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袁,我來給你拜年啦!”
戴建利還沒走進廚房,就扯着嗓子喊了一聲。
俗話說,沒出正月都是年,打着過來偷師學藝的旗号容易被趕出去,但要說來拜年,袁德彪就算再不高興也得笑臉相迎。
林旭覺得每次跟着老戴串門,都能感覺到那種在刀尖上跳舞的刺激感覺。
這位總廚跟師兄不一樣,師兄一般喜歡劃拉東西,看到啥好的就拿回去,要是沒看上眼的,基本上不會胡來。
但戴建利卻是個典型的樂子人。
他的所作所爲,基本上都是爲了尋開心。
比如訂婚那次,他在十号樓做沸騰魚時,故意關掉煙機,導緻整個廚房跟遭遇了毒氣彈一樣。
這樣的人,沒被打死真的要感謝法律。
林旭小聲說道:
“戴哥,咱這麽做不太好吧?”
戴建利打了個哈哈:
“沒事沒事,老袁是個敞亮人,不會計較的。”
剛走進後廚區,兩人就看到了正在忙着給食材稱重的老黃,以及身材高大的袁德彪。
戴建利走過去,笑着說道:
“老袁,新年好,我和林老弟給你拜年來了。看,林老弟還給你帶了五糧液和點心。”
袁德彪沖林旭笑了笑:
“歡迎林監理來我們八号樓視察工作。”
說完他對老戴說道:
“既然林監理已經到了,就沒你啥事兒了,滾吧滾吧,每次你來我們八号樓都沒好事,今天肯定也不例外。”
老戴嘿嘿一笑:
“咋把人往外趕呢?老黃說你這裏今天做熏雞,正好林老弟還沒吃過東北熏雞,就帶他來嘗嘗……沒啥我們不能看的步驟吧?”
一旁的老黃渾身一哆嗦。
狗日的,你賣我也就算了,居然還當面賣。
要不是殺人犯法,老子真想把你沉到什刹海裏喂魚了。
袁德彪看了旁邊的老黃一眼,随即說道:
“有啥不能看的,等會兒正好一塊切磋切磋呗。”
一旁的林旭艱難忍着笑。
老戴那句“沒啥我們不能看的步驟”茶味兒十足,就這話術,他就算穿越到清宮劇裏當嫔妃,也能多活兩集。
老黃将所有食材的數據核對完畢後,将單據裝起來,随即踹了老戴一腳,便匆匆告别離開。
袁德彪領着倆人往裏面走去。
“來的還真巧,今天正準備教後廚的人做熏肉呢,你們幫我多提提意見。”
“放心老袁,就憑我探店積累的經驗,絕對能幫你把好關的。”
走到廚房裏面,林旭看到幾個幫廚正在收拾一隻隻白條雞,這些雞個頭小,但雞爪子卻挺大,一看就知道是散養雞,還是那種肉質緊實的散養雞。
這些雞已經開膛完畢,用清水浸泡着,一來是去除血水,另外也是爲了将雞身上的零零碎碎清理幹淨。
比如雞翅尖上的絨毛、雞爪上的外膜、雞屁股毛孔裏的毛根等等,都需要認真清洗。
尤其是雞屁股周圍,要用力擠壓,将裏面的毛根和殘留的淤血全都擠出來,這樣做出來的雞才不會有異味。
除了這些雞之外,旁邊還有人在收拾肘子、大腸、五花肉等好幾種食材。
别說,今天還真來着了。
這麽多食材,能不能學到技法暫且不說,起碼能吃過瘾。
尤其是熏腸熏肘子啥的,那味道想想就讓人流口水。
轉了一圈後,袁德彪說道:
“前半截沒啥看的,就是普通的鹵制,把食材鹵好撈出來,這對你們來說沒什麽訣竅,鹵料也就那幾種,咱先去喝茶算了,等鹵差不多了再過來。”
熏肉類菜品的重點在于熏,沒了熏的步驟,基本上就是普通的鹵貨。
袁德彪這個級别的廚師,已經不怎麽做具體的工作了,也就是把肉鹵好進行熏制時,才會過來把把關。
