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楊蜜那邊要是特别忙,今年春節可能就回不來了。到時候呢自己回來,給媽燒香、上墳。”
“嗯,不回來也行哇。讓你哥燒,到時候給你媽念叨念叨,知道咋回事就行了。那邊蜜蜜也要照顧,暖暖和陽陽也離不開你。”
“到時候看哇……”
“嗯。”
和許大強一起吃完了一頓飯。
雖然按照正常來講,上墳盡可能的要提到早上去,但許鑫還是提着一包香燭貢品出發了。
從家裏出門,他也不開車,就提着兜沿着村裏的路往山上走。
沿路還碰到了幾個長輩。
看到許鑫後,都有些愣神。
顯然沒認出來。
但在許鑫跟他們打了招呼後,就都變得熱情了起來。
沒辦法,誰讓許鑫這輩他現在是最出息的孩子呢。
而長輩問話,都是那幾句。
啥時候回來的?
幹啥去?
忙不忙?
寒暄幾句後,當看着許鑫兜裏的香燭貢品後,大家也就不阻攔了。
不過還是要約他上家裏吃飯。
當然了,也都是客套。
都知道三金現在是大導演,是大忙人,這并非正日子的時機給母親去上墳,肯定是有事情要說、要忙,所以也沒特别刻意的要許鑫一定去。
很快,許家灣的柏油路來到了盡頭。
他開始沿着土路繼續往山上走。
翻過了一道山梁,他微微見汗,看着前面不遠處的一片墳茔,喘息了一聲。
抹了一把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他估摸着自己該重新把健身給撿起來了。
小時候那漫山遍野的瞎跑不提……明明前兩年走這路還沒啥感覺呢。怎麽今天這麽虛?
下意識的把T恤拉起來抹了一把汗水,低頭一看……
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胖了一些。
雖然不是很明顯……但肚子上确實已經看不到什麽肌肉的輪廓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
于是……
“媽,我胖了吧?”
坐在母親的墳前,他笑的有些憨。
眼下,魚肉貢品已經擺上,酒杯也倒滿了。
三根黃香燒着徐徐青煙。
許鑫坐在碑前,似乎一下子從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回到了童年。
問出了一句有些很天真的話語。
“爸沒說,但呢剛才翻山梁有點累……這才發現,呢最近好像胖的多了哇。”
無人回應。
隻有山風飒飒。
吹人心弦。
“媽,呢又拍完了一部電影。啊呀,呢覺得拍的特别好看!就是那種……勾人心尖尖滴好看。等呢全弄完,到時候就準備送去拿獎。要是能拿獎……呢再帶過來燒給你。要是拿不到獎……那就說明呢拍滴不好,那就不給媽你看了哇……”
逢外人絕對不會說出口的天真之言,此時此刻被他毫無保留的托盤而出。
“媽,呢覺得呢這次的電影拍滴特别好……特别特别好……大家都在這部電影裏好努力……應該會得獎滴……是哇?”
