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分水嶺,又像是欲蓋彌彰的小插曲。
在張子怡拿到了第一屆的影後後,整個電影節的基調看似并沒有什麽改變。
最佳男演員,被一臉驚訝的王寶強拿到了。
當對方發表獲獎感言,感謝他妻子的支持時,許鑫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下意識的還扭頭看了一眼他坐的方向。
還别說,他媳婦雖然算不上什麽美女,但也挺秀氣的。
許鑫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裏那股古怪的感覺哪裏來的,想了半天,最後伴随着王寶強下台的掌聲,給甩出了腦子。
而最佳導演,則幾乎沒什麽疑問的落在了顧常衛身上。
最佳影片則被《HELLO,樹先生》給摘得。
可以說,第一屆的絲綢之路電影節,《HELLO,樹先生》、《最愛》這兩部電影,共分天下。
合理麽?
在大家心裏其實都能接受這個結果。
參加過電影節的觀衆也好,記者也罷,在看到了入圍電影的質量後,會發現确确實實,這兩部電影,包括絲路單元那部《到阜陽六百裏》是處于其他電影的領跑位置。
可以說是實至名歸。
絲綢之路電影節沒去搞什麽意外爆冷,亦或者是向外界展露自己對于任何一類電影的偏愛。
所有電影一視同仁。
好就是好,沒什麽可遮掩的。
影迷能接受,就像是微博的網友的觀點那樣:
“除了最佳劇本外,其他我的主競賽單元全部猜對了。對于這些獎項,我隻能說是實至名歸。并且有些感慨,原本以爲絲路電影節和其他電影節沒什麽區别。可現在看來,就像是他們破天荒的選出觀衆評審團進行選片一樣,這些獲獎者,與其說是評審團抉擇,倒不如說是人民選出來的。他們沒讓大家失望,期待第二屆。恭喜【第一屆絲綢之路電影節】圓滿成功。”
網絡上的輿論普遍都像是這位網友的觀點那樣。
沒有什麽爆冷。
也沒有什麽……特意去惡心别人的牽強附會。
就像是開幕式時,張一謀作爲評審團主席誦讀的宣誓書裏那句話一樣:
“電影節力求臻選出人民喜愛,并具備藝術水準的影片。”
說到,做到。
而既然做到了,沒讓大家失望,那觀衆的喜愛是很單純的。
你沒讓我們失望,我們也就不會讓你們失望。
就像是一條不成文的約定一般,在全部結果出爐後,關于整個電影節這些天的好評,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
但對于媒體而言,電影節舉辦的成功與否已經不重要了。
孫有才坐在記者席裏,看着作爲評審團代表的張一謀、齊雷、許鑫三人依次落座後。
他雖然和其他人一起噼裏啪啦的舉起相機拍着照片,可沒來由的有種感覺……
包括自己在内的同行們,頗有點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魚的意思。
你西影廠搞出來了一片多麽澄淨的海域和我們沒關系,我們隻知道,你們在淨化這片海域時,有人受傷了,還流了血。
聞着血腥味,他們就追了過來。
電影節怎麽樣,并不重要。
這裏的人隻想追求一個結果,那就是……
你們怎麽敢的?
敢把這個獎項頒發給張子怡?
此刻,今天到場的記者百分之80的人都擠在了評審團記者會的區域。
剩下那百分之20,多是年輕的記者,被同伴派過去采訪那些獲獎者。
比如林棟也被孫有才給派過去了。
并且給定下了一個目标。
“盡可能的多問張子怡幾個問題。不過不要太尖銳,誰也看不清她下一步會有什麽打算,結份善緣,以後可能你會用得上。”
而等林棟一走,他就憑借自己的體格子擠到了最前排的位置。
看着三人落座。
等照片拍完後,他們就眼巴巴的等西影廠的工作人員開啓這仨人的麥克風。
很快,伴随着“滋滋啦啦”的聲音後,三個人面前的話筒同時被開啓了。
“請記者媒體朋友們開始提問。”
唰!
所有人的手都舉了起來。
見狀,坐在最左邊的許鑫不自覺的捂住了嘴,掩飾了一下自己不自覺笑出聲的舉動。
而坐在最中間的齊雷看了他一眼後,稍微把自己面前的話筒調整了一下。
這代表他來回答第一個問題。
接着眯眼看了看後,随便點了一個:
“左邊第二排第一位,女士優先吧,請。”
雖然第一個提問的是個女記者,但問題卻是鋒利如刀。
“請問,關于這次電影節影後的獲得者,爲什麽會選擇張子怡呢?”