八号樓雖然沒有别的樓那麽大名氣,但也人才濟濟,根本不需要他動手。
林旭跟着袁德彪來到後廚旁邊的茶室。
三人泡上熱茶,邊喝邊聊。
沒多久,謝保民過來找戴建利聊探店開工的事情,他們的探店節目雖然一直更新着,但都是之前的存稿。
現在存稿見底,也馬上到了元宵節,是時候開工繼續找茬了。
“那咱們就各自通知一下攝影師,直接開工算了,老袁想不想參與一下?你要拍探店,先跟着看看,回頭找一些東北菜館練練手,差不多就可以開始了。”
京城飯店太多了,各個菜系以及地方菜都能在京城找到無數店面。
袁德彪作爲一個東北菜塔尖上的廚師,幫着把控一下家鄉菜的品質也無可厚非。
戴建利挺想拉他下水的:
“老袁你對東北菜更了解,是時候淨化一下京城的東北菜了,就你這塊頭,一般的店面也不敢招惹,安全得很。”
袁德彪倒真有點心動。
他之前去《人間風味》拍過菜,但那種細緻講解教程的方式,他不太适應。
東北菜原本就比較粗犷,步驟什麽的也沒那麽多嚴苛講究,但節目中搭檔的是以精細見長的邱振華,兩人不怎麽來電,節目效果一般。
而探店就不一樣了,袁德彪塊頭大,還自帶東北人特有的幽默屬性,再加上有着足夠的專業知識,這樣的人做探店節目,效果應該更好。
“既然你們都撺掇,那我就跟着拍兩期試試,先看看你們的節奏。”
拍探店都是有套路的,隻要掌握了技巧,再加上有足夠的專業知識打底,基本上都能在網上闖出一番名堂。
上午快十一點的時候,鹵味做好。
大家走出茶室,開始觀摩熏肉中最重要的一步——熏。
廚房裏,一口大鐵鍋已經準備妥當,旁邊放着一個擺滿鹵味的大篦子,篦子上還帶着提手,可以直接放到鍋裏。
袁德彪說道:
“熏肉分爲冷熏和熱熏,我們平時一般用的就是熱熏,比較快,上色猛,但就是不好掌握,熏過頭了也沒法補救。”
熱熏和冷熏的最大區别是,熱熏是先将鐵鍋燒紅,然後将準備好的白砂糖投進去,再迅速放上擺滿鹵味的篦子,蓋上鍋蓋。
約莫一分鍾後,就差不多該出鍋了。
掀開鍋蓋,将鹵味拿出來晾着。
熱熏對廚師的經驗以及手法都有着非常高的要求,而且還要根據食材的量以及鐵鍋的溫度,及時調整用糖的量。
“初學者最好别用熱熏,不僅是因爲容易翻車,最重要的是,容易燙到。”
想想也是,燒紅的鐵鍋,慌裏慌張的撒入白糖,再趕緊擺上鹵味,這個過程萬一碰到鍋,至少會被燙出一個大燎泡。
要是糖多了,導緻熏出來的鹵味苦味過重,那基本上就等于毀了一鍋鹵味。
所以袁德彪比較推薦冷熏。
這個相對簡單,上手更快,而且還能靈活掌握鹵味的熏制程度。
鹵味根據熏制時間的長短分爲金黃、嫩紅、棗紅三個階段,在冷熏的過程中,新手也能輕松掌握,所以袁德彪比較推薦。
戴建利問道:
“冷熏和熱熏用的糖一樣嗎?”
“不一樣,熱熏用綿白糖,起煙效果更好;冷熏用白砂糖,結構更疏松,熱量更容易透出來。”
袁德彪說完,又沖謝保民說道:
“老謝應該很懂啊,他二十來歲那會兒專門在我爸面前表演過,等他走後我爸狠狠把我揍了一頓……”
啧啧啧,師兄還幹過這種事兒呢?
謝保民笑了笑:
“那會兒年少輕狂,誰能想到這麽簡單的東西你那會兒還不會呢,要是再回到過去,我肯定不會做熏肉讓你挨打了。”
袁德彪笑笑,剛要說老謝仗義。
謝保民便來了一句:
“我做雪綿豆沙!”
袁德彪:“……”
狗東西,你嫌我挨打不夠狠是吧?