“哦對,媽,你兒媳婦也出息啦。現在是好萊塢滴大明星!也不知咋弄滴嘛,去了趟美國,就弄回來了個女主角。啊呀~國内的新聞吵滴那個兇……”
“呢今天來看你,原因就在這。楊蜜,暖暖、陽陽都在美國。她照顧了呢好幾年,這次,該換呢去照顧她啦。讓她能靜下心把電影給拍完。嘿嘿,以後兒吃婆娘滴軟飯,好哇?嘿嘿嘿……”
明明沒喝酒。
甚至中午都沒喝酒,隻是吃了三碗羊肉面。
但此時此刻的他就像是醉酒了一樣。
隻覺得精神處于一種很奇怪的放松狀态。
坐累了後,幹脆,就在碑前躺了下去。
雙手枕在後腦勺,用一種尤爲放松的姿勢,繼續絮絮叨叨的跟這山風兒訴說着自己這幾個月的遭遇。
說了很多。
說的很絮叨。
如同酒醉。
可偏偏哪一件事他都能把前因後果說的很清楚,仿佛生怕山風聽不懂一樣。
聊着聊着,自己的事情說的差不多了。
他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哈~~~唔。呢倒是不困,就是乏了。”
一邊說,他一邊重新坐直了身子。
可氣氛卻安靜了下來。
凝視着石碑,他想了想,說道:
“媽,呢想和你說個事。”
“爸……認識了一個女子。”
“把……爸照顧的好哇。”
“……”
“媽,可能是兒子也當爹了哇,所以,有時候忽然就能理解爸滴不容易。在加上這個女子……會疼人。今天李豪來機場接呢時,呢還跟他在聊。确實不錯。”
“但老漢始終不和呢說……”
“其實呢早就發現了哇。”
“媽,你兒聰明嘛,爸想瞞呢也瞞不住。”
“但呢不想問,也不想說……就這,挺好。”
“呢和你說,主要就是希望你也不要生氣。”
“爸……好多年了,自己一個人過滴苦。”
“你兒媳經常說一句話,說:心疼咱爸。天冷天熱,身邊總少個噓寒問暖滴人。呢一開始還說她是神經病。說咱爸衣櫃裏的衣服他自己都多到數不清。楊蜜就說呢傻,那都不是一回事。那家裏有個女子持家,和沒有,是兩碼事。男人在怎麽樣,天冷有人給加衣,天熱有人給扇扇,這才叫幸福……”
“呢以前不懂,可現在懂了。”
“……媽,她不如你好看。”
“真滴不如。”
“但她對爸好……是不是就行了哇?”
山風飒飒作響。
給這十月份的陝北午後,平添了一份涼意。
不知何時,許鑫點了一顆煙。
三根黃香也燒沒了一半。
香頭平齊。
四平八穩。
燒的很好。
不知何時,許鑫後方的山梁處,多了一個人影。
同樣有些氣喘的許大強遠遠的就看到了自家祖墳那邊,穿着白色T恤的人影。
可他卻不再往下走了。
喘息了幾聲,便圪蹴在土路旁的一塊石頭上。
陽光下,陝北漢子的面膛這才泛起了一絲紫紅。
養尊處優了許多年的他仿佛在這時候,才能找到曾經那個老實巴交的影子。
點了一顆煙,他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
一顆煙抽完,煙頭踩滅到土裏。
低頭看了下自己腳邊的塑料袋。
那裏面是兩瓶國外的礦泉水。
這是梁冰凝買的,說是什麽……蘇格蘭還是英格蘭的冰川水。
貴得很,一瓶就是幾百塊。
但喝起來甜,據說是什麽幾萬年的冰川融化的水,一年産量有限。人喝了對腎髒負擔低之類的……反正一堆好處。
倆人出國的時候買了好幾箱。
不過讓他自己喝,其實也有些舍不得。
女子想喝,那就喝哇。
又不是喝不起。
但……讓他自己喝,其實他最多也就喝喝國内的昆侖山。
剩下的都存着,來客人了,招待用。她回來了,陪她一起喝。
娃剛才走的急,也沒帶瓶水。
這翻山越嶺的,日頭又大,總要來看看才是。
這兩瓶水是剛從冰箱裏拿出來,還冰冰涼。這會兒不敢一直讓日頭曬,不涼了,就不沒那麽甜了哇。
于是,他趕緊辨别了下影子的方向,把塑料袋放到了自己的陰影裏。
繼續圪蹴在石頭上,看着那邊滴娃。
聊滴甚,他不清楚。
可就想來看看。
看了好一會兒。
看着娃先是坐着。
接着是躺着。
然後再是坐起來。
最後起身收拾貢品,往回走。
見狀,他也站了起來。
父子倆隔着一道山梁。
許鑫也看到了他。
哪怕隔着遠,可自己的父親又怎麽會認錯?
