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鑫扭過了頭,看着蘇萌問道:
“發的什麽?”
“剛才閃了一下,我沒看清,好像是問您忙不忙。”
她一邊說,一邊走了過來,把手機送到了許鑫手邊。
微信上面,一條信息顯示:
“在不在?睡醒了麽?有個事情問你。”
見狀,他回了個問号。
接着梁冰凝便回了一條語音:
“《鋼的琴》你定3月份的檔期了?”
許鑫心頭一動。
“對啊,四月份銀都的幾部片子都要上,五月份又是《加勒比海盜》又是《速度與激情》的,就給安排到了3月份。怎麽了?”
“有個事情我得和你說一下。剛才,搜狐娛樂闆塊我關系特别好的一個主編,給我打了個電話。跟我說的是,三月份的電影推廣營銷上面,搜狐這邊側重了《觀音山》。側重點是渲染《觀音山》在東京電影節上拿獎之類的。在三月份宣傳開始後,會給連續兩個版的宣傳推薦,還有網絡宣傳節目。”
“然後有人提醒了一下《鋼的琴》也在這個月上,要不要發出邀請。會議上拒絕了,意思是這個月猛推《觀音山》,《鋼的琴》的權重給的很一般。這是他們内部的會議内容,這個主編跟我是很多年的關系,相處的非常好,特地跟我說了一下。”
“現在我在要《觀音山》的宣傳計劃。但我覺得這事情……有些不太對勁。但哪裏不對勁我又說不好,所以來跟你說一聲。”
“我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在于昨天,勞雷的人也跟我确認了一下行程,問我開年有沒有戲要拍。我肯定是要參加宣傳的,但他們特别問了我一下這個事情,我覺得挺古怪的。”
一連四條語音發過來。
許鑫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
好心情已經消散殆盡。
想了想,他回複道:
“你先要宣傳計劃,看看這次的宣傳力度怎麽樣。”
“是不是有什麽事情需要防範?你這麽一說,我越來越感覺不對勁了。”
看到這條消息,許鑫沒急着回複。
而是在腦子裏把種種可能飛快過了一遍後說道:
“在宣傳的時候盡量謹言慎行。尤其是被問道怎麽不拍廠裏的電影之類的……多注意一些。”
許鑫這條消息發完,梁冰凝文字發了一條:
“你是說會有人挑唆?”
“防患于未然。”
梁冰凝沒在回複。
許鑫又繼續把手機遞給了蘇萌。
讓她繼續回複那些消息。
而這時,蘇萌才問道:
“許哥,要吃點東西嗎?”
“不用。”
他搖搖頭。
肚子空更有助于思考。
簡單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早晨不算明媚的天空,他眯着眼睛陷入了思考。
一杯水喝完,梁冰凝那邊也發來了消息。
蘇萌重新把手機遞了過來。
“剛好,都回複完啦。”
“好。”
許鑫點點頭,沖蘇萌一努嘴:
“去休息吧,中午咱們吃飯去。”
“哦哦,好的。”
小助理退出了套間。
許鑫也打開了梁冰凝的語音:
“計劃我讓瑩瑩對接完了。”
接着是幾張計劃書的電子版圖片。
字很小,放大後操作還挺吃力的。
但依稀能看到,編号1的活動是2月15号開啓。
1,四川頻道《娛樂焦點》-——2月15日下午14時。
2,愛奇藝《娛樂頭條資訊》-——2月16日上午10時。
3,搜狐娛樂專訪-——2月16日下午15時。
4
一條又一條行程許鑫大概看完,然後在最下面還看到了包括但不限于湖南、東南、鳳凰、以及各類大大小小的聽過的,沒聽過的陌生娛樂新聞錄制的VCR,或者宣傳廣告語。
内容都已經編輯好了,都是“XX娛樂的觀衆朋友們你們好,我是梁冰凝,3月3日,我主演的電影《觀音山》上映”這種。
同時,電影宣傳的時間點也很古怪。
2月15号開始,在電影上映前的宣傳計劃占據了3分之2的篇幅,而在電影上映後,竟然還有。
一直持續到3月10号,也就是電影最黃金的那一周結束,才算消停。
許鑫不是什麽沒宣傳過電影的門外漢。
而看到這種密密麻麻的宣傳行程,他瞬間腦子裏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是把俺梁姨當成驢了麽?
