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234.并不是神話

第236章 234.并不是神話

作爲一個土生土長的燕京人,劉知詩自然不會不知道史家胡同。

一來是史家胡同的小學很好,教學質量很高。二來……以前這地方住的可都是什麽達官貴族之類的,挺出名的。

而趕到了這後,她就開始找門牌号。

然後就看到了一戶門口停着奧迪、保時捷的人家。

是這裏麽?

她扶了下眼鏡,确定和地址對照一緻後,左右看了看,把車停在了一輛“帕薩特”的旁邊。

走到了門口按響了門鈴。

接着就從裏面聽到了一聲動靜:

“來啦……”

很快,房門打開,吳琪琪看到了帶着眼鏡的劉知詩,趕緊打了個招呼:

“詩詩姐您好。”

而劉知詩看到了吳琪琪,就知道自己沒找錯,松了口氣。

“蜜蜜呢?”

“在裏面。”

“嗯!”

她點點頭,邁步走了進去。

然後就聽到了一個動靜:

“我~本是~卧龍崗上~散淡滴人嗯嗯~~~”

“……”

劉知詩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好難聽……

不是說戲難聽。

這段一開口,她就知道唱的是什麽了。

《空城計》一折。

可問題是……

這聲音,這動靜……

也太車禍現場了。

而邁步走進了正廳時,她一眼就看到了唱戲的那個人。

許鑫,許導。

正舉着電話在那唱:

“論……論陰陽~如翻掌昂~保定乾~~~坤~……”

“噗……”

她還沒說話,坐在沙發上看劇本的楊蜜笑噴了。

“哈哈哈哈哈哈……啊?詩詩來啦,來來來,坐這。诶我給你介紹一下,老狼,朗朗。今天被我抓來當壯丁的。”

說着,她指着旁邊“帕薩特”輝騰的原主人朗朗。

朗朗這會兒狀态也不好,拿劇本遮着嘴巴,讓自己不笑出聲來。

聽到了楊蜜的話後,沒站起來,隻是用原本就憋笑的古怪表情,對劉知詩打了個招呼:

“诶,你好。”

“您好。”

劉知詩自然知道朗朗的,她雖然不是表演專業,但卻是北舞出來的。

不是什麽沒藝術造詣的人。

對于這個能讓斯坦威單獨推出“朗朗”系列鋼琴的藝術家,自然有着很深的敬佩。

前提是……坐在茶桌前的許導能别抓着那句“保定乾坤”裏的“坤”字在那哼哼……

“坤~嗯嗯~昂昂~嗯嗯嗯嗯……”

“噗……”

“哈哈哈哈哈哈……”

一屋子人都發出了笑聲。

許鑫則無語的瞪了她們一眼,舉着電話繼續說道:

“大概就是這個調呗?”

“呃……”

電話那邊的于慊張了張嘴。

好懸一句:“您這也叫調兒?”吐了出來。

這調門都快跑到姥姥家了。

最後勉強捏鼻子認下了:

“對,其實說是皮影戲,實際上調子和評戲差不多。皮影這些東西一個在前面演,你得有故事唱才行,就這麽弄的。都是大差不差,細節上肯定是不同的,但大概腔調就是這個路數……這樣,我等中午德剛起來,我問問他,我倆看對不對的上。到時候我在跟伱說?“

“成成成。”

許鑫應了一聲:

“那大概我就知道了,謙兒哥,太謝謝您了。”

“嗨,說哪去了。晚上一起喝一杯?”

“喝不了,這不楊蜜回來了麽,我這開始劇本圍讀,且忙一陣子呢。”

“喲?”

于慊那邊有些驚訝:

“圍讀?”

“對。一遍一遍幫她過呗……您有興趣啊?”

“唔……”

于慊想了想,歎了口氣:

“我還是說相聲吧,可不班門弄斧了。”

“别介啊……”

興許是和于慊一打電話就被帶進來了,罕見的,許鑫臉燕京人的一些口頭語都學會了。

“您要有興趣,就來玩玩呗。就當過瘾了……在說,就是個圍讀……”

“我知道我知道,話劇那個嘛……嗯……行,我看看,先幫你問問這皮影戲和評戲的區别,不然到時候都上熒幕了人家抓出來說你這唱的是評戲,不是皮影戲,那這可不成,對吧?”