上來就直奔主題,也是大家最關心的問題。
聽到這話,齊雷并沒有任何意外,微微點頭後說道:
“評審團的評審流程是,所有電影看完後,采用不記名投票的原則,進行各類獎項的票選。9位評審,9.5票,在投票下産生出結果後封存結果到廠裏存放重要資料的保險箱中,一直等到今天才被打開公布。而每一個結果的産生時,都會和九位評審進行名單确認。9位評審都是具備一流藝術鑒賞能力的藝術家,影視、文學、藝術相關從業者。這是票選出來的結果,我不認爲有什麽不對。”
說完,他把麥克風往前一推,意思是自己回答完了。
而那名女記者顯然還想要問下一個問題。
但許鑫沒給她機會。
看了老頭一眼,決定讓他來壓軸後,許鑫前傾了身子,找到了已經鎖定好的記者:
“孫記者,有什麽問題想問的麽?”
孫有才一愣。
有些驚訝許導竟然還記得自己。
但馬上就站了起來,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筆記本,以及确定錄音筆正常開啓後,便問道:
“許導,您好。”
“嗯,好久不見啦。”
許鑫笑着點點頭。
“……”
孫有才有些無語。
大哥,你這麽給我面子……我還怎麽問啊?
可是……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問道:
“許導,張子怡已經沉寂了快兩年的時間。我想問的是,這次她在電影節上封後之後,是不是代表着後續西影廠會和她展開一系列的合作呢?”
“如果你指的是有什麽電影合作計劃,那麽我的答案是暫時沒有。”
許鑫微微搖了搖頭:
“我們所設立的扶持項目,更多的是面對新晉的導演、演員、電影人來做。如果說張子怡老師這種有着多部國際、國内外作品的演員都需要跟别人合作的話,那顯然有點天方夜譚了。
但這并不排除像孫記者你說的那樣,未來我們會不會有電影合作?我想這方面暫時誰也說不好。
電影角色用誰,誰适合,是由導演來決定。我們的傳統就是尊重導演的選角權,隻挑最适合的人。在這方面,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的。所以,你問我有沒有具體的合作計劃,我的答案是沒有。”
他沒把話說的很死。
但同樣,措辭也很巧妙。
告訴大家“我們暫時沒和她合作的計劃”。
但這個“暫時”是多久,他不說。
未來會不會和她合作,他也不說。
油滑的一塌糊塗。
甚至還側面給西影廠打了個廣告。
而他回答完後,就該張一謀了。
話題依舊圍繞着張子怡。
可惜,在這方面,張一謀的應對則更簡單。
他把影帝、影後都給牽扯了進來,然後學着齊雷的模樣複述了一遍評選機制後,強調這次的評選都是公平公正的結果。
一圈車轱辘話,把這個問題給頂了回去。
而工作人員也在三個人一人回答了一個問題後,說道:
“大家有什麽其他方面的問題,可以繼續提問。如果沒有,那麽這場發布會就可以到此結束了。”
潛台詞:再問張子怡的事情,就提前結束。問其他的,還能繼續開。
于是乎……話題開始朝着《絲綢之路電影節》上面傾斜。
比如這一個多億的創投資金成交後,西影廠如何保證出資的公司可以準确到位。
再比如對于這種效仿歐洲三大的模式未來前景如何如何。
甚至還問到了《金陵》與《烈日》。
持續了大概20分鍾左右,在快10點的節骨眼,發布會結束了。
三人一起往聚餐酒會的方向走。
一邊走,齊雷一邊問道:
“你跟我一起?”
這話是問許鑫的。
許鑫微微搖頭:
“你和她先聊呗,外場還有一些人,我露個面再走。”
“好。”
齊雷點點頭,而許鑫扭頭對張一謀問道:
“您呢?”