雪綿豆沙是東北菜裏難度比較高的菜品,需要把蛋清打發了,包着豆沙低溫油炸,在讓蛋清在油中膨發脹大。
整個過程對廚藝和經驗要求較高。
二十來歲那會兒,袁德彪雖然能把雪綿豆沙做出來,但賣相口感都一般,絕對跟老謝比不起。
說不定等他走了,年輕的袁德彪會被吊起來打。
玩笑過後,袁德彪看着一旁的徒弟問道:
“刷油了嗎?”
“刷過了。”
他對林旭說道:
“做好的鹵貨在熏制前,需要刷一層油,這有助于焦糖煙氣附着在肉皮表面,賣相會更好。”
林旭沒想到還有這種講究。
又學會一招啊。
袁德彪往鐵鍋的鍋底墊了塊錫紙,根據鹵肉的量,往上面撒了小半碗白砂糖,撒的時候還稍稍攤開了一下。
接着将擺滿了鹵味的篦子放在鐵鍋内。
一切準備就緒,蓋上蓋子。
這是典型的冷熏套路,袁德彪蓋上鍋蓋後對大家說道:
“接下來就該熏了,這個過程很短,要注意觀察。”
說完,他打開了鐵鍋下面的竈頭,并調成了中小火。
熱熏時,竈上是不開火的,隻要把鐵鍋燒紅,接下來就是關火撒糖開始熏制。
而冷熏,是需要把白砂糖在鍋裏慢慢加熱,整個過程比較好掌握,而且熏制的程度容易控制。
不過冷熏也有缺點,這種緩慢上色的效果沒有熱熏好。
熱熏是忽的一下冒出很多焦糖煙氣,在很短時間内附着在食材表面,色澤紅潤,看起來格外漂亮。
冷熏相對來說,會稍稍差那麽一下。
袁德彪開火後不久,鍋蓋和鐵鍋的縫隙中,就逐漸有白色的煙氣冒出來。
等白煙變得濃烈的時,袁德彪說道:
“這會兒差不多就是金黃色了,等會兒開始冒黃煙,熏出來的顔色會往深黃轉變,直至變成淺紅色……”
他話音剛落,白色的煙氣就變成了黃色。
這說明裏面的顔色也在轉變。
戴建利好奇的問道:
“那啥時候出鍋比較好啊?”
“煙霧的顔色從黃往紅開始轉變時……”
袁德彪說着,用手指了指,鍋裏冒出的煙氣,這會兒确實是深黃色,甚至有些發紅,他當即掀開鍋蓋。
一股濃郁的焦糖香味和煙熏味兒從鍋裏飄出來。
熏肉,成了。
煙氣缭繞中,林旭看到裏面原本沒什麽顔色的鹵貨,此時全都變成了誘人的紅色,仿佛是用糖色炖煮出來的肉塊。
而跟糖色不同的時候,這又多了焦糖的香氣和煙熏味兒,更有特點,也更有風味。
謝保民對林旭說道:
“觀察煙氣顔色的時候要注意,飄出來的煙氣顔色因爲呈散開狀,所以看起來比實際的顔色淺一些,别被蒙蔽了。”
林旭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這時候袁德彪将整個篦子從鍋裏提出來,林旭趁機使用了烹饪學習卡。
很快,系統的提示音就在腦海中響了起來:
“消耗一張完美級烹饪學習卡,獲得完美級通用技能——糖熏。”
好家夥,沒想到不僅學習成功,還直接将通用技法給學到了手,這可真不錯,回頭可以做類似的菜品了。
正激動着,戴建利已經捏起了一顆被熏得發紅的鹵雞蛋。
他拿在手中咬了一口,沖林旭說道:
“兄弟快嘗嘗,這雞蛋熏一下風味居然這麽好,要不是今天趕上了,還真不一定能吃得着呢。”
鹵好的雞蛋本身就比白水煮蛋的風味要好不少,再加上被焦糖煙熏了一下,風味絕佳。
林旭捏起一顆蛋嘗了嘗,頓時被這味道給吸引住了。
焦糖味、煙熏味、鹵香味、蛋香味……多種味道混合在小小的雞蛋上,達到了色香味俱全的地步。
這雞蛋要是被老丈人看到,絕對要怼一大杯白酒。
謝保民切了一根熏好的大腸嘗了嘗,對林旭說道:
“等會兒走的時候打包點吧,讓弟妹也嘗嘗,這種品質的熏蛋和熏腸,在京城可不一定能買到。”
畢竟是釣魚台行政總廚親自做的,賣相和味道都是絕佳的。
自家沈寶寶還真不一定吃過。
想到這裏,林旭便沒有拒絕。
雖然連吃帶拿不太好,跟老戴附體了一樣,但這麽好吃的美味,确實應該給家人捎一些嘗嘗。
袁德彪說道:
“這種熏肉其實剛熏好不适合吃,尤其是這種熏成紅色的,煙熏味兒太重,應該再晾一下,讓煙熏味兒散出去,隻剩下焦糖的香味,那會兒更美味。”
說完,他拿起一個一個小刷子,蘸着芝麻香油,均勻的在鹵味上面塗抹起來。
往肉上抹一層香油,能留住香味,同時也能令色澤更加油亮,看起來更漂亮,賣相也更好。
這會兒馬上到中午了,戴建利說道:
“今兒中午吃啥啊老袁?”
