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抹個三萬塊零頭，一千六百萬整。
多麽？
真不多。
這票房出來，一天的收益分到手，不過也就五六百萬。
許鑫真看不在眼裏。
但這個錢的意義卻是不同的。
影史第一。
它背後的這個“第一”，對許鑫而言，意義太大了。
《不能說的秘密》首日票房是1480萬。
那時候，他雖然同樣高興，可内心裏的不甘卻也曆曆在目。
他知道，他和張導沒得比。
也知道比起其他導演，他的起步點已經高到難以想象了。
可偏偏……當得知與國産電影首日票房第一的記錄，就差了不到一百萬的時候，他心裏那股不甘，那股“就差一點點就得到了”的不甘，讓他記憶猶新。
而這次《風聲》上映時，他已經告訴了自己，要平常心。
獻禮片，别想那麽多。
平常心，做自己就好。
可問題是真的到了這份上，首日票房之所以讓他患得患失，該來的還是來了。
能不能超越？
能不能超過？
心裏這股情緒始終在醞釀。
錢，他不在乎。
可這個第一……
他想要！
想要光明正大，公平公正的憑本事拿到手！
而現在……
他做到了！
1603萬。
他刷新了國産電影首日票房紀錄！
比起張一謀的1570萬，擡高了整整33萬！
人這一輩子又有幾次機會，能做到全行業第一？
而他卻做到了！
第二部電影，他就做到了！
一股發自靈魂的興奮感，讓他狠狠的打了個哆嗦！
接着就察覺到了一隻溫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拳頭上：
“哥哥~你是最棒的！”
“……”
許鑫沒吭聲。
隻是靠在了床頭上，看着黑暗的天花闆，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接着，無盡的空虛感襲來……
這就是高手寂寞的滋味嗎?
拔劍四顧心茫然的他頗有些自得且不自量力的想道。
而楊蜜縮在他懷裏，也不吭聲。
就這麽默默的陪着他。
一直到過了大概能有個十來分鍾之後，許鑫說道：
“睡覺吧？”
“平複下來了？”
“算是吧……心裏還是美滋滋的。但你得睡覺了……明天你還得去參加畢業典禮呢。”
“伱呢？”
“我肯定陪着你啊。你自己去學校我怎麽放心？”
“……嗯。”
楊蜜應了一聲後，身子開始往下拱。
因爲肚子的緣故，她的動作很慢。
許鑫小心翼翼的護着她，直到她背對自己躺好後，才把自己的胳膊穿過她的脖子下面。
把妻子攬在了懷裏後，他的另一隻手也不敢往楊蜜身上壓，隻能有些别扭的放在自己的身子上。
還是楊蜜主動的把他的手貼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爸爸摟着我們三個寶寶睡~”
“嗯……”
“我是大寶，他們是小寶。”
“嗯。”
“寶寶，爸爸的電影成功啦，明天咱們家可以吃肉啦。明天讓爸爸買肉回來給我們吃好不好？”
“……哈~”
聽着這俏皮的話語，許鑫不可避免的笑出了聲。
“嘻嘻~”
楊蜜往後面拱了拱。
肚子大了之後，倆人就沒辦法正面摟抱了。
隻能通過這種方式“互相取暖”。
“哥哥，咱們馬上就要從校園情侶步入社會啦。”
“……”
這形容讓許鑫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孩子都快有了，還是校園情侶？”
“難道不是嗎？……我明天才畢業呀~”
“時間過的可真快啊……”
許鑫有些感慨。
從大一下半學期，到現在的大四畢業。
“後悔麽？”
“說老實話？”
“嗯。”
“我可能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在大一上半學期就認識你……要是上半學期認識你，我就能和你早在一起半年……”
“……呵呵。”
“呵呵？”
“你不會以爲你大一上半學期是我的菜吧？我和你說，我第一次見你開着法拉利，一腦袋啫喱水那造型……心裏沒少罵你土。土掉渣了都……”