“哈哈哈哈~嘚,有哥您這話我心裏就踏實了。”

“哈~那就這麽說,幫你問完我聯系你。”

“好,那我挂啦?”

“得嘞……”

電話挂斷,許鑫沖着劉知詩點點頭後,來了句:

“我唱的難聽?”

大清早來湊熱鬧,想看看什麽是圍讀會的朗朗情不自禁的點點頭:

“你要是改行,千萬别當歌手。我教你彈琴,保準餓不死你,隻求你别霍霍别人,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

靠在沙發上的楊蜜笑的是前仰後合。

徹底繃不住了。

許鑫翻了個白眼,見劉知詩也來了,就直接說道:

“那咱們就開始吧?”

說完,他扭頭看向了劉知詩:

“詩詩之前沒參加過圍讀?”

他其實不想喊這麽親切的稱呼的,奈何楊蜜來了句

“你就喊詩詩,不然太生分。”

就隻能這麽來。

而劉知詩則有些不好意思的搖搖頭:

“我的專業課……都是公司的演技課培訓的,沒什麽……接觸這方面的機會。”

“噢~”

許鑫點點頭,恍然大悟。

雖然劉知詩露出了不好意思的模樣,但他卻沒任何什麽居高臨下,反倒細心的解釋道:

“其實就是台詞功底。明白吧?圍讀會主要是聽台詞的,這會兒大家先都看看劇本,然後我給你們分配人物,你們自我感覺自己所飾演的人物該怎麽說話,怎麽對話,直接說出來就行。如果有不對的地方呢,作爲導演會給你們糾正。這種場合是大家一起糾錯、磨合台詞、增加對角色理解而設,就是交流,别有什麽思想包袱,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就可以。”

劉知詩點點頭,眼裏有些新鮮感。

顯然,對于沒經曆過這種圍讀會的她而言,很新鮮。

“嗯,那咱們就開始,首先,吳志國,老狼你來。”

朗朗點點頭:

“好。”

“李甯玉,詩詩你的。”

“顧小夢,你坐直了行不行。”

瞪了臉上還殘留着笑容的未婚妻一眼,許鑫看向了張嬌:

“你是金生火。”

張嬌好歹有點表演經驗。

“然後是白小年……琪琪,你來。”

“王田香孫婷來。”

“武田我來。”

說完,他擺擺手:

“都看看劇本,半小時後咱們開始。就從五人組到達裘盛懷别墅那段對話開始,我都在劇本上給你們畫了圈了。”

接着他就走了出去。

家裏來客人了,不好在客廳抽煙。而武田的台詞在前面不算多,他空餘的出來時間幫楊蜜梳理。

而劉知詩低頭看着屬于“自己”的“李甯玉”的劇本,從人物關系,到身份定位……一點點的開始在腦中構建。

一邊看,一邊還在想……

這劇是蜜蜜當主角?

雖然還不知道其他陣容……

但實話實說,挺羨慕的。

哪怕……她對這部劇暫時還不清楚是什麽情況。

但……

似乎想到了什麽,她忍不住看向了在院子裏來回溜達的許鑫。

最年輕的億元票房俱樂部導演呀……

而且……

忽然,她咳嗽了一聲。

“咳咳。”

算了算了,不想了。

……

半小時的時間,從故事梗概的主線,到大概閱覽了一遍各自的角色,再到整體梳理一下故事情節。

時間也就差不多了。

許鑫要的不多,其他人的台詞甚至可以不管。

他隻要能看到,找到“顧小夢”的缺點、不足,然後進行彌補就可以了。

劇本圍讀會的目的就是這。

于是,他走了進來,說道:

“可以開始了吧?”

幾個人都沒什麽問題。

劉知詩還扶了下眼鏡。

“那好,咱們開始。”

……

許鑫說的從五人組到裘盛懷别墅這的劇情其實梳理起來很簡單,汪僞與日軍高官接連被殺,以襲擊同僚的罪狀要被遣送回日本接受審判的武田想要戴罪立功,于是和特務處王田香一起,要把活躍在汪僞軍系統内部的老槍給找出來。

借助從抓捕到的女殺手那得到的“軍系統”内部有潛伏地下工作者的情報,想要把帶給他們許多麻煩的老槍給抓到手,從而搞出來了一份“褂尾中将邀請汪僞剿匪司令到西郊百草堂聚會商談”的情報,利用這條假情報找出能接觸到這份的老槍。而老槍,就在能接觸到這份情報的五人組中間。