張一謀微微搖頭:
“我露個面就走。”
“嗯,那我和您一起。”
……
于是,當許鑫和張一謀一起出現在酒會現場時,立刻有人圍了過來。
這種酒會雖然時間已經很晚了,但,大家講究的都是一個在有限的時間裏拓展出足夠的交際。
至少也得讓對方有個印象才對。
哪怕許鑫也不能免俗。
陷入到和一些眼熟的,陌生的,或者幹脆聽都沒聽過的人的交際會上面。
而就在他拿着一杯酒,剛送走了兩個過來拜訪的投資商時,湯維和薛曉路一起走了過來。
“許導,您好。”
湯維禮貌的打了個招呼。
許鑫面帶笑容,招呼了一聲:
“诶,你好。歡迎歡迎~”
對湯維說完,他又主動伸出了手。
不過對象是薛曉路:
“薛老師,您好。好久不見~”
“許導您好呀。”
薛曉路和他握了下手。
可聽到這話後,許鑫卻趕緊擺擺手:
“您喊我小許就行。”
其實說來挺尴尬的。
當初在創投會上,許鑫就覺得這人面熟。
結果回頭一打聽才知道,這人竟然是北影的教授。
文學系的。
然後最尴尬的地方來了。
大學這幾年,許鑫的課程表裏,是有文學系的選修課。可偏偏他不記得上課的老師是誰了。
也就是說,他也不确定對方教沒教過自己。
要是教過。
那就是老師,是先生。
這會兒人家喊許導,他肯定不敢答應。
隻能說……成也北影,敗也北影。
他這點江湖地位,面對這種涉及到師生方面的關系時,屁用都沒有。
尊師重道是一個人的傳統美德。
他也不敢亂來。
沒看他在劇組裏對張頌玟都客客氣氣的麽。
北影的校友占據了影視圈的半壁江山……前面有張頌玟,如今有這位薛老師。他再次堅定了自己要考博的心思。
考博,留校,任教。
以後不管咋樣,隻有别人喊自己老師的份了。
而聽到他的話,還是薛曉路主動幫他解了圍:
“沒事,出了學校,不同的場合咱們各論各的嘛,這樣反倒合适些。我和湯維是好閨蜜,這樣的話,她也尴尬。”
聽到這話,許鑫這才點點頭,笑道:
“那也行,這樣不顯得尴尬……說起來,薛老師的電影籌備的怎麽樣了?打算什麽時候開?”
“得明年了。”
薛曉路解釋了一下自己的計劃:
“今年我開始帶文學系的研究生,9月份是第一批學生上來。學生們既然選了我,那我肯定得帶領着他們往前走。所以計劃是先帶半學期,等到明年差不多了,帶着大家一起開機。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來年三月份開機。”
“那你呢?”
他看向了湯維。
“我現在剛剛殺青了一部戲,叫做《極速天使》,打算休息一段時間,給自己充充電。”
“那也挺好。最近你可以留意一下藝創中心的拍攝動向,據我所知還是有幾部電影的故事都挺不錯的,要是看上了哪一部戲,直接提交試鏡申請就行。不過記得給薛老師留檔期……”
三個人站在一邊寒暄了一會兒。
而寒暄途中,湯唯和薛曉路都發現有不少人在“排隊”。
顯然,留意許導動向,想要和他交流一下的還有許多人。
于是倆人就準備撤退了。
而和許鑫打招呼離開時,忽然,許鑫主動伸出了手。
這次,是面向湯維的:
“歡迎加入西影廠。”
聽到這話,湯唯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了笑容來:
“謝謝許導,這是我的榮幸。”
“嗯,以後常聯系。”
擺手送别倆人之後,很快有人走了過來。
“許導您好,我是……”
酒會名利場,正在進行時。
所有想要認識許鑫,或者和他攀談幾句,合個影的人,就像是逛某個景點一樣,論資排輩,按次序一個一個來。
……
就在電影節酒會舉行的時候,這些媒體已經把現場的照片發了回去。
一篇又一篇的報道出現在了互聯網上。
如果說其他電影獎項的頒發,就像是網友們的認知那樣,給出了實至名歸的認可的話,那麽張子怡的影後之名,可就真的是有些耐人尋味了。
這些稿子的發起人呢……
不敢提。
就像是潑墨門到現在,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站出來科普一些人的背景那樣。
可又不好不提。
就像是雖然沒人敢科普,但百度百科上面卻已經有了名字一般。
所以,就在這種很古怪的氛圍中,媒體們更多的是渲染張子怡沉寂兩年的事情。