于是,他趕緊揮了揮手,接着往山梁上面走去。
而許大強看着他揮手的動作,似乎瞧出來了兒子的心情不錯。
沒來由的松了口氣。
隻是拿着塑料袋的手又背到了身後。
日頭大嘛。
一會兒娃爬上了山,喝滴水得涼涼滴。
他就這麽站着,看着自己滴娃一點點往上爬。
結果……
爬到半山腰,許鑫站住不動了。
掐着腰,仰頭看着老漢在那喘粗氣。
許大強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啊呀,都說了讓你鍛煉身體。爬個山,你看你累滴。快快快,趕緊往上爬!”
“呼……好……”
許鑫又捯饬了一口氣,手撐着膝蓋往上走。
其實他也不累。
就是喘。
好長時間沒運動的那種喘。
而等爬上了山,就看到父親從手裏的塑料袋裏拿出了一瓶礦泉水。
“嘿嘿。”
他三步并作兩步的走上前去接了過來。
擰開瓶蓋,咕嘟咕嘟的就是一瓶。
“啊呀,慢點喝,肺不要了哇?”
許大強哭笑不得。
而許鑫喝了個通透後,有些詫異的低頭看了看包裝,問道:
“這是甚牌子?”
說着,砸吧砸吧嘴。
“甜哇。”
“呢也不知道,朋友買滴……喜歡喝,家裏還有幾箱,拿走點,帶給蜜蜜和娃喝。”
“好哇。”
許鑫點點頭,跟着父親一起往回走。
“和你媽聊滴甚?”
“嘿嘿,秘密!不是蜜蜜滴蜜蜜,是秘密滴秘密。”
“……”
許大強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
“耍嘴。”
“嘿嘿嘿……”
笑聲中,許鑫問道:
“爸,今年煤價好哇?”
“嗯,今年好。說是什麽……供需失衡,今年價格漲滴多哇,下煤都三百八,快四百了哇。精煤更貴……咱家在爾林兔那邊的礦也投産了哇。上個月幾個礦加一起出了三四十萬噸。這幾個月大概有百十來萬哇。還可以……”
“百十來萬……三四個億?”
“不止,還有頭幾個月的庫存哇。弄個七八個億,差不多了。”
“也不多哇。”
“也可以了哇。你哥的公司也賺錢哇,咋?缺錢了?”
“沒,就是楊蜜前兩天在洛杉矶買了套房,花了一個多億……”
“啊呀,買嘛。一兩個月就賺出來了哇。蜜蜜又不亂花錢,買個房,家裏住着總比酒店舒服哇。”
“那肯定……”
“嗯,你要缺錢,爸給你打點?給你先弄五個億?”
“不要,呢一個月八千多的工資都花不完。”
“哈哈,你勤儉的樣子像你媽。”
“嘿嘿嘿……”
“但也不能太省,該花還是要花哇。那朋友有個應酬,誰家娶親生子,随禮也的給大方了。給的大方,那就是你滴面子。有了面子,那就好辦事哇。不結仇~不落埋怨~”
“那到是……咦?别說,這水喝着是甜哇。哪買的?”
“得去國外。你不要管了,呢到時候給你弄一批,在家裏你找個地方放。”
“哦好。”
閑聊中,父子倆的影子伴随着方向的改變,逐漸重合到了一起。
……
在家待了滿打滿算不到一天。
13号一大早,他就再次坐上了李豪的車。
“爸,呢走了哇。”
“哦,走吧。注意安全哇,美國亂,一定注意。錢包裏滴錢多裝點,真遇到搶劫,錢給人家,别和人家争。那群人都有槍……”
“知道啦。”
在許大強的叮囑聲中,許鑫擺擺手,關上了車門。
一路從許家灣回到了EEDS,他直奔燕京而去。
到了燕京,和收拾完行李的蘇萌彙合後,又整理了一些楊蜜要他帶的東西。
15号,他踏上了飛往洛杉矶的飛機。
苦熬了二十來個小時後,終于在洛杉矶時間的上午9點半,抵達了這座天使之城。
再次踏入美國,他的内心平靜的毫無波瀾。
已經不需要跟入關口的黑哥們聯系口語的他帶着蘇萌,輕車熟路的來到了機場的出站口,随後就看到了程虎正在沖這邊招手。
“虎哥。”
許鑫笑着打了個招呼,推着行李車走了過去。
程虎上前迎了幾步,接過了行李箱後,打開了沃爾沃的後備箱開始裝車。
許鑫瞅了一眼車内,問道:
“你能開車?”