“……”
“在說……您老人家眼光多高啊，初一上半學期看上的是人家袁珊珊~哎呀，我算哪個小趴嗚嗚嗚嗚……”
“噓，别說話。”
很幹脆的捂住了妻子的嘴，過了這麽久依舊無法直視自己大一黑曆史的許鑫低聲說道：
“笑貧不笑娼，知道麽。”
“……”
這比喻也是奇葩到家了。
“說起來，今天你看到我的那些同學，有什麽感觸麽？”
楊蜜問道。
許鑫想了想，搖搖頭：
“沒什麽感覺，包括袁珊珊……不過今天沒看到包文靜，我倒挺意外的。我以爲她還會和她男朋友一起來呢……分手了？”
“不知道。反正我發的邀請短信之後，就她回複我說可能來不了。”
楊蜜說着，嗤笑了一聲：
“我估計是你開《風聲》之後，沒找她老公來試鏡，惱我了吧？……她可真有意思。”
“啧啧……這人。”
嗅着妻子身上那股令人安穩的香氣，許鑫閉上了眼睛。
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聊着天：
“昨天首映之後，我不是讓你先走了麽？你那些同學裏倒有挺多人要了我電話的。”
“給的哪個？”
“張嬌拿着的那個。”
“嗯……慶功宴的事情也得開始籌劃了吧？”
“嗯。燕京一場，西安一場。燕京這邊的，就秦川雅舍吧？”
“在安排個第二場吧。劉一菲這次肯定是打算找我聊點東西，趙莉影明天我也要喊過來。包括林狗、baby這些人，到時候大家一起。帶他們一起感受下慶功宴的氣氛，然後第二場安排個團建活動，比如找個地方唱個歌或者幹嘛的，大家也好好認識一下。到時候在帶上劉一菲……”
“……那你參加不？”
“參加呀。不過我不玩的太晚……”
“可這些人都抽煙……”
“唔……”
沉默了一會兒，楊蜜說道：
“那我就去那邊打個照面就走，你讓輪子把阿郎阿寶帶過來，大家都是年輕人，有他們活躍氣氛，肯定OK啦。”
“好~……話說劉一菲這次找你來，又要幹什麽？要加入你了？”
“那倒不至于。我覺得應該是想要了解的更清楚一些吧……不過我不打算跟她說太多。”
“原因呢？”
“現在這階段已經沒必要說了。難點不在她，也不在陳金非那，而是劉姨那邊。她的意思是想讓我給她出出主意……“
“這事咱們不能做。”
“對呀，畢竟她們才是母子，我怎麽可能爲了得到她，讓她和劉姨吵一架？不現實。母女倆沒什麽過不去的大仇。等以後大家都冷靜下來了，我不是成了最不是東西的那個？所以明天我不會和她說任何事。想恢複自由身……隻能靠她自己。”
“嗯……”
倆人就這麽聊，越聊，對方的回應越遲鈍。
慢慢的……
就這麽陷入了夢鄉。
……
“《風聲》首日票房出爐，問鼎影史第一寶座！”
這是6月13号一大清早，娛樂圈關注度最高的一條消息。
雖然這标題處處充滿了标題黨的味道。
但你仔細一琢磨，會發現其實說的也沒什麽錯。
1603萬的票房，确确實實是問鼎了首日票房的影史第一。
恰好，今天又是北影05級學生的畢業典禮，楊蜜肯定要參加，于是大清早的，就有無數記者蹲守在了北影學校門口。
等着要采訪許鑫和楊蜜。
商務車上。
“許哥，所有工作号上發來的恭喜短信我都已經回複完了。”
聽到張嬌的話，坐在沃爾沃後排的許鑫應了一聲，扭頭看向了從今天早上開始，心情就不是很美麗的楊蜜……
而楊蜜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後，呲牙咧嘴：
“看什麽！小心崩你啊！”
“……”
許鑫秒慫，讪讪的扭過了頭。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
但這孕婦的脾氣吧……就像是六月的天兒，娃娃的臉兒一樣。
上一秒還陽光明媚，但下一秒說崩潰就崩潰了。
明明肚子都大了好長一段時間……楊蜜自己都不覺得有什麽。
甚至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
但走着走着，她忽然就開始埋怨起了許鑫：