這五人分别是軍機處譯電科收發專員——顧小夢。

譯電組組長-——李甯玉。

剿匪大隊長-——吳志國。

軍機處處長-——金生火。

司令侍從官-——白小年。

而情報發出後,果然被軍系統内部已知是地下工作者的瘸子清潔工,給通過用彩票海報的形式,張貼到了城隍廟告示欄裏面。

于是,确定了五人組裏面有老槍後,武田和王田香把這五個人連夜帶到了裘盛懷的别墅,打算開始從五人組裏面找出老槍。

圍讀會的故事就是從這裏開始。

故事進場時,是五人組從車上下來,因爲是被人從跳舞的舞廳裏叫出來的,李甯玉和顧小夢都喝了酒。

尤其是顧小夢,喝的還是醉醺醺的。

于是,随着許鑫的話,楊蜜深呼吸了一口氣……

哪怕是在說台詞,可她的眼睛還是不自覺的有些花,回憶着自己宿醉後的狀态,用一種含混不清的語氣來了句:

“這他媽誰家地方啊?臭特麽顯擺。”

“……”

“……”

“……”

這話一出口,其他幾個人聽上去就是幾種不同的狀态。

朗朗是有些懵的。

他純粹是處于“跨界”的新鮮,以及老許喊他來幫忙,才過來的。對于圍讀會的認知就僅限于“念劇本台詞”這一點。

什麽演技之類的……他也不會去琢磨。

或者說琢磨了,但沒人教他他也不懂。

所以看到了劇本裏顧小夢原本的台詞是“這裏是什麽地方”時,一時間還真有些懵……

你……你咋不按照台詞說呢?

喝假酒了?

張嬌是有些詫異,後知後覺的反映出來……蜜蜜姐已經開始扮演一個宿醉的顧小夢了。

但心裏活動最多的是劉知詩。

因爲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這一屋子人,說起來“專業演員”的話,好像就自己和蜜蜜。

行家一開口就隻有沒有。

蜜蜜這一句宿醉的話語,代表着她開始拿捏人物角色了。

可問題是……我呐?

我怎麽辦?

就倆演員,蜜蜜這樣,我要是拿不出東西來……

那一屋子人不是都知道我演技不行了?

畢竟台詞也是演技最重要的基礎之一啊!

這……

這……

她趕緊收攏心思。

而吳琪琪和孫婷卻并不驚訝,因爲這段時間她們也沒少用旁白的形勢幫蜜蜜姐找角色狀态。

飾演“白小年”的吳琪琪自然而然的說道:

“裘盛懷的别業。這裏被日本人收了,改成行宮,隻接待高級軍官。”

沒演技,沒台詞,沒語氣變化。

什麽都沒有。

平鋪直叙,就像是在念課文。

甚至都談不上一句聲情并茂。

接着是張嬌。

張嬌其實是最糾結的一個。

一方面她演過戲。

一方面她是個二把刀。

更别提……金生火這個人物還是個男的。

所以她隻能努力的模仿着男人的語氣,一字一句的念道:

“看來,今晚這會議非!同!小!可!”

似乎爲了表示重要性,“非同小可”這四個字,她特别加重了語氣。

可實際上完全沒必要,反倒是在畫蛇添足。

但她卻不知道……她越這樣,劉知詩越慌。

這個助理也挺“菜”的。

可你們越菜,不是越得看我們倆專業演員的功力?

蜜蜜進入狀态了,可我呢?

渾然已經忘記了自己并不是這部戲裏的角色之意,純粹是因爲面子以及不甘示弱的那份心态……

劉知詩這會兒運動鞋與白襪子之内的腳趾已經開始扣緊了。

下意識的,她看向了許鑫。

可卻發現,許導隻是眯着眼,側耳傾聽。

你……

你别聽行不行?

她不自然的換了個坐姿。

而這時,吳琪琪繼續在那平鋪直叙:

“說不定,會要了誰的命。”

張嬌開口:

“爲什麽?”

吳琪琪:

“沒看到特務處王處長都來了麽?”

張嬌:

“老……老王?”

接着輪到孫婷飾演的王田香了:

“大家好,各位先回房休息,半小時以後會議室見。”

話音未落,楊蜜的話就已經幾乎可以算是半截胡狀态的響了起來:

“回什麽房啊?這破地方……趕緊開會,開完會就回去。什麽東西都沒帶呢!”