這簡直和自己宣傳《山楂樹》時候一個德行。
密密麻麻的行程、通告、廣播之類的輪番來上。
多到爆炸。
基本上是一天兩個通告層層鋪滿。
這種工作強度……許鑫在《山楂樹》的時候感受過。
不是一般的累。
他的眉頭緊皺,點開了梁冰凝發來的語音:
“這工作分量……是我這兩年的電影宣傳最多的一份。”
“許鑫,我要不要問問勞雷的人這是怎麽回事?爲什麽會這麽多?”
“我預感……不太好。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怎麽一回事?”
連續三條語音發了過來。
可許鑫卻沒急着回複。
而是再次陷入了思考。
但梁冰凝卻不願意等了,見他不回複,直接把電話打了過來。
“喂?”
許鑫接通電話後,就聽見梁冰凝那邊第一句話便是:
“我周圍沒人,瑩瑩也出去了。”
“唔……好,你在哪呢?”
“魔都,有幾個廣告要拍。”
“開工這麽早?”
“哎呀,我給你打電話又不是閑聊天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就算《觀音山》拿個影後,也不至于把我當驢來用吧?我還沒給李钰打電話,要不是先問的你,我非得問清楚他們要幹嘛!”
梁冰凝的聲音裏多了一份焦躁:
“還有,你剛才說的……讓我謹言慎行,我想了想……我不怕别人挑唆,但我怕廠裏人覺得我吃裏扒外……”
“我知道。所以我才這麽告訴你的。”
許鑫應了一聲。
從煙盒裏抽出了一支煙。
這會兒隻有尼古丁能幫他理清思緒了。
“我和你說個事情,你别和其他人說。”
“好。”
“是這樣的,在《山楂樹》宣傳的時候……”
把自己的猜測說了一遍後,他繼續說道:
“《武林外傳》改檔,就是因爲這個。在猜測到有這種可能之後,我想看看京圈的人是不是真的要和咱們對着幹。所以我讓《武林外傳》從1月份改到2月,和《将愛》碰一碰。”
“……”
電話那頭的梁冰凝在聽到了這之後,心頭一凜,低語:
“你的猜測成真了。《将愛》這片子制作最高不會超過四千萬,但它現在的宣傳可是沒少花錢。我一開始還以爲它是要吃情人節的這波紅利,沒想到……”
“目前來看,是的。”
“那現在怎麽辦?……要不我推了吧?”
“别。”
許鑫趕緊攔住了這姐……姨。
不是說他怕暴露。
而是爲了對方着想。
演員拍了電影就要配合宣傳,這是寫在合同裏的。
先别管宣傳行程合理不合理,就算不合理,比如該到的節目你遲到了,或者是沒趕上……那麽隻要不是個人原因,而是諸如天氣,或者是上一個節目結束的晚之類的意外因素,那麽都不會有人真說她什麽。
反倒是真遇到了這樣的事情,那麽受損失的是電影。
畢竟一些影迷沖着某個活動來看自己喜歡的明星,結果明星沒到場……這事情隻要出了,對電影來講就是票房的損失。
前期的電影宣傳,最忌諱的就是出現一些風波。
因爲那會影響到觀衆買票的購買欲。
可如果是因爲演員個人原因而遲到的話……那就真的犯忌諱了。
這是藝德。
拍完了戲,你以爲就沒事了?
這些宣傳活動因爲自己的原因出了差錯,那麽以後其他人還怎麽找你拍戲?
對事業的影響,可大可小,但卻動搖根基。
所以這肯定不行的。
但是,這個時候的梁冰凝卻沒了那份“迷糊”,而是保持了相當專注的專一性:
“你别擔心。這事情也好說,我屁股後面一大堆求我代言的廣告商,随便拿幾個頂在宣傳期裏,大不了價格低點,到時候說提前已經定好了,然後發一下有沖突的行程表自然就沒事了……”
“不需要。”
雖然她這個理由勉強說得過去,但許鑫還是再一次拒絕了她。
“哎呀,都說了你别擔心……”
“不是,你先讓我想想。”
許鑫打斷了她的話語,再次陷入了沉思。
而這次,他沉默的時間很久。
足足持續到那根煙抽完。
而等一根煙抽完,他又點了一根。
顯然,這根煙的“勁”不太夠。
沒辦法,他這次來的煙因爲經常和新海誠去吃飯,喝酒,已經抽完了。
新海誠不抽煙……但他喝酒啊。
男人喝了酒,吹牛也好,砸吧嘴也罷,總是要叼一根。
要麽說人家細膩呢。
選的餐館除了剛開始不太熟的時候,都是不許抽煙的高檔飯店。但随着關系的熟絡,他也看出來了許鑫喜歡接地氣的地方,帶着去的就都是一些平民食堂或者居酒屋了。
煙抽的特别快。
而抽沒了國内的,他就隻能買日本這邊的七星。
七星還要區分尼古丁的含量。
從0.1到1.0MG不等。不同的含量口感也不同。
1.0的他接受不了,抽0.8的就正好……唯一的缺點就是沒中華好抽。
所以煙瘾不自覺的就大了起來。
而再次點了一根後,他說道:
“這些工作,你都接了吧。該怎麽配合就怎麽配合。”
“……啊?”
