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黑衣衛的壹号老先生，打開了木門。
在山海界，爲了行動方便，他自稱“秦先生”。
看到對方的時候，還稍稍愣了一下，第一時間便意識到這白胡子老頭，并非尋常人等。
這是老頭與老頭之間的相遇，也是世界與世界之間的相遇。
隻不過其中一位穿着一襲黑衣幾乎秃頂，隻有寥寥幾根頭發；另一個卻仙風道骨，滿頭的白發，穿着一襲白衣。雙方的共同點是雙眼炯炯有神，哪怕年紀漸長，依舊有着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這位老先生是……”老同志回過心神，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傅天元朝背後揮了揮手，示意徒弟們安靜：“您是……黑衣衛？又或者是黑衣衛的一員。”
黑衣衛？
老頭沒有點頭也沒有拒絕，裝作一副沒有聽懂的樣子，稍稍打量了對方幾眼：“您是哪一位？來這裏貴幹？”
黑衣衛這個名号，在山海界從未出現過，因爲所有開荒團隊的成員，名義上都隸屬于“人類合作組織”，由當前的“龜府”統一管理，如此才能共同合作，減少分歧。關于地球、藍星的信息，禁止對外洩露。
但眼前這位白發老者，又是如何知道“黑衣衛”這個名詞的？
壹号老先生心底裏思索起來，卻百思不得其解。
白胡子老頭道：“鄙人傅天元，受到仙人指點，特來此處，尋找黑衣衛高人，傳道解惑。”
“仙人？”
傅天元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紙，上面寫了三個标準的大字：黑衣衛！
老頭瞳孔微微收縮，那張紙……
是一張常見的A4紙！
“黑衣衛”三個字，仿佛是用打印機，打印出來的！
但要知道，這裏可是在山海界！
山海界有A4紙嗎？自然不存在的，山海界隻有宣紙、草紙、竹編，就連開荒團隊也沒用過A4紙，更沒有所謂的打印機。因爲當前傳送一張A4紙的費用，可能要數百元；而傳送打印機，更是要數百萬，更何況這裏沒有電，傳送過來也沒有。地球、藍星家大業大，經費依舊是有限的，必須得捷運。
這老頭的A4紙是哪裏來的？
很快，老同志的心緒平靜下來：“這裏不是談話之地，幾位貴客既然有事相商，請進吧。”
“那便打擾了。”
一行人邁入門檻，來到龜府内部。
懷着一種好奇以及謹慎，秦先生帶着一群人，來到龜府邊緣的一間房間，泡了一壺清茶。
算不上是什麽好茶，隻是山海界本土的清茶罷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傅先生可是那昆侖山之人？”斟酌片刻，秦先生率先喝了一口茶水，旁推側引地問道：“那昆侖一脈的道人，勾連惡神，給我們帶來很大的麻煩啊。”
“那些啊，算不上是道人，也隻是些道徒罷了，學了點皮毛術法，所謂修生養息卻是一點都沒有學到。”
“說來也慚愧，慚愧啊。在下便是昆侖一脈的大天師，特地賠罪來了。”傅天元也算心胸坦蕩，抿了抿茶水，認下了這口鍋。
他從懷裏取出一小包茶葉——來自昆侖山的猴兒茶，頗爲珍貴，算是賠禮。
傅天元話鋒一轉，忽然問道：“這位老先生并非本土人士吧。難道不屬于這方世界？”
壹号秦先生笑了笑，倒也沒有太過驚訝，對方既然敢親自上門，必然有着一定的事前調查。
他并沒有感受到對方的惡意，卻沒有直接回答：“傅先生，對這楓華城如何看待？對我們這群人，知曉多少？若有疑問，在下倒也可解答一二。”
傅天元道：“這座城市很好，有很多事情……颠覆了過去的傳統。”
“很多天馬行空的想法，乍一看覺得滑天下之大稽，如同瘋人酒後的胡言亂語。”
“但仔細想想，又好像有一種别樣的道理，實踐下來又似乎走得通。還有那學堂中傳授的天文、地理、數學等自然科學，給人帶來一種自然大道應當如此的感覺。”
“能夠抛開門戶之見，傳授學識，普及識字算學，光是這一點，便是大部分世家貴族無法做到的。”
山海界的各大王朝尚處于封建時代，統治者需要的是社會穩定。士農工商三教九流，足夠多的農民才是符合穩定性要求的，商人不從事生産，在統治者眼裏價值最低。
至于士，世家貴族壟斷了知識，窮人根本上不起學。
但在楓華城、青石鎮等廣大區域，随着學堂教育的不斷展開，令人心存疑慮的同時，又有些豁然開朗——原來這教育，不僅僅是語文，更重要的還是數學啊。
“門戶之見？這些東西，早就應該抛棄的。”壹号老頭輕輕搖了搖頭，就連眼前這位仙風道骨的老者，也擺脫不了時代的局限性啊。
傅天元又問：“閣下對山海界了解多少？”
