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鑫莫名其妙的就上了幾個日本人的車。
不過他确實也是有點想李導了。
這麽多攝影師，要說和自己最合拍的，還得是李導。
雖然他三部電影兩部是用的人家……但和王雷一起合作也還算愉快。
可是……有些味道确确實實要差一些。
不過仔細一琢磨李平東的江湖地位，其實也就能理解了。
這位是正兒八經吃透所有大天朝文化圈的牛人，候孝閑能那麽出名，作爲禦用攝影師的李平東絕對功不可沒。
而就在他上了這不知道是嬰兒車還是騎兵車的車時候，王敏敏那邊也終于趕出來了自己的這篇采訪稿。
她其實也是采訪了一整天各個華語劇組，除了《夾邊溝》外，她把《通天帝國》、《劍雨》、《陳真》的鏡頭都給分出去了。
唯獨《山楂樹》，她要親自來。
因爲這一整天下來，她發現不管是徐可也好，吳雨森也罷……這些人的訪談都屬于那種老油條的采訪。
句句不提電影，但句句不離電影。
各種推銷手段都上了。
而這些導演的言論，她采訪完了之後甚至都忘記了對方說的是啥内容。唯獨許鑫那段采訪，讓她始終在心裏醞釀着一團火。
越琢磨，越覺得他說的沒錯。
不管是文化的獨立性還是普适性，這話題很大，甚至可以上升到整個精神層面。
比如崇洋媚外，比如自卑谄媚。
許鑫這話題，說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的腰杆子可以挺的特别直。
哪怕《山楂樹》還沒有吊打所有電影，可偏偏給她的感覺就是如此。
這采訪，就是放到任何地方，都足夠讓華語電影人挺直腰杆子。
很舒服。
所以，她不想給别人。
自己一點點的梳理流程，把控時間，剪輯。
最後花了接近3個小時連晚飯都沒吃的全部搞定後，她直接發給了國内那邊值班的同事。
上傳速度不慢，下載速度應該也很快，這樣的話……現在是晚上9點多一點。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早上六點左右，這稿子就能見報了。
文字一版，網站視頻一版。
她看着正在上傳的文件，伸了個懶腰。
嗯。
值了。
這次的威尼斯之行，真的值大發了。
……
時間在慢慢流逝。
許鑫坐在小酒館裏，手裏是一杯當地酒館釀的啤酒。
四個演員雖然和他語言不通，但有李平東在這，氣氛也不算尴尬。
“康拍~”
這是日語的幹杯的意思。
一看就是中文流傳過去的。
大家舉杯碰了一個後，李平東就好奇的問道：
“我看你現在是第一啊，主競賽單元第六。那片子第二輪播放什麽時候？我去看看。”
許鑫扭頭看向了蘇萌。
蘇萌趕緊說道：
“明天早上9點半。就在馬裏布蘭。”
“可以，我去瞅瞅……王雷是拍《立春》的那個吧？”
“對。”
“還行，他的鏡頭感也很濃。”
聽到李平東的誇贊，許鑫也笑着點點頭：
“是，王導确實不錯……您呢？昨晚在威尼斯大學，山楂樹結束後就是《挪威的森林》，但那會兒時間有點晚了，我沒來得及看。”
“明天鳳凰劇院，下午4點。”
“我肯定去不成。”
許鑫直接搖了搖頭：
“我剛才就是從《無果之路》那邊回來的……開場十分鍾我就走了。”
“……爲什麽？不好看？”
“看不懂啊，李導。”
看着許鑫那一聲苦笑，李平東一愣……
忽然就樂出了聲：
“哈哈~”
而幾個日本演員都有些好奇。
李平東似乎真覺得許鑫這回答好笑，扭頭用日語又跟着幾個人解釋了一下。
除了菊地凜子和水原希子外，其他倆男人都露出了認同的神色。
“你和他們倆的情況差不多，凜子和希子的英語還是不錯的，但他倆也看不懂……哈哈，你們同病相憐啊。”
聽到這話，許鑫笑着舉起了杯子。
“康派~”
有了這個共同話題，氣氛算是融洽了許多。
而喝完了酒，菊地凜子就沖着李平東說了什麽，一邊說，一邊用那種右手托着左手手腕，左手手心朝許鑫方向的托掌，表達着尊敬。
李平東微微點頭，看着許鑫：
“她想問你個的問題。”
“唔，說呗。”
