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7。
半個月的軍訓終于結束。
在盛大的開學典禮之後，新生們終于正式步入了屬于自己大學時代的篇章。
這天，是周二。就在昨天，他剛剛結束了自己的教師資格證考試。
早上，他對閨女和兒子親自承諾，晚上會準時回來，聽他們唱在學校學習的歌曲。
雖然孩子們現在還沒有學習的概念，但老師的聯絡本上寫的很清楚，今天要學習童謠歌曲。
而那個喪心病狂的娘們，爲了讓孩子“卷”一點，昨天晚上拿手機教了一晚上倆孩子各種兒歌。
從《丢手絹》到《ABC》……
屬實是新一代卷王了咱就說。
而等孩子們背着書包上學堂後，許鑫一臉抗拒的拒絕了妻子那“儒雅”的衣裝挑選。
她最近應該又看了某部韓劇，拼了命的想要把他往霸道總裁那條道上領。
還說什麽：
“這是你的第一堂課，你不打扮的帥點，以後肯定會留遺憾的。”
呸。
誰家好人9月中旬穿風衣？
有毛病麽這不是。
燕京的天雖然開始轉涼了，但也沒誇張到這地步。
于是乎，楊蜜死活沒把那身新皮給老公套上，看着他穿着一件長袖運動衛衣，踩着個牛仔褲，工裝鞋就出門的吊德行，氣的鼻子都歪了。
你當伱是什麽新澤西紅脖子嗎！
氣死姑奶奶了！
打扮的花枝招展讓那群小女孩犯花癡不好？
穿的這麽随意，誰會喜歡你！
你全身還沒你手上那塊萬國值錢呢！
唔……該說不說，萬國那種氣質倒是挺搭配自家老公的。
瞅着咋地也比勞力士強。
嗯，我得瞅瞅去，給他再多買幾塊……
……
許鑫也不知道媳婦在那琢磨什麽，開着車自顧自的就出了門。
副駕駛還放着他準備的教案和資料。
不過實際情況是，事情出了些變化。
前兩天，學校來了通知。
作爲新的助教，這次他可以不講東西，把這些基礎知識留給講師來講，他隻需要和大家聊一聊校園生活就好了。
這時候他才多多少少感受到了事業單位的無奈。
領導一句話，就讓自己好多天的努力付之東流……
不過他也能理解。
之所以讓他出現在大一的課程上面，并不是說他基本功多麽多麽好，或者學校缺乏教基礎知識的老師……不存在的。
北影啥都不多，就是老師多。
他之所以第一節課，就要給大一的新人上，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宣傳。
一種師資力量的宣傳。
這些孩子都是剛從高中上來，或許北影是他們從小到大的夢想，比如從接觸了某些電影後就堅定了自己做演員、導演的心思。亦或者是純粹的覺得當明星啥的好玩，光鮮亮麗等等……
理由不論，但這些人确确實實已經考了進來。
但，剛剛參加完軍訓的他們，雖然進了山門，可對于山内的事情還一無所知。
如果這節課讓于老師來教，你問他們誰是于珍，或者更極端點，誰是侯克眀……十個得有九個人一頭霧水。
他們可能一直得到畢業階段，才會明白教自己的老師到底有多牛，在外面上一節課值多少錢。
但許鑫來教就不一樣了。
人的名樹的影。
你問這些孩子誰是許鑫？
你怕不是個傻子？
這也是學校安排的意義所在。
許鑫不需要講什麽課，人出現，和學生們互動一節課，名聲就打出去了。
明年那些想要繼續報考的孩子們，看到這消息是不是也得琢磨琢磨？我到底是去中戲呢？還是去大一就有許鑫這種導演給上課的北影？
北影作爲全國最專業的影視類院校，或許生源從來不是個問題。
但……這些生源裏，如何吸引更多優秀的苗子，從來都是一個大問題。
所以，他今天這些準備的東西，其實并不能用的上。
今天這節課，在他看來，更像是一個……見面會？
差不多就這意思。
或許對學生們來講，他要講課的消息早就在軍訓時就已經流傳開了，很是期待。可對他而言……還挺遺憾的。畢竟，他還真的想講講自己在“景别”這個單元中，一些屬于自己的理解。
想到這，他幽幽一歎：
“唉……”
算了。
基礎課，自己還是别“誤人子弟”了。
過幾天，涮涮那些大三大四的老油條們吧。
……
一路到了學校他把車停在了終于不用蹭于老師車位的教室工位上。
看了看時間。
還行。
剛剛好。
他這邊直接接檔教視聽語言的陳群教授的下半節課，從9點開始，到9點50。
這會兒也快9點了，得抓點緊了。