袁德彪說道:
“那邊正做血腸炖酸菜和豬肉炖粉條呢,再加上這熏肉,夠你吃了吧?”
戴建利一聽便說道:
“好歹你做個雪綿豆沙啊,光炖菜咋喝酒?我和老謝可準備帶你入行呢,再弄幾道菜,隆重點。”
他倒不是覺得午飯這麽吃不行,就是習慣性的想起哄。
另外也想讓林旭看看雪綿豆沙的做法。
畢竟這也算是東北菜中難度比較大的菜品了,還是甜品菜,比較适合林旭學習。
袁德彪沒想到這狗東西這麽難纏,他說道:
“雪綿豆沙太麻煩,我吃過中午飯還得去老姑家串門,時間上來不及……這樣吧,我做一道殺生魚吧,給你們嘗嘗東北版的魚生,味道可一點不比順德魚生差。”
殺生魚?
林旭對這道菜名有些陌生。
倒是謝保民,一聽便來了興趣:
“行啊,就殺生魚吧,師弟啥時候想學雪綿豆沙我來教你。”
說完,他給林旭講了一下殺生魚的來曆。
殺生魚是東北赫哲族流行的一道魚肉類菜品,講究活魚活吃,一般赫哲族來了貴客,才會用殺生魚招待。
這種具有原始風味的魚肉做法,據說已經傳了上千年。
林旭好奇的問道:
“這道菜做法難嗎?”
既然是招待貴客用的,那自然得學一下,不過要是難的話就算了,因爲林旭這次不打算用烹饪學習卡,隻是想長個見識。
畢竟就算學會了,店裏也不可能上生魚類菜品。
學了也沒啥用,隻能白白浪費一張卡片。
袁德彪笑着說道:
“難度不大,主要是對食材要求高,要用東北野生魚來做,野生魚生長慢,肉更瓷實,而且生活在冷水中,鮮味更濃,回甘明顯。”
聽起來很講究啊。
林旭雖然對生吃魚不感興趣,但現在卻想見識見識這道菜。
袁德彪這裏都是東北菜,野生魚還是有的,他很快就提過來一條五六斤重的大鯉魚,但這種鯉魚跟平時見到的淡水魚稍稍有些區别。
這種東北冷水中長大的魚線條更勻稱,不像華北地區的黃河鯉魚那樣,通身金黃身材寬闊。
這種魚鱗片幹淨,魚身更窄一些。
提在手中時,魚身不斷甩動,看起來非常有活力。
袁德彪看着林旭問道:
“林兄弟想品嘗赫哲族人吃法,還是東北漢族人吃法?”
這讓林旭有些好奇起來:
“這道菜還有兩種吃法嗎?”
謝保民簡單給他解釋了一下:
“赫哲族人吃這道菜一般不加配菜,就純魚片和魚皮,漢族人一般會加一些黃瓜絲之類的配菜,有點像涼拌菜。”
還有這種區别嗎?
那我兩道菜都想嘗嘗,可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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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感冒,一直犯困,午飯後睡了一個多小時才緩解了點。今天除夕,祝大家阖家團圓,幸福美滿。本章5000字,求月票啊兄弟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