他不緊不慢地說道：“了解的不算太多，隻知道山海界形式很差，惡神遍地，而昆侖山這邊風景獨好，西王是個庇護人族千年的正神。至于楓華城這邊，龜靈大母是個善神，瘡生大母也不錯，新來的白狗将軍，還能分辨哪個是好人，哪個是壞人。”
“多虧了這些神祗的配合，工作才能順利地展開啊……”
傅天元停頓了一下，白狗将軍應該就是所謂的谛聽了。
他心中思量着，自己這一行的目的，或許已被眼前之人看破。
此老者很神秘，就連蔔算也難以鎖定其天機，真話謊言都難以辨别，必然身懷絕技。
當然作爲客人，這一次他不是來打架的，而是來投靠的！
他隻是想把自己這些人賣個好價錢，讓昆侖一脈，在未來的亂世中能夠生存下去罷了。
至于“皇天大帝”的大腿，能抱上，自然要抱上。
故而沉默片刻，傅天元還是保持着應有的禮儀，聲音卻低了下來：“昆侖山風景獨好？錯了，大錯特錯……老先生，我就直接問了，這龜府，可否是皇天大帝所屬勢力？”
老頭的眉毛，微微一挑。
果然啊，這老頭知道些什麽。
不過他們的來意又是什麽呢？是來投靠的，還是來砸場子的？還是單純的詢問上幾句？
“是，卻也不是。”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既然傅先生已知道‘皇天大帝’的存在，也應當明白，它并非普通的神祗，我們這些人，相當于其合作者。”
“皇天大帝并沒有任何明确的指示，我們也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一些小事罷了。”
“敢問，皇天大帝的意圖是什麽？”傅天元又問。
“可能是，爲了改變山海界之格局吧……”
這話其實隻說了半句，随着山海界的不斷開荒，就連地球以及藍星的格局，也被強行修改了。
在未來，每個地球人或者藍星人，都能夠以低成本的方式，來到山海界。
而這裏有着另外的制度——六道輪回，能夠輪回下一世！
人們很難想象，随着生命與死亡的規則被改變，數百年之後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樣的。
當前的人們隻知道，他們是時代的推動者。
至于時代的車輪究竟會被推到哪裏，實在是無法預測。
“不瞞您說，昆侖山的形式很差。神祗西王，随時有可能爆發吃人惡念。”傅天元斟酌片刻，再一次說出了一段，令人震撼的信息。
“而我等三人，見過皇天大帝，得到其一承諾……”
“承諾？！”老頭驚了。
這段話實在有些勁爆，既涉及到昆侖山上的“西王”，又關系到了大乾王朝，“皇天大帝”等多方勢力，算是誠意十足。
至此，話匣子終于打開。
“皇天大帝的本體，是一顆巨大的太陽麽……”
“神獸谛聽，變成了忠犬将軍。”
“西王一旦吃人，生靈塗炭。山海界之變，近在咫尺……”
“我昆侖一脈正在謀劃對抗方案，無奈實力不濟，又丢失了神獸谛聽……”
“此事，皇天大帝應該不至于不管……推動山海界的變革，不僅僅關系到了數十上百億的平民生活，也和我們自身的利益有關。”
“皇天大帝開辟了六道輪回，做出偉大業績能夠獲得功勳，不但有一些獎勵，還能夠活出下一世。”
“原來如此……正因爲六道輪回的存在，那些惡神，才被強行驅使着幹體力活。皇天大帝的威能，恐怖如斯。”
“與其對比起在地獄接受折磨，那些惡神甯願日日夜夜幹體力活，可見那地獄道的可怖。”
六道輪回？
傅天元、仲禮、仲和三人，回想起當初進入的神秘空間，齊齊抖動了一下，汗流浃背。
談話不知不覺間持續了兩個多小時，從一開始的相互試探，再到後續的深入交流，再到探讨未來的方向，算是締結下初步的友誼。
老頭又帶着這行人參觀了幾個核心工廠——水力織布工廠，通過水力驅動進行織布，一台機器的效率大約是普通紡織人工的140倍。
那密密麻麻的布料，生産速度極快，就連周邊的棉花也完全不夠用了。農民們連夜開始種植棉花，以期待來年有個好收成。
還有一個小規模的煉鐵工廠，通過從遊戲訓練營，傳送過來的高爐煉鐵冶煉出生鐵。
将鐵水灌注到模具當中，效率大約是鐵匠的10萬倍以上！
一個鐵匠，兩三天鍛造出一把菜刀算是不錯的了。
但這個鋼鐵廠嘛，一天幾萬把菜刀不成問題！
那紅彤彤的鐵水，那轟隆隆的機械響動聲，居然如此美妙！
當然，最重要的便是戰争道具了，猙獰的炮口，蒸汽機槍，肉山炸彈，還有一些奇物道具，全都是遊戲訓練營中運送過來的。
這些人東瞧瞧西看看，簡直驚訝地不行。
這些武器，意味着安全與穩定，對抗西王稍稍差了些，但對抗大部分的惡神足以！
而工廠中，各種物資的産出，意味着源源不斷的财政收入，難怪龜府雇傭了這麽多的工人，卻不會财政虧空，皆因爲這些奇妙的機械！