第一天上課遲到可不好。
……
此刻，大教室外。
雖然已經大三，但目前仍然坐穩北影校花第一人的娜紮和楊梓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瞬間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其中臉上露出“驚訝”之意最明顯的，要屬今年的新生們。
軍訓的時候，其實大家互相已經對學校的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了。都知道這位學姐雖然已經大三，但目前仍然坐穩了校花的頭把交椅。
甚至，從這位學姐開始，每一年，新生校花再次評選時，這些女孩都會被拿過來和這位學姐比較。
而他們看照片也承認，這位學姐确實漂亮。
隻是沒想到……
真人似乎比照片更漂亮！
那腿……感覺比我命還長呢。
他們的目光随娜紮而走，而這幾年已經習慣了“綠葉”身份的楊梓則見怪不怪，倆人環視了一圈，就瞧見了張壹山在角落裏沖倆人招手。
一邊招手一邊催促：
“趕緊趕緊，再晚一會兒，這倆位置我是真保不住了。”
而随着他的話，新生們環視四周……也不得不感慨一下。
難怪第一節課的時候，他們還在納悶，爲什麽明明導演系和表演系加一起還不到一百人，竟然會選擇這麽大一個教室，顯得空空曠曠的……
結果，在這等着呢。
陳老師的第一節課上完，走廊裏就已經站滿了人。
這些沒見過面的師哥學姐們就跟雨後的狗尿苔似的，瘋狂湧入，很快就把整個教室坐了個擁擠不堪。
你們這些人來上許導的課幹嘛？
神經病啊……
而在這些大一新生感慨的時候，娜紮和楊梓已經坐到了張壹山給好容易擠出來的位置上。
他在最邊上，娜紮在中間，楊梓在旁邊。
“娜紮，給，我知道你最近又開始階段性瘦身，特地給你買的黑咖啡。”
“謝啦。”
“給，你的可樂。”
“……”
楊梓看了看娜紮手裏那個灌裝黑咖啡，又看了看自己手裏這瓶可口可樂，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不搭理他了。
舔了三年，一無所有。
何必呢……
都和他說了一萬次了，娜紮不會在大學時候戀愛。
人家自己拎的清的很。
怎麽就不聽呢……不僅是你，還有其他人……追娜紮的人印象中至少換了十來茬了。
一個得手的都沒有。
真不懂你在堅持什麽。
唉。
感慨着不知感慨了多少次的感慨，她環視四周，忽然眼神一動。
扭頭對好友說道：
“诶，你看。”
娜紮扭頭看了一眼，點點頭：
“嗯。”
她的點頭讓一直留意着她的張壹山抻頭看了看，悄聲問道：
“誰啊？”
娜紮沒回應，倒是楊梓，捂着嘴用口型告訴張壹山：
“周苳雨。”
張壹山露出了了然的模樣：
“噢~”
周苳雨，大二。
新一代謀女郎之一。
如果說《金陵》裏面，給人印象最深刻的人，是十三钗裏的趙玉墨——倪伲。那麽，那些學生們裏面，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被同樣譽爲謀女郎的周苳雨了。
張導親自在采訪中說的，他很看好這個小姑娘，本身是打算推薦給許鑫作爲《山楂樹》的女主角的。結果許鑫沒用，堅持選了劉一菲。
這新聞談不上什麽可惜不可惜，畢竟這姑娘雖然沒選上《山楂樹》，可被張導看上後直接帶進去了《十三钗》的劇組，以放棄一年高考重讀爲代價，成爲了新一代的謀女郎。怎麽看，這姑娘都賺大發了。
但“謀女郎”這個稱呼畢竟是不同的。
所以，雖然其貌不揚，看着跟個假小子似的，但從《金陵》開始上映後，她就收獲了無窮多的關注。
今年的風頭很勁。
“她也來了。”
聽到張壹山的話，楊梓微微點頭：
“她和許導應該也挺熟的吧？”
她這話是問娜紮的。
娜紮想了想，微微搖頭：
“還行吧。”
其實實話是……用婷婷姐的話來講，那就是：你許哥都不見得會記得這姑娘的長相了。
這是去年大一新生入學的時候，她和婷婷姐聊天時得知的真相。
不過這話沒必要說。
得罪人。
無論在學校裏，還是在外面，總要謹言慎行一些才行。
而這時，張壹山看着娜紮那神色從容平靜的側顔，低聲說道：