然後又是一陣叽裏咕噜後，李平東還沒翻譯，反倒是其他三個人有些吃驚的看着菊地凜子。
似乎她問了一些很令人吃驚的問題。
而李平東則微微點頭，笑着對許鑫說道：
“她想問你，《秘密》有興趣拍日本版嗎，她想演路小雨。”
“……”
許鑫愣了愣，下意識的反應是仔細的觀察起來菊地凜子的容貌。
這姐們……咋說呢，模樣其實不醜。
但五官太英朗了。
适合那種很有英氣的形象……也很适合演繹一些邊緣人，但純粹以類型而定的話，她演不了路小雨。
和演技無關，純粹是她身上缺少那種安靜的美感。
于是笑着搖搖頭：
“暫時沒有打算。”
聽到他的話，李平東也微微點頭：
“我覺得也不合适，太英氣了些。”
而得到了他的答複後，菊地凜子滿眼的遺憾。
可水原希子見許鑫似乎并不生氣，也試探性的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但在許鑫眼裏，這倆人其實差不多。
都不是路小雨在他心中的形象。
而李平東似乎被這個話題給勾起來了什麽回憶，又沖着許鑫說道：
“說起來，問我的人還真不少。”
“什麽？”
“《秘密》啊，在電影上映之後，好多他們那邊的人都托關系問我，想讓我問你有沒有興趣出售版權。他們想翻拍。”
聽到這話，許鑫有些納悶了：
“這玩意還那麽火呢？都幾年了？”
“你知道《秘密》這部電影，在IMDB日本區評分多少了麽？”
“多少？”
“8.4，就真人電影人言，你比95年岩井俊二的那部《情書》都要高0.3分。”
“……好家夥。”
他就知道《秘密》在韓國那邊評分特别高，好像是在全部電影的評分前五名。
甚至還被譽爲什麽……國民必看電影TOP10，年年暑假都會有一筆不錯的票房進賬。
可沒想到在日本那邊竟然也這麽高。
就挺離譜的。
而看着他那荒唐的模樣，李平東繼續說道：
“對了，我是今年東京電影節的評審，手裏有一個驚喜影片的名額，你要不要來？……你在日本的人氣真的挺高的，要是這次威尼斯真的有機會圓夢，我覺得可以進入到鋪墊關系這個階段了。”
他的話許鑫明白意思。
電影行業有個名次，叫做“九大”。
指的是世界9大A類競賽型國際電影節活動。
這九大分别是戛納、柏林、威尼斯、東京、莫斯科、捷克、埃及、魔都、加拿大。
而按照規定，任何一部電影，都隻能選擇九大之一。
報了一部之後，其他電影節就喪失了角逐資格。
《山楂樹》參加了威尼斯，其他的電影節就不能參加角逐了。但卻可以用《驚喜影片》的形式登錄。
這種驚喜影片通常要麽是主辦方邀請，要麽是評審直邀。
受邀電影可以在驚喜單元露面，這樣對于劇組和電影節都是一種變向的宣傳。
更何況，這也是一種……類似名利場一般的交際吧。
你給我面子，我也給你面子。
有的時候一部電影能不能拿獎，除了自己本身過硬的質量外，最大的外部因素就是和電影節的關系，或者說評審團的主觀喜好。
有這臨門一腳，可能就進球了。
沒這臨門一腳，在最大的公平程度上，稍微一點私人偏好都能成爲那萬裏挑一的破綻。
所以李平東說完，許鑫便點點頭：
“沒問題。”
反正東京國際電影節是11月份，《山楂樹》目前定的是12月份排擋。
肯定是來得及的。
……
和李平東以及四個國際友人小酌一杯，雖然不算多麽暢快，但好歹和李導是舊友重逢，氣氛很是愉快。
而回到了房間之後，許鑫看着10點鍾的時間，知道楊蜜那邊肯定沒起床。
照例發了早安的消息後，便洗洗睡了。
時間一晃而過。
在威尼斯的時間9月3号的淩晨1點時，已經8點來鍾的天朝網絡上，随着《南方周刊》所帶來的《山楂樹之戀》劇組在威尼斯的視頻采訪，以微博話題爲首的各個新聞闆塊忽然開始燥熱了起來。
#意大利披薩沒有菠蘿#這個話題，不知道怎麽的，就忽然躍入到了許多人的視野當中。
微博上線不到一年，可憑借消息的“短平快”，已經開始在傳統紙質媒體愈發式微，互聯網新聞全面崛起的第二階段，新浪微博與滕訊微博一躍成爲了大家的新歡。
早起刷會兒微博，閑了刷刷微博，無聊再看看微博……
随着突破億記的用戶湧入，已經成爲了互聯網媒體渠道的新貴。