而每一個在這裏工作的工人，臉上均洋溢着自豪與驕傲，因爲在這裏工作給與的薪酬很高，甚至連社會地位都随之升高了一大截！
難怪那和尚“秋遠”改了信仰，有這等生産力大法，誰還願意去誦經念佛？
“這是器械……皇天大帝所創？”大師兄仲禮不由得誠心問道。
秦先生搖了搖頭：“并非如此，皇天大帝很少管事。這裏依靠的是人自身的力量，是我們根據物理、化學、數學的發明創造。爲何學校要推廣教育？因爲需要足夠的人才，否則連操作機械的工業人口都沒有。”
“這是能夠向外推廣，并改變世界的産物。皇天大帝隻是一個助力，能清掃掉不少阻礙，但改變世界的依然是人類本身。”
“而皇天大帝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它從不指手畫腳阻礙我們的生産。”
“它隻是幫忙處理掉那些礙事的惡神。在六道輪回的幫助下，或許……這裏比我們那裏更有潛力。”
他喜悅的同時，又有些煩惱，原本還以爲是大反派的昆侖一脈，怎麽突然間投靠了呢？
突然間從敵人，變成了朋友？
但仔細想想，棄暗投明才是人間真理。
那漫山遍野的神佛，都想着吃人，就連昆侖山也不安穩，也就隻有這裏的不吃人，還在發展生産力，不投靠才是傻子行爲了！
一路參觀下來，氣氛從一開始的熱烈，卻慢慢變得的沉默，傅天元的學生們都凝滞住了呼吸，臉上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沮喪之色。
這一番話，放在昆侖一脈耳中，簡直不啻于驚雷。
那些依靠水力運作的工廠，能工巧匠們倒也能想想辦法，模仿一番。
但這些理論與思想，說的難聽點是大逆不道，一般人很難接受，說的好聽一點，實在是……真正的改天換地！
人類與神祗，并非依附關系，而是合作關系。
皇天大帝，居然也願意與人類單純合作關系，皇天大帝不要求香火，也不要求其他的東西，甚至從來不頒布命令，隻是偶爾幫助一下人類。
這種理念方面的巨大差異，簡直沖擊着年輕人的三觀，讓他們心中惶惶然，說不出話來。
可是，又不知道應該怎麽反駁，畢竟事實勝于雄辯。
看到他們的表情，老同志心中歎了一口氣，這便是維度層面的碾壓了，生産力方面的差距，還可以想想辦法追趕，畢竟這個世界存在各種術法，能誕生各種奇迹。
但思維層面的差距才是地球人花費數百年時間，創造出來的偉大精神财富。就連地球人自己，都沒能夠完全整理清楚未來的道路，然而再怎麽樣，都比山海界這種封建王朝強得多了。
他又趁熱打鐵地問道：“各位先生，可否願意進入道廟中，親眼看上一眼皇天大帝？“
“剛好我們的士兵們從外地抓了個惡神。看一看所謂的六道輪回是否真正存在。”
傅天元本人，當場愣住了。
他其實有點恐慌，那皇天大帝的神秘空間，實在過于恐怖了！
就連他這種身經百戰，經曆過無數的老人，回想起那時候的場景也有些頭皮發麻，再也不想進去第二次。
反倒是身後的那些學生，除了仲禮、仲和倆人瑟瑟發抖之外，全都興緻勃勃，躍躍欲試。
畢竟，皇天大帝是他們要投靠的對象，看幾眼應該無妨吧？
傅天元沉吟片刻，還是答應了下來，“好吧。”
眼前的這一位“老先生”，也會跟着前往，他們這一大波人總不能當場露了怯。
他們這些待價而沽者，要是露怯，身價可就低了不少，今後的待遇也會低上一些。
“請來這邊。”
……
……
半柱香的功夫後。
一行人又從神秘空間退了出來。
傅天元、仲禮、仲和三人倒是沒什麽太大反應，剩下的一衆學生，全都吓得兩股戰戰，滿頭大汗。
那六道輪回審判的過程，硬生生地将惡神給吸了進去，簡直可怕。
“其實還是不太一樣。”仲禮對着後輩們低聲道，“真正的比現在這個……恐怖萬倍，令人無法直視，哪怕蒙上耳朵，都能聽到那詭異的哀嚎聲。。”
“這還不行？這殿堂已然比西王的殿堂更加氣魄！那六道輪回的巨大輪盤，鋪滿了整個天空。”另外幾位學生驚異地叫道。
傅天元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年輕人啊，你們對力量一無所知。
雖然氣勢恢宏，但和當天看到的完全不能比啊……
他轉過頭去問道：“敢問先生，我們當前看到的景象，爲何和當天的場景不一樣？”
“很正常，因爲皇天大帝并不隸屬于山海界。”壹号老同志走在最前方，沉吟片刻，解釋道，“當前放置在這裏的，隻是一尊分身投影，能夠發揮出的實力，不過本尊的十分之一，甚至不過百分之一。”
“而你們當天看到的，可能是其本體。”
“你們帶過去的那一隻神獸‘谛聽’，投靠後，再一次加強了錨定，讓其能夠發揮出更強的實力。”
“不過，伱們是怎麽見到其本體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