想說,不敢說。
而這兩年網絡上的河蟹大神已經讓很多人看到了力量,各個社區也都在有意管控一些言論。
所以大家說的也都很隐晦。
但有一件事是共識。
那就是……這件事,貌似還沒結束。
雖然絲綢之路電影節背後有文旅撐腰,但……他們這樣做,在許多人眼裏,依舊是屬于冒失至極。
所以,網絡上的言論還是挺熱鬧的。
懂哥也好,不懂的人也罷。
大家都圍着這個話題在吃瓜。
這也導緻潑墨門的舊賬重新被翻了出來。
“張子怡”這個名字,好像時隔許久,又一次進入了許許多多人的視野當中。
從這方面來講……
倒也是個好事。
因爲對于張子怡這種情況來講,被遺忘,才是最大的死結。
而此刻,她就坐在酒會的包廂裏。
十多個人坐得下的包廂内,就隻有齊雷和她自己。
而當許鑫推開了門,走進來時,倆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張子怡下意識的起身。
可起身的刹那,卻忽然有些恍惚。
尤記得當初在酒莊裏時,他和楊蜜那會兒還沒辦婚禮。倆人在自己眼中,至多算個後起之秀。
可現如今,地位卻天差地别。
她起身的本能都沒受控制。
看到人來的刹那,就站起來了。
一股苦澀悄然在口中蔓延。
不過好在許鑫表現的很自然:
“張老師,抱歉啊,久等了。”
他走進來後,關上了門。
看了一眼旋轉盤上那早已冷卻了的菜肴,以及她與齊雷面前那幹幹淨淨的盤子,趕緊又道了聲罪:
“對不住對不住,我來晚了。”
同時對齊雷笑道:
“齊哥,這飯要是專門等我的話,我可吃不踏實了。”
齊雷哈哈一笑:
“哈哈,子怡要保持身材,我今晚胃也不怎麽舒服,剛喝了包藥。也就沒動筷子。”
倆人互相給了個台階後,許鑫笑着點點頭,随便找了個位置後招呼道:
“張老師,坐吧,時間還早,咱們聊聊。”
語氣沒有絲毫拿捏的意思。
反倒很淡然。
“……嗯,謝謝許導。”
聽到這話,許鑫趕緊搖頭:
“沒事,不用那麽客氣。”
招呼她落座後,許鑫看了一眼時間。
十點多了。
這頓飯他其實也沒啥胃口。
有點可惜,浪費了。
以後可不能這麽浪費糧食了。
帶着這點心思,他選擇了開門見山。
沒辦法,家裏還有嬌妻在等。
說是不着急,但實際上這件事也不需要很複雜的一個過程。
獎項,隻能說是一個救生圈。
張子怡算是抓住了。
但西影廠的這艘船如果不拉拽救生圈,把她給救上船來,那麽她最多也就是抱着救生圈在海上不會沉下去。
可等到夜幕降臨,海水造成的失溫與鲨魚依舊會讓她葬身海底。
這種時候,推诿也好,太極也罷,和直來直去都沒什麽區别。況且,從她一筷子都沒動這飯菜來看,她也沒和人打太極的心思了。
于是,許鑫上來就直接放出了大招:
“張老師的經紀公司,是WMA這個老牌世界知名經紀公司,對吧?”
張子怡一愣。
下意識的點點頭:
“對的。”
“明年幾月份合約到期?”
張子怡似乎明白了什麽,眼裏劃過了一絲亮光:
“明年六月份。”
“唔……那還挺好的。”
許鑫微笑點頭,接着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一字一句的問道:
“那~來雲圖吧。我覺得雲圖更适合張老師發展,你說呢?”
他的話,如同一把開山刀。
話雖清風和煦,可言語之中的含義卻半分不講道理,直接一刀朝着她的心門……
劈了上去。
WMA要真想捧你,這兩年你大可以去好萊塢發展。
而事實證明,沒了國内市場的你,在好萊塢也吃不開。
不管真的是外界傳說那般,你得罪了鄧文迪,亦或者是單純的市場反響一般……
無所謂。
救生圈給你了。
想活命?
簽下這份賣身契。
簽下字,你就能活。
粗暴,蠻橫,絲毫不講道理。
許鑫的開門見山,讓已經前後思索了一晚上的張子怡,心裏那些小九九全部都被碾壓成了渣。
看着這張年少有爲的臉孔,沒來由的,她想到了一句名言。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生存還是毀滅。
這,是個問題。-——《哈姆雷特》英-莎士比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