豐富的玩法，感興趣話題的集中讨論氛圍，在智能機越來越普及的這個年代，被越來越多的人所接受。
而大清早，一直關心着本次威尼斯電影節的影迷，在發現國内娛樂版面權威媒體之一的《南方周刊》上傳了一個時間接近40分鍾的訪談之後，看到“獨家專訪《山楂樹之戀》劇組”的标題，不管是許鑫的粉絲也好，楊蜜的粉絲也罷，以及神仙姐姐和不行哥，還有那群電影圈的人都點了進去。
視頻點開，開場就是風景宜人的威尼斯裏阿爾托大橋爲背景，許鑫、劉一菲、林莄新三個人面對鏡頭的畫面。
嗬。
許狗挺上鏡啊。
不過配我家蜜蜜也就勉勉強強。
帶着這個想法，他們開始看。
視頻新聞是8點鍾發的，而在8點40分，#意大利披薩沒有菠蘿”的話題就出來了。
在其下面，一群本身并不是電影專業，或者說在看完這片視頻采訪後，隻是覺得不錯，但卻并沒有深究的人在這個話題下面開始讨論。
“不懂就問，披薩放菠蘿難道不是基本操作？”
“放菠蘿挺好吃的呀，又甜又酸還解膩。”
“意大利留學狗表示，這邊的人真不放菠蘿。味道也好吃。”
“同爲留學狗，我覺得這更像是怪癖，就跟他們竟然覺得折斷意面就是在侮辱他們一樣，都什麽毛病？”
“啥？意面不能折斷？意大利人這麽矯情嗎？”
“請尊重他國的飲食文化。披薩不放菠蘿，就像是在日本嗦面要發出聲音，在韓國吃飯要BIA叽嘴，嘴裏喜歡發出咳痰那種惡心人的聲音，三哥幹淨又衛生一樣。”
“哥們你是個反串吧？你黑了一圈人……黑的還挺高級。”
“樓上的閱讀理解有問題，什麽叫黑了一圈人？明明他就黑了一個，黑的那個還不是人。”
一群人就跟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被許鑫的這一番“意大利披薩不放菠蘿”的言論給弄的，開始在網絡上熱火朝天的讨論了起來。
憑心而論，真要說起來，這就像是一個……科普。
它其實沒那麽重要，就算不知道，對你的生活也沒任何改變。
原本應該是這樣。
直到……
一個微博ID名爲“意呆利國家大使館”的微博加入了戰場。
“我們感謝我們的東方朋友，青年導演許鑫爲傳統意大利美食-——披薩，起到的宣傳推廣作用。
謝謝你讓更多的天朝友人知道了披薩這道意大利傳統經典美食内，所蘊藏的包容性與意大利本土廚師千年的堅持與守護。
我們不拒絕适應當地文化的改變，世界本應因繁多的文化而變得更加繁榮。
可就像是我們的朋友許鑫說的那樣，世界因文化而繁榮昌盛，文化因獨特而薪火不息。
很榮幸我們的食物能成爲你在威尼斯最大的靈感來源與收獲，也祝願你在威尼斯電影節上面取得心儀的獎杯。
最後，我們的朋友。la virtùè premio a se stessa
願你美德長存。”
這篇微博是由意大利的大使館發出，并且引用了《南方周刊》的視頻推文。
文中的截圖就是許鑫在面對鏡頭，以披薩獲得啓發，跟王敏敏……或者說鏡頭前的人讨論他這次威尼斯之行最大收獲的鏡頭。
本身呢，“不加菠蘿”這個話題讨論度就挺高的。
9月3号是周五，這個時候馬上到雙休日，上班摸魚的人相當相當多。
在加上話題裏也沒什麽專業性，别管是玩梗還是好奇亦或者是科普，參與活躍的人數真的不少。
而當大家看到……本來應該與這種網絡話題格格不入的一個國家的大使館，竟然下場參與讨論，并且一番言論不僅體現了風度，還用一種……雖然不知道怎麽讀，可中文翻譯卻感覺非常對胃口的文章來表達了對于許鑫的感謝後，一下子，這個話題的熱度開始向上攀升。
幾乎是在中午，就徹底碾壓了微博其他的話題。
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什麽是正宗的披薩，甚至連帶着“意大利面折斷時永遠是三段”的事情都知道了。
而意大利的大使館也沒任何高冷的模樣，發完了之後，見好多網友都在底下留言，他竟然還挨個回複。
“感謝就不必了，給許狗拿個金獅回來吧。”
回複：“【流淚】，這個還需要許鑫導演自己努力。”