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知到她語氣裏的不耐煩。

就像是處于一種介乎于“不耐煩與随時刁蠻撒潑”之間的語氣。

而在這句話之前,張嬌說的那句“老……老王”的時候,聲音是有些很做作的發抖的。

因爲在劇本裏寫了“金生火似乎很怕王田香,聲音發抖的打了個招呼”。

帶着這個先入爲主“金生火怕王田香”的文字描述,楊蜜這句台詞裏的情緒就很清晰的能夠被解讀了:

“顧小夢不怕王田香。”

半點不怕。

許鑫終于微微點了下頭。

角色在觀衆心裏的形象,表現形式無非就兩種。

一種就是臉譜化的形象,從出場開始,就給觀衆一種既定認知:

“這人好/壞。”

而表現形式通常就是劇情推動,或者是從妝容、鏡頭的表現來建立。

但這裏的楊蜜采用的是另外一種形式,那就是搭建。

她的每一句台詞,甚至台詞裏的每一個字,就像是在搭建一座房子的磚瓦一樣。

台詞爲磚,語氣爲梁木。

一塊磚,一片瓦,一根梁的給觀衆在心裏搭接出來一種印象。

一種她不需要說,但觀衆一定懂的印象。

前面的話是表達了對這地方的不屑,什麽“誰的地方,臭顯擺”的話就是樹立這股“我家也不差”的情緒。

而後面則是放大那股不屑,以及不可一世的刁蠻大小姐形象。

并且,這裏的台詞,他聽出來了一點點舞台劇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從人藝裏帶出來的習慣。

和之前自己和她拍《不能說的秘密》時,那種還需要去模仿的灣灣腔調,搭配演技表現,才能演繹出來晴依的“婊”時,完全不同。

成長了許多。

也知道收斂了許多。

所以,他很滿意。

但……

你滿意不行啊,許導。

我呐!

聽着孫婷飾演的王田香在那說“顧小姐稍安勿躁,先回房”台詞的劉知詩,留意到本來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德行的年輕帥哥竟然開始點頭了……

她就更無語了。

她覺得……

這一場圍讀會就是套路……

是把自己單拎出來蹂躏的套路……

大忽悠楊蜜成功把自己忽悠瘸了。

我的心呐……拔涼拔涼的。

咋回事啊?

……

接着就是轉場劇情,各自回到不同的房間。

這段是交代劇本的空間結構,并沒有什麽環境描寫。

需要環境描寫的是小說,這部戲裏的環境在創作劇本時,就被忽略了。

隻是聽取了許鑫的空間概念後,創作的人物互動與表露,建築什麽樣,什麽燈,什麽影,什麽布局之類的,是導演和布景師、美術設計這些人負責的事情。

所以直接就從半小時後的五人組以及王田香重新聚會上面開始。

“鬼谷子、洩天機、白鴿票、必勝決……3644……這什麽啊?”

張嬌的金生火念出了台詞後,楊蜜就含混咕哝了一句:

“什麽亂七八糟的……看不懂……”

這時,孫婷所飾演的王田香念道:

“這是今天下午皇軍截獲的一份密碼,乍一看是彩票廣告,但實際上是地下組織在傳遞消息。跟他們新一波的暗殺活動有關……請出……請諸位來,就是要破解這份密電,防患于未然。”

這段台詞比較長,她還結巴了一下,念錯了字。

但沒人較真。

吳琪琪緊接着就說道:

“滑稽了,在場的除了李組長,都不是專業譯電人員。來幹嘛?湊牌局嗎?”

孫婷:

“白副官,命令由日本駐屯軍軍部直接下達,還希望各位能夠通力配合。”

接着是朗朗所飾演的吳志國:

“這件事情咱們軍部知道麽?”

吳琪琪飾演的白小年:

“不知道,司令去南京出差了,後天才回呢。”

“這都是數字啊。”

“别看我,電碼我不懂。”

“您說呢?”

“我?我對這事兒不感興趣,但要說二八杠推牌九,那我是專家。”

一系列的對話之後,終于,飾演金生火的張嬌喊出了那個名字:

“小李,小李。這你專業啊,你的意見呢?”