聽得出來,梁冰凝那邊的聲音裏滿是驚訝:
“都接?那到時候……”
“我會讓廠裏配合你的。不僅僅要配合你,而且……還要幫你宣傳一把。”
“……???”
梁冰凝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就是:
“許三金,你瘋了哇?”
情急之下,一股蹩腳的神木味兒口音冒了出來。
直接把許鑫聽樂了:
“哈哈哈哈哈……”
他瘋了麽?
竟然做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并沒有。
“……姐。”
帶着對這個稱呼愈發不自在的稱呼,他笑着說道:
“《觀音山》這部電影,說是你一個人的主角戲不爲過吧?”
“……嗯。”
“那不就完了?大家看的是你,而你是廠裏的人,自家人哪有不支持自家人的道理?”
愈發覺得自己腦子裏想法可行的他,語氣愈發輕快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在這件事上搞錯了一個本質性的東西。那就是……《觀音山》和《鋼的琴》的檔期是錯開的。《觀音山》在前,《鋼的琴》在後。你們倆中間錯開了半個多月的時間。”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簡單,如果真按照我的想法,那麽《觀音山》就應該是真金白銀的往裏面砸錢了。畢竟,砸錢跑宣傳,可比你發來的這些“笨方法”要簡單的多,也有效得多。所以……不自覺的,我就在想,明知道兩部電影錯開了時間,爲什麽他們還要這樣……”
“爲什麽?”
“因爲你呗。”
許鑫叼着煙,眼睛被煙氣熏的眯成了一條縫:
“一個身在西影廠,卻爲了一部京圈的電影瘋狂跑通告的人。雖說勞雷不是京圈的核心,但人家的身份在這。這種宣傳計劃不是你或者李钰能決定的。
人家的身份明了,你的身份也很清晰。
都知道《山楂樹》和《非誠勿擾》打的狗腦子都出來了,最後《非誠勿擾》“赢了”。
而開年之後,《武林外傳》又和《将愛》幹上了……在這個節骨眼上,一部京圈的電影提前18天開始進入密集宣傳期,沖的最猛的是你梁冰凝。
爲了這部電影甘當拼命三娘……你說說,作爲看熱鬧的人也好,觀衆也罷,你會怎麽想?”
“……”
梁冰凝那邊一片沉默。
安靜異常。
大概過了兩三秒鍾,她才問道:
“這些……都是你剛想到的?”
“對呀。”
許鑫應了一聲。
但卻沒自誇的意思,隻是說道:
“有些事情發現了蛛絲馬迹,半點苗頭……那就要未雨綢缪一番嘛。不然心裏不踏實。所以……這事情你别管了,交給我來操作,宣傳計劃你就按照他們的來就行。你的情況特殊,姐,我需要你走在所有人的前面,給那些還被圈子、派系固定着脫不開身的人當成一盞明燈。所以,你盡管放心的往前走,看好眼前路。身後身……”
說到這,許鑫語氣頓了頓,來了一句:
“有我們呢。”
“……”
梁冰凝再次沉默。
又過了幾秒,她問到:
“那……需要我做什麽嗎?”
“什麽都不需要。你就照顧好……自己就行了。這件事我保證給你做的漂漂亮亮的,至于具體的……等以後見面在聊吧,跨國電話還挺貴的。”
“……電話沒費啦?我給你交點?”