“娜紮，我聽說……許導今天其實就是走個過場，以後他主要是給咱們這一屆的人上課。你到時候要是想上課，到時候跟我說，我給你占座。”
楊梓在心頭冷笑了一聲。
心說人家用你？
想上課，我們去家裏就能上了……
而娜紮的回應也很簡單。
“謝啦~”
就在這時，已經坐滿了的大教室正門被推開。
當提着幾本書籍的許鑫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刹那……
教室裏面安靜了一刹。
緊接着……
“喔~~~~~~~”
歡呼聲起。
而把這堂課當成了一種“見面會”的許鑫則卸掉了緊張與社恐。
這麽多年已經逐漸習慣了這種形式的各類采訪、宣傳的他面帶微笑，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講台前。
對着漫天的歡呼和掌聲，他笑着壓了壓手。
又看了一眼在門口舉着單反開始拍照的同僚，笑着說道：
“我本來還琢磨要是來的人都是大一的新生，就喊一聲：上課。看看有沒有同學習慣性的喊句：起立。瞧瞧哪位同學在高中時期時班長來着。不過……我發現熟人不少啊。對不對？李現。”
“……”
“……”
“……”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才剛剛開場，許導就直接點了一個人的名字。
而被點到的李現也懵了。
下意識的站了起來。
“許……許老師，我在。”
作爲大二的學生，聽到他的話，許鑫笑着問道：
“你今年大二了吧？來我這幹嘛了？演員不當了？改行當導演？”
“呃……”
在全教室人的目光中，李現有些尴尬。
沒辦法，誰讓被抓包了個現行呢。
而許鑫也不是責怪他，見他一臉窘迫，便笑着揮了揮手，示意他落座，接着才說道：
“《萬箭穿心》裏面，你表現的很不錯。就是尚且稚嫩了些，但至少入門了。繼續保持住，聽到了沒？”
聽到這話，李現的臉立刻就開始漲紅了起來。
能被一位大導演……并且還是新生代第一的導演記住自己的名字……
這……
他的心情已經如同海嘯一般洶湧。
不過許鑫的注意力很快就挪開了。
在“咔嚓咔嚓”的快門聲中，許鑫又看了看，點點頭：
“嗯，确實沒看錯，熟人還真挺多的。你們是幹嘛來的呢？我這第一節課也不講什麽東西，純粹就想着和大家聊聊天，認識一下。大一的同學們我姑且能理解，大二的、大三的……大四有沒有？”
看着人群中幾雙舉起來的手，他語氣依舊如同閑聊天一般，和煦而明朗：
“那就更不應該了啊。大四……09級的人應該對我不陌生才對。09年我還是本科呢。咱們難道沒見過？你們是幹嘛來了？真想上我的課大三大四的劇作課、視聽語言，我這學期都有幾節讨論課呢。咱們那時候見面不行？”
幾個舉手的同學一臉尴尬，嘿嘿傻笑。
見狀，許鑫輕笑了一聲：
“哈~行吧。”
說着，他拿起了有些陌生的粉筆，轉身在大黑闆上“唰唰唰”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許鑫》
然後一指：
“名字就在這，不用我多介紹了吧？”
“不用~~~~”
聽着整齊劃一的聲音，許鑫從講台的位置挪了出來，看着這一屋子人說道：
“剛才我也說了，這節課就是想和大一的同學們認識認識……作爲一個本科讀了6年的老學長，學校裏的一些事情我還是比較清楚的。所以沒打算真講什麽基礎性的知識……加上人又這麽多。這樣，大一的同學們，左右看看，看看你們身邊這些老油條。一會兒瞅誰順眼，加個微信。翹了别的老師的課來看我，總得掏點門票錢不是？加上微信以後有什麽不懂的，多問他們。誰不回，你把名字告訴我，我給他穿小鞋。”
“哈哈哈哈~”
笑聲開始在教室裏泛濫。
該說不說……
許導這講話是有水平的。
輕松愉快。
聽上去就舒服。
笑聲中，許鑫微笑聳肩，繼續說道：
“不過既然今天人來了這麽多，索性，咱們就來聊聊天吧。我知道，在座的諸位無論是什麽專業，無論你是演員、導演、幕後……無論是大一還是大四，現在的你們其實還沒真正走出校園，而經手的一些影視作品肯定也談不上多。我呢……拍了幾部電影。雖然成績平平……”
“噫~~~~~”