“能,已經考上這邊的駕照了。”
“好考麽?”
“還行,多掏了些美金,速度就快了。”
“這樣啊,嫂子呢?”
“她來不了,小雅今年初三了,得考學,回老家縣裏陪讀了。”
小雅是程虎的女兒。
許鑫一愣:
“我不是給她都找了學校了麽?直接去就行,怎麽嫂子又回去陪讀了?”
“我們沒跟她說。”
程虎一邊搬行李一邊說道:
“孩子到叛逆期,得到的太容易,反倒不會珍惜。所以我讓她媽和她撒了個謊,說我這邊事業不是很穩定,可能随時會失業。讓她有些危機感……反正就一年,努努力,拿了個好成績後,再跟她說要把戶口調動進燕京的事情。”
“這……好吧。”
許鑫哭笑不得的點點頭。
程虎這麽多年,在司機位置上基本沒出現過任何失誤。
人也踏實。
不過他并不是燕京人,所以許鑫就找了下關系,把他的戶口變動了一下。
到時候等她女兒考學,直接從燕京這邊走。
小雅的學習還不錯,班級裏基本穩定前十。
高中來燕京這邊,畢竟燕京可以享受到最好的教育資源,戶口也可以和程虎在一個戶口本。到時候考學什麽的都很方便。
他路都給對方鋪好了。
本來都是手拿把掐的事情,誰成想這又給孩子在老家縣城裏待一年。
也罷,待就待吧。
多磨練磨練,也挺好。
很快,行李裝好後,許鑫便坐上了車。
“家裏現在多少人?”
“雇的人是六個。倆廚師,倆傭人,倆陸戰隊退役的保镖。都是女的。”
“那不是很不方便?”
“哈哈~”
程虎笑着搖搖頭:
“還行,不過……就是做飯不太合口味。明明是倆亞洲廚師,但做出來的東西我總覺得味道奇怪。”
“環境好不?”
“嗯,那是真好……”
一路上,程虎就跟個導遊一樣,給許鑫介紹着許鑫自己的家。
雖然這麽說的感覺挺奇怪,但還真就是如此。
楊蜜這次買的是比弗利山莊裏一套90年代才建起來的莊園。
屋主之前是一位銀行家,所以房子的品味與設計都很好。
8室12衛的大别墅,不算院子,光主屋占地面具就快一千兩百平。
還配套了一個8室的傭人房。
總占地接近3000平方米。
總價1.6個億。
貴是真的貴。
大也是真的大。
并且,也算是圓了許鑫一個夢。
他和科比雖然不是鄰居,但卻是一個社區。
并且,他家還比科比家大。
許鑫也不知道媳婦是不是故意的,但确确實實,這套房子比科比家要大接近200平方英尺,也就是快200平方。
而早在搬家那天,社區的業主協會會長便遣人發來了邀請。
爲了幫新鄰居融入社區業主大家庭,要舉行一個大PARTY,地點就選在楊蜜買的房子裏。到時候會邀請他們這一個社區的人過來,喝喝酒,聊聊天,大家互相認識一下。
楊蜜已經同意了,會長也向其他鄰居發出了邀請。
科比一家自然也在其列,并且已經答應了出席。
并且,在答應出席之後,科比與瓦妮莎一家便提出來了,由于10月末NBA常規賽就要打響,如果酒會開展的晚,科比可能會來不及出席。
楊蜜就在等許鑫過來拿主意。
天天你嚷嚷着要和科比一起壓洛杉矶淩晨4點的馬路。
現在人我給你約了。
能不能上壘就得看哥們你給不給力了。
弄的許鑫一腦門子問号。
總覺得這姐們話裏有話。
但……
不管怎麽說。
他看着洛杉矶窗外那“自由芬芳”的氣息。
心說:我的美國之旅,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