“都怪你都怪你！我的畢業照要挺個大肚子照了！醜死啦！都怪你！你把手伸過來讓我咬一口……不行，三口！”
然後手臂上多了三個牙印的許鑫就開始哄不好了……
算了。
忍着吧。
天大地大，咱家娃的娘最大。
而開車的程虎這時候卻說道：
“許總……有記者。”
許鑫抻頭看了前面的校門一眼，果不其然，兩邊都站滿了記者。
不過北影年年畢業這一天，都會有記者或者是星探來蹲守，所以學校這邊也不至于什麽準備都不做，早早的，圍欄已經裝上了。
并且保安也都站在了兩邊。
“停門口吧，等我倆進去了後你們在走。”
程虎點點頭：
“好。”
很快，兩輛沃爾沃來到了校門口停車，打開了雙閃。
而看到這兩輛沃爾沃，記者立刻就開始躁動，瘋狂的要往車邊湧。
他們認識這兩台車。
許鑫和楊蜜的車！
但他們認識，保安也認識。
所以，在保安隊長的指揮下，一群人立刻就開始搭人牆，把記者們給攔在了人牆外面。
接着，程虎和許鑫同時下車，到楊蜜那邊，把帶上了墨鏡的楊蜜攙扶下車。
記者愈發躁動。
“許導！關于《風聲》首日票房破紀錄，您有什麽想說的嗎？”
“楊蜜楊蜜，能接受下采訪嗎！”
“請問預産期是在什麽時候呢？醫院選在了哪裏？能回答一下嗎？”
嗚嗚泱泱的記者問着各種各樣的問題，但倆人都沒回答，隻是小心翼翼的和後面的孫婷與吳琪琪一起，把楊蜜圍中間往學校裏面走。
保安在盡力維持着秩序，一直等到楊蜜和許鑫進了校門後，才送了一大口氣。
孫婷禮貌的對保安隊長道了聲謝後，和吳琪琪一起進了校門。
而程虎和張嬌則各自開着車往停車場走。
天，挺熱的。
許鑫接過了孫婷遞來的太陽傘，親自給妻子撐着，倆人一起往主樓的方向走。
畢業照就在操場旁邊的主樓前拍。
走在這條路上，他就聽見妻子來了一句：
“終于要畢業了呀……”
“可不呗。現在想想，當初認識你的時候，好像就在昨天……”
“我還記得那時候我還喜歡看你打籃球……”
“嗯……從籃球場出來，咱倆也喜歡來這邊散步。不過那會兒還沒确定關系呢……”
“但你已經開始喜歡我了對吧？”
“呃……”
“嗯？”
感受到許鑫的猶豫，楊蜜的目光裏嗖的一下飛出了一把刀，擦着許鑫的耳朵就飛了過去。
吓的許鑫趕緊點點頭：
“對對對，從見到你第一面，我就愛上您老人家了！”
“嗯……”
這還差不多。
心滿意足的楊大小姐發出了滿意的哼聲。
然後等走到了主樓前，她左右看了看……忽然往籃球場那邊一指：
“去。給本大小姐表演後仰跳投去！打鐵聲音必須有節奏，知道嗎！敢進一個球，三倍界王拳警告！”
“……”
這瘋娘們在說啥？
許鑫不樂意了。
不過……她說啥就是啥呗。
四個人開始往那邊走。
反正時間還早。
而看到打球的人，許鑫就樂了：
“齊雷。”
“……？”
楊蜜聽到這稱呼，下意識的擡頭四下尋找。
齊總在哪呢？
“哈哈，許鑫~”
聽到這動靜……楊蜜這才恍惚間回憶起來，好像哥哥之前的室友和齊總重名來着。
于是，她就往籃球架旁邊的陰涼處一坐，看着許鑫和幾個人在那寒暄。
反正這會兒時間還早，不着急往禮堂那走。
人多，太擠了，太危險。
而許鑫這邊呢，雖然大家就相處了半年，說起來感情談不上……但這個節骨眼，反倒有了一絲親切與懷念。
可惜。
話卻聊不了多少了。
沒啥共同語言，反倒恭維滿滿。
而面對大四畢業後的生活，許鑫看的出來，齊雷雖然談不上多迷茫，但顯然也沒有一個足夠的規劃。
所以一邊投籃，齊雷會盡可能的跟許鑫問一些東西。
比如怎麽開展工作之類的。
不過到沒說什麽“你能幫幫我不”之類的。
男人嘛，多多少少還是要點面子的。
而玩了一會兒，時間也差不多了，齊雷便約着許鑫回主樓。
但卻被許鑫擺擺手笑着拒絕了：
“你們先走就行，我又不參加。”
“呃……”
齊雷扭頭看了一眼一旁坐在樹蔭裏的楊蜜，點點頭：
“行，那我們走了……球給你留着吧？這也帶不走了。”
“哈哈，行。”
許鑫點點頭應了一聲，接過了籃球後，一邊拍打着，一邊走到了楊蜜身邊：
“咱們也去吧？”