“哈哈哈,不用。行,那就這麽說,我自己在思考一下,先挂了。”
“……嗯。”
電話挂斷。
一陣煙味襲來。
梁冰凝扭過了頭,看到的卻是中年人那如同夏日飲冰一般暢快至極的笑容。
面膛的顔色因爲興奮,已經漲成了紫紅。
猶如伫立在陝北黃河邊的頑石一樣。
而那興奮的笑容,隻代表了一種情緒。
那便是老父親看着自己的兒子出類拔萃後,無與倫比的欣慰。
梁冰凝愣了愣……
臉上的疑惑與煩躁不知爲何,也逐漸消失不見。
她也跟着笑了起來。
……
“喲,大忙人,跨國電話貴的狠啊,有啥指示可得快點。”
聽到這話,許鑫樂了。
“咋?齊哥要給我交話費?”
“哈哈哈,交,現在就交。等我打個申請,一會兒會計批複了這筆款子,我就給你交……别說哥哥我小氣,家裏媳婦管得嚴,私房錢這一個過年可都見了底了。地主家也沒餘糧……”
“哈哈哈哈哈哈……”
聽着他的玩笑,實在是想不通西影廠未來指定接班人的男人,竟然還要花“私房錢”,許鑫成功的被戳中了笑點。
他笑,齊雷也笑。
笑着笑着就問到:
“怎麽了?有啥事不能微信裏聊?”
“這事不好微信說。是這樣的……”
把剛才的事情複述了一遍後,齊雷那邊頓時沒音兒了。
過了能有個十來秒,那邊的聲音滿是古怪的說道:
“你是怎麽确定他們是爲了梁冰凝的?”
“不是确定,而是猜測。有備無患嘛……”
“……”
“怎麽又不說話了?”
“沒……我就是在感慨。”
“感慨什麽?”
“你這腦子……”
齊雷的語氣裏多了一份羨慕。
“當導演都可惜了。”
在他看來,許鑫的才華已經不言而喻。
但更難能可貴……或者說“珍稀”的是這一份頂級的嗅覺。
他要是有這份嗅覺……雖然這話說出去有些不厚道,但他當年肯定一門心思往……另外一個方向奔了。
連頭都不帶回的。
而許鑫則沒接他的話茬。
這時候多說反倒不合适。
他隻是笑着說道:
“所以,我有個計劃……很模糊的計劃。”
“有多模糊?”
“知道方向,但不知道該怎麽實施。”
“方向是什麽?”
“……”
許鑫再次沉默。
沉默着把自己的計劃重新在心裏完整的過一遍,确保各方面似乎都沒什麽問題後,直接說道:
“方向就是,在咱們本土,大力支持冰冰姐。”
“嗯?”
齊雷的聲音裏滿是不解:
“大力支持?……意思是……幫着京圈的人宣傳?”
“沒錯。但不是幫着他們宣傳,而是支持冰冰姐。”
這話要是别人說,齊雷肯定覺得對方瘋了。
不是……腦殘啊?
親者痛仇者快?
但說這話的人是許鑫……
他不得不去思考。
思考着這二者的區别。
而齊雷自己也不傻。
傻子是坐不到今天這個位置的。
在冷靜下來仔細一琢磨後,他一下就明白了許鑫的意思:
“《鋼的琴》和《觀音山》沒啥沖突,因爲對方在怎麽宣傳,《觀音山》除非改檔,否則……《鋼的琴》開始宣傳的時候,它已經上映了!對咱們影響不大。而他們想讓别人……或者說咱們自己覺着梁冰凝吃裏扒外,但咱們隻要擺出支持她的态度,無論是廠裏,還是外人,都挑不出一點毛病。同時……還能分一下《觀音山》的功勞?”
“BINGO。”
許鑫發出了滿意的贊歎聲。
果然……
冰冰姐和齊哥比起來,還是太稚嫩了。
“所以我才說,具體怎麽支持,我不知道。但最好就是……要實惠一些。比如在咱們本土投放廣告之類的……冰冰姐可是武媚娘嘛。不需要去外面宣傳,隻需要在咱們省裏拿出态度就可以了。
咱們支持,其他人就必須要支持。而咱們自己人内部也就不會在看待她時,覺得她吃裏扒外。
并且,這話我也對她說了。我要她成爲一盞吸引其他人的燈,讓所有人看到,她靠着咱們可以通吃娛樂圈的資源!她能,其他人也能!
同時這也是咱們和京圈最大的區别……”
說到這,許鑫一聲輕笑:
“哈,也是時候讓大家夥看看了。唯有我三秦沃土的盛唐氣魄,才能廣納賢才引得那萬國來朝!”
挑撥離間?
不用挑。
我們自己來!
六一快樂,大朋友們。
願你們保持童貞,笑對世界(嘿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