“意大利那麽一個國家，别摳搜的了。我宣布，本屆威尼斯電影節《山楂樹之戀》獨攬全部獎項，大獲全勝。”
回複：“【發呆】，你是認真的嗎？”
“趕緊的，給許狗先發個銀獅玩玩。不然看到了我手裏的菠蘿和披薩了沒？傳統的，意大利的，瑪格麗特披薩！我往上面放菠蘿了啊！”
回複：“【驚吓】，住手！你不要過來呀！！”
“哎喲？你們還會玩梗？”
回複：“【握手】意大利與天朝友誼長存，我們很努力的融入天朝的文化。”
大使館發微博這哥們就這麽矜矜業業的被網友調戲了一上午。
最後更新了一條微博：
“【照片】.JPG，今天的午餐。”
照片内容是一角披薩，一杯濃縮，以及一份傳統肉丸意面。
然後估計這哥們午餐沒怎麽吃好。
因爲已經有網友開始調戲他了，說什麽“碳水+碳水，健身教練震怒”之類的紮心話語。
可這也導緻大使館的粉絲蹭蹭蹭的增長。
在感謝許鑫時，賬号粉絲才不過堪堪三萬多。
可一個上午下來，粉絲已經超過了40萬。
那速度就跟坐過山車一樣。
同時連帶着這種高熱量的話題讨論度，讓許鑫也好，威尼斯電影節也罷，紛紛躍入了更多平日裏不怎麽關心這些國際電影節、電影話題之類的人眼中。
就在這9月3号這天，在整個微博有點屠版的意思了。
相當于整個微博都給《山楂樹》做了一波宣傳。
這效果笑的西影廠的人牙都差點歪了。
然後呢……
在天朝時間下午3點多快4點那樣子，剛好是意大利這邊的早上8點來鍾不到九點。
一群新聞部的人剛上班，就從大使館那邊傳回來的消息中得知，一位威尼斯電影節的天朝導演，看到意大利千百年間堅持傳統的披薩做法後，受到了啓發，通過披薩餅，竟然明白了文化的獨立性與包容性……
然後把這個消息傳回到天朝後，竟然引起了天朝幾億網民的讨論。
其實國與國之間就是如此。
就好像天朝的某種東西要是火到了海外，作爲天朝人也覺得臉上有光一樣。
意大利人也是如此。
尤其是這件事本身還挺戳他們的痛點，明明有心告訴所有人我們意大利的披薩真不加菠蘿，也不會加那麽多奇怪的東西……可平常卻一直被人忽略，得不到半點尊重。
但現在忽然被天朝人知道了這件事，在尊重的同時，還産生了強烈的好奇與需求……
整個意大利的媒體也瞬間捕捉到了這個新聞的恐怖熱度。
畢竟，這種事情上了别的國家新聞，所有意大利人也都覺得臉上有光。
于是……
在意大利時間的上午，一個個莫名其妙的新聞全冒出來了。
什麽天朝披薩不發達，人人都想吃瑪格麗塔。
什麽外國美食，意大利披薩最受天朝人偏愛，無數人都想要品嘗一下正宗的意大利披薩……
弄的跟意大利版的“金坷垃”廣告一樣。
然後你新聞得有頭有尾吧？
這件事怎麽出來的，怎麽會變成這樣的，你得和大家解釋清楚。
于是乎，什麽“天朝導演來到意大利參加威尼斯電影節，吃了個披薩，立刻頓悟，原地飛升”之類的消息又都冒了出來。
好嘛。
威尼斯電影節、許鑫、《山楂樹之戀》在這一上午的功夫，直接傳遍了亞平甯半島。
什麽許鑫有着濃厚的意大利鄉土情節。
一天不吃披薩就渾身難受。
什麽早上一口披薩一口濃縮，那叫一個地道……
反正都出來了。
連帶着有媒體自發的開始翻譯許鑫對王敏敏說的那段“文化包容與獨立”的視頻片段。
而視頻片段裏，他說，劉一菲和林莄新就在那點頭。
一看就是非常認同的模樣。
得。别提了。
這仨人肯定是友軍沒跑了。
給三位朋友倒一杯卡布奇諾！
倆男一女，咱意大利爺們得記住這仨人。
以後來吃披薩，免費！
于是，整個事情，就在這兩個國家之間的短短“一晝夜”的功夫，忽然走向變得奇怪了起來。
充滿了荒誕，搞笑，不解，以及那份讓人猝不及防的離譜詫異。
可偏偏……所有人都在這件事情裏，找到了能讓自己開心起來的東西。
簡直離了個大譜。
而事情發酵之後，最直觀的表現就是……
我們意大利的忠實朋友許鑫、劉和林帶來了一部優秀的電影是吧？
《山楂樹下》？
唔……
要不……去瞧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