“不急。這會兒都往那邊走，人又多又擠的，等差不多人都散了，咱們再過去……給我，我投一個。”
“祖宗~”
許鑫趕緊搖頭：
“你可算了吧。”
“……切。”
楊蜜不屑的撇撇嘴：
“剛才你們都聊什麽了？”
“沒聊什麽啊，就随便聊了一些畢業後的事情，他問我有沒有什麽好建議，工作在哪找之類的……”
“你怎麽回答的？”
“順其自然呗。”
熟練的開始弓起了腿，把籃球從自己的胯下交叉運球的許鑫随口來了句：
“人生境遇個不同，我也不好亂給意見不是？”
“那倒是……”
楊蜜應了一聲：
“其實現在想想，咱們學校的淘汰也挺殘酷的。咱們、中戲、上戲……幾乎可以說撐起整個影視圈了吧？可每年能冒頭的演員，也就那幾個。大部分可能在幾年後，就永遠的看不到他們了……”
“怎麽還感傷起來了？”
許鑫有些驚訝。
“沒有。”
楊蜜搖頭：
“我就是覺得這種淘汰制有些殘酷而已。”
“你這叫站着說話不腰疼。”
許鑫翻了個白眼，抱着球擺出了拜佛的架勢，肩膀開始不停的上下晃動。
一下一下的，還挺有節奏的。
跟跳舞似的。
“你現在是在這圈子裏站穩腳跟了，才有空去感傷這些……可你想想咱們要隻是個普通的小演員，小導演呢？你在抱怨殘酷的同時，可能又會想：成名的人那麽多，憑什麽不能是我？……對吧？”
“誰和你說我是這意思了？”
楊蜜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但馬上就被愛人這奇葩的動作給吸引住了。
“你在幹嘛？”
“打球啊，喲，喲，微涼的晨露沾濕黑禮服，石闆上有霧父在低訴……”
看着他那邊做着那聳肩的動作，一邊在那唱《以父之名》，楊蜜真心實意的來了一句：
“你可真夠奇葩的，都當爹的人了，一點正形都沒有。”
“嘿嘿~”
許鑫笑着上前了兩步，站到了三分線前。
“你覺得我這球進不進？”
“進了，以後咱倆的事業大紅大紫！”
“呃……”
許鑫有些驚訝：
“玩這麽大？……那不近呢？”
“以後咱們事業長虹！”
“哈哈~狡猾的小狐狸~”
許鑫笑了。
“啪、啪、啪……”有節奏的籃球拍擊聲響起。
在楊蜜眼中，哥哥在拍了幾下籃球後，忽然高高躍起，雙手擺出了一個非常标準且帥氣的投籃動作，把手裏的球投了出去。
籃球在半空中劃出了一條完美的抛物線……
空心入網。
“唰！”
“耶~~~~~”
不自覺的，她歡呼出聲，拍打着雙手就像是一隻海豹那樣。
歡呼着，吹捧着，鼓勵着：
“哥哥最棒啦！帥呆啦！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哈哈，行！”
直接跑去撿球，各種眼花缭亂的運球方式使出來後，又是一個高高的後仰跳投。
“咚！”
“沒關系！哥哥還是最棒的！加油加油！”
“……哈哈哈哈~”
“咚！”
“沒事……”
“唰……”
“耶~~~”
他投球，耍帥。
坐在樹蔭下挺着肚子的女人笑顔如花的給他加油。
說着、笑着。
鬧了好一會兒，微微有些氣喘的許鑫說道：
“走吧？”
“嗯……最後再投一個吧。”
楊蜜身子後仰，手撐在座椅上面，挺着個肚子說道。
“好。”
許鑫應了一聲，打算在來個定點罰球。
而他準備的時候，因爲挺起了肚子，所以要仰頭的楊蜜被那穿透樹蔭播撒下來的陽光刺激的眯起了眼睛。
露出了異常舒适的表情。
這一會兒，天氣還不算燥熱。
這一天，自己即将和母校告别。
就在這夏日晴朗，樹蔭之下，斑斓婆娑的光影中，她舒适的眯着眼睛，享受着這股甯靜。
直到……
“我投啦？”
聲音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低頭看去，就見籃球再次劃出了一道優美的抛物線……
“唰！”
空心入網。
那清脆的聲音，如同一縷清風。
吹過了整片的操場。
吹過了我們即将告别的象牙之塔。
那是我們每個人都終将逝去的青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