聽着學生們下意識冒出來的噓聲，恍惚間以爲自己來到了德芸社的許鑫哈哈一笑，繼續說道：
“但至少，我經手的一些電影比較多，在這行裏也有一段時間了。并且，我畢業的也晚，也不算脫離校園太久。剛好可以給各位充當一下學校内的世界與學校外的世界那根鏈接的紐帶。你們想問什麽問題，咱們這節課就當成問答會，你就提問，把你心裏想問的問出來。好不好？”
他這話一開口，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好！！！！！”
聽着這情緒高亢的回應，許鑫笑着點點頭：
“嗯，當然了，這也是我作爲助教的第一節課，所以還比較有意義的。課堂的時間有限，但我可以承諾大家。一會下課時，沒人一張紙，把你的問題寫下來，交到我這。沒回答上的人，我回去寫在紙上，給出你答案，每人一個問題，一個答案，絕不遺漏。如何？”
“好！！！！！！！！”
比剛才大了許多倍的回應聲好懸沒把教室房頂給掀起來。
而許鑫看着那已經拍的差不多的哥們，笑着對他點點頭，意思是自己要上課了。
于是，最後一位“閑人”退出。
教室門一關。
大家……關起門來說自己的話了。
“來，先來幾個簡單的問題暖暖場，誰想問什麽？舉手吧。”
随後，許鑫看着第一排那幾個人，點了一個女孩：
“這位同學，我看就你手舉的最高，說吧。你的問題是？”
“許老師，我叫何瑞娴，是今年大一的新生。《烈日灼心》什麽時候上映啊？我真的超級期待……”
許鑫一聽就知道這話是有技術含量的。
看了這個漂亮姑娘一眼，笑着點點頭：
“等柏林電影節的消息。柏林看是否入圍主競賽單元。入圍之後，确定柏林電影節的舉辦時間，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頒獎典禮後會上映。你，這位同學，你有什麽問題？”
他又點了一個女孩。
而有了那個叫做何瑞娴的女孩的“标準答案”，被點到的這個姑娘雖然有些羞意，可還是起身說道：
“許老師好，我叫宋依人。我……我想問個和電影……沒太多關系的問題。”
“嗯，你問。沒事，大家想問什麽就問什麽，我盡量做到知無不言。但我希望你們留在紙上面的問題，盡可能的要和自己的專業有關。我會用我最認真負責的态度，來回到每個人的問題。所以這會兒聽閑聊天沒關系，但一定要想清楚自己對未來、人生最迷茫的問題好不好？”
“好~~~~~”
随着所有人的點頭，許鑫目光重新落到了這個跟鄰家女孩一樣的姑娘身上：
“說吧，你的問題是什麽？”
“我……”
她的臉上逐漸出現了一抹猶豫。
“是這樣的，許老師。我其實是去年的應屆生，本身我已經考上了加拿大的一所服裝設計學院。但我在那裏上了兩個月，覺得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就退學了。因爲我喜歡面對鏡頭，所以和家裏人商量了一下，最後決定報考北影……”
許鑫的眼神一動。
他在多倫多待的時候不短，自然知道，對方口中的新生入學，應該是Fall學期，也就是在9月。
9月開學，上了兩個月，退學。
考北影，參加藝考。
也就是說，她其實準備時間隻有三四個月？
這是在從側面告訴自己實力強，想讓自己記住她呢？還是說……隻是無心之言？
正想着呢，他就聽到了一句話：
“其實我沒準備多久，就準備了2個多月時間，就考上了。”
“……”
這下，他的眼神眯了一下。
随後很快恢複了正常。
微微點頭：
“嗯，然後呢？”
“然後……我就是想問下許老師。我現在其實又有些迷茫了。因爲我看到……大家的條件都比我要優秀的多……普普通通的我，進入到演員這個職業，真的合适嗎？”
“……”
她問完，許鑫在心裏就歎了口氣。
唉……
這孩子當演員是否合适，自己也不清楚。
不過這種話術……
跟誰學的呢？
有點厲害啊。
以退爲進都用上了？
這些孩子……比起當年的同學們，好像“聰明”了許多。
現在的小孩都這麽吓人了嗎？
一時間，他心裏竟然不知是該喜還是憂。
希望這倆人隻是個例吧……
雖然聰明是好事。可太聰明……
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