心裏把這件事罵成了狗,但事已至此,也是陪着笑。
“辛苦辛苦。”
“曾主任,也辛苦你了。”
“王主任也來了……”
……
手術室。
安若小妹子此刻一邊勤勤懇懇地打着麻醉,一邊跟自己的老師嘟囔:“老師,爲什麽又是骨科的手術呀?”
眼神裏滿是生無可戀,嗔怪之意滿滿。
曾毅則解釋說:“安若,你不能對骨科存在着偏見啊。骨科手術好啊,一般都能提前下班。”
“你平時不都在抱怨,看書時間短麽?”
安若則辯解:“那也不要來骨科啊,骨科就。”
本來說沒幾個好東西,但當着自己的面,安若不敢講這話。
“骨科人挺好啊,你看,我們上個星期不還請了骨科的小楊來給我們打麻醉麽?”
“小楊打的那個麻醉,可不是一般情況下可以見到的啊。你上次看了,肯定也是收獲不小吧?”曾毅斜着眼睛問。
安若低聲嘟囔:好個屁,一點都不好。
不就是神經阻滞麽。
一副二五八萬的樣子,就看不慣他。
曾毅聽到了,忙說:“話可不能這麽講。”
“神經阻滞雖然都是神經阻滞,但主支神經阻滞和分支神經阻滞的難度不一樣,皮神經精準阻滞,和分支神經阻滞,那難度又不一樣了。”
“安若,你可要曉得,這樣的麻醉,在我們麻醉科是極爲少見和罕見的。”
安若不屑,誰稀罕。
他做的什麽麻醉,我都懶得看。
雖然有點厲害,但厲害有什麽用?
人品不行,腦殼還有問題。
曾毅繼續說:“今天骨科的手術很重要,所以骨科的曾主任才特意邀請了我。”
“你也知道,骨科的曾異兄弟,是我的同門兄弟,我也不好拒絕啊。”
“安若,你放心,今天的手術又不是手法複位,肯定周轉不會很快的。”曾毅給自己的學生打着預防針。
安若正好把椎管内麻醉的管子固定好,把病人也恢複了仰卧位,問自己的老師:“真的嗎?”
“肯定是的。”曾毅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
“而且他們也肯定不敢做得很快!”
“因爲這一次手術,是他們要爲科室裏的小同志破格正式授予II級手術的權限,這可不能馬虎了事的。”
安若聞言一怔,有點失神。
骨科的誰呀?破格授予手術權限?
這不相當于把越級手術直接擡到了醫務科的明面上麽?
不過這麽想着,安若又想到,骨科有一個魔鬼,連III級手術,都當着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教授面給做了。
II級手術,和III級手術比起來,有點小巫見大巫的意思。
也就覺得見怪不怪了。
隻希望不要是楊弋風吧。
而且,因爲自己老師的解釋,安若也是放下了心來。
既然這次手術如此重要,他們恐怕也不敢太快了吧。
正想着的時候,安若便看到了骨科的辣個魔鬼,走了進來。
當時安若便是吓得一個哆嗦——
這是留下了心理陰影,忙求助一樣地看向了自己老師,眼神裏放着無助的光芒:似乎在說,老師,你沒告訴我今天主刀的這個人,就是這隻魔鬼呀?
他做手術?
能慢?
安若又想起,那次就連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副教授,都好像有點跟不上周成的節奏,這叫慢?
曾毅則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閉目養神。
不說話了。
安若也是捏了捏小手掌,暗自對自己說了一聲:安若,加油,不怕,不就是個魔鬼嗎?
直面他就是了。
熬過去了,今天就結束了。
……
羅雲和周成可不知道,安若此刻心裏還有這麽多的小心思。
隻是看到了病人麻醉打好後,羅雲就說:“曾主任,辛苦了啊,謝謝你們配合,這麽早就把我們的病人給麻醉好了。”
這爲骨科節省了不少時間。
曾毅擡了擡眼皮,淡淡道:“談不上辛苦,份内之事而已,也都是我學生打的麻醉,我就是坐下場子的。”
羅雲便看了眼安若,說:“辛苦你了啊,安醫生。”
安若聲音很低地回:“應該的,羅老師。”
語氣非常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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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蔡東凡、王永勁、曾異等人走進時,羅雲和周成兩個人已經站在了手術台上,做完了手術前的所有準備,就等着蔡東凡再上台,吩咐手術開始,便馬上可以開始手術了。
窦成鵬看了,笑着說:“骨科的執行力很強啊,我們剛到,竟然這些都準備好了。”
“不敢浪費窦科長您的時間啊。王主任,曾主任,嚴主任,我就洗手去了啊,今天的手術不少,我們就不浪費大家時間了。”蔡東凡趕緊客氣道。
曾異和王永勁兩個人都點了點頭,然後分發給每個人一張評分表。
并且同時偏頭對窦成鵬解釋道:“窦主任,這些表格,就是詳細的評分内容,你隻要根據操作的具體步驟和流程來客觀打分就好了。”
窦成鵬雖然也是醫生出身,但不是骨科的。
看到這張手術評分表,就說:“你們骨科準備得真的很周全啊!”
曾異笑了笑,說:“既然和醫務科要這種授權,自然不敢馬虎了事,來應付窦科長你啊。”
“隻是提前準備了一下,讓我們的評審更加客觀,少夾雜私人情愫在裏面而已。”
“窦科長,您可以盡管按照這些詳細步驟來評分。”
“……”
蔡東凡去洗手過程中,安若看着自己老師打盹,倒是很好奇地看了看周成,與周成的眼神對視了一下,然後又害怕地縮了縮頭,仔細麻醉監護面闆上的生命體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