她說話時,劉知詩深呼吸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不管是金生火還是吳志國,亦或者是其他人……每個人都有對話。

雖然乍一看,這些人的對話都是在交代說明,并且,很直觀的能感受到劇情的第一個重要人物“李甯玉”的作用。

大家的鋪墊,就是爲了讓她來一錘定音,然後引入下面的“武田”這個角色的。

可偏偏……

實話實說,劉知詩覺得每個人的話,都像是那催命的倒計時一樣。

“李甯玉”我該怎麽拿捏?

該用什麽語氣,才能趕得上早有準備的秘密?

又該怎麽能把大家的話“收攏”起來,然後從我這重新出發,進入到下一個劇情?

又該用怎樣的回應,來表明自己内心的情緒?

以及心理活動又該怎麽表達?

說來奇怪,明明隻是一場劇本圍讀。

參與感和新鮮感才是首要的。

可偏偏……在這種獨特的人員結構環境之中,她成了最重要的那一環。

就……

離譜!

我隻是想來看看熱鬧,順帶因爲……不是想結識一下許導麽?

蜜蜜都喊老公了……

一個被公司打聽到在奧運會裏被稱作“大内總管”、參加了國宴、以及奧運期間随随便便拍了一部電影,票房就買幾個億的天才導演……

我的目标是這個才對啊!

别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言語,仿佛成了她脖子上的繩索。

一點點的收緊,一點點的勒住了脖子。

她……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可話,已經到這了,該說的她必須要說。

此時此刻已經心亂如麻的她隻能遵循着自己的本能,選擇了一個她認爲最正确的方式。

看劇本結局,李甯玉是始終被蒙在鼓裏的那個人。

她什麽都不知道……

那……那我就平靜一些,一點都不心虛,該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

硬氣一點!

憑什麽這麽坑我!

我……我才不和你們玩呢!

老……老子不在乎!

“沒用!”

這一刻她仿佛模糊的感應到了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按照劇本上的描述一樣,夾着煙,用一種心事重重的模樣,坐在椅子上。

面對這一屋子的同僚,見衆人最後把話語權交給了自己後……

明明不喜歡,明明她心裏更多的想着的是一個男人的影子,那個已經消失了很多天的話劇演員……

可偏偏還是要回答他們。

那就……

回答他們吧。

反正我不是老槍。

我也不在乎誰是。

愛誰是,就誰是。

我不是。

于是,滿不在乎的說出了“沒用”的話語後,她眯起了眼睛。

仿佛此時此刻,自己被煙氣熏到了眼睛。

半眯着眼睛,她搖了搖頭:

“沒用,解不出來的。”

說到這,她語氣一頓:

“這一看,就是加了密的電碼。全長一共十八個字,要想破譯,就得找出來母本。否則……”

她擡起了眼,不自覺的看了一眼飾演王田香的孫婷。

可惜,孫婷忙着對台詞呢,壓根就沒感覺到。

但劉知詩卻不在乎:

“就是坐這想死了也想不出來。”

話音落,朗朗開口:

“聽見了麽?和日本人說去。這麽能(弄)怎麽可能有結果……”

“我要回家!”

楊蜜含糊的來了一句。

打斷了朗朗的話,語氣裏全是不耐煩。

朗朗一愣……

見楊蜜又消停了後,才繼續說道:

“後……後天老子要去剿匪清鄉……清鄉剿匪,沒空跟這耗着……”

“……”

“……”

“……”

他說完,所有人就都沉默了。

因爲下面該輪到武田說話了。

武田是誰?

許鑫呀。

許鑫……說話呀。

可許鑫卻沒開口。

朗朗、吳琪琪、孫婷、張嬌四個人已經擡起了頭,想着看看咋回事。

楊蜜呢,繼續靠在沙發上,半眯着眼睛,醉意盎然。

劉知詩則盯着劇本在發呆。

“老許?”

見許鑫不說話,朗朗忍不住問了一句。

可許鑫在聽到了之後,卻擺擺手,示意大家别說話。

然後呢,他就這麽眯着眼,看了一眼手表後,靜靜的等着。

17秒後。

楊蜜不在仰頭,用一種納悶的目光看向了未婚夫。

可卻看到許鑫對她微微搖頭。

意思是……

讓我别說話?

“?”

她不解,左右看了看……

怎麽了這是?

27秒。

37秒。

47秒。

57秒。

1分零7秒。

帶着眼鏡的劉知詩茫然的擡起了頭。

怎麽沒動靜了?

而當她擡頭的瞬間,許鑫又看了一眼時間。

看到1分10秒的讀數後,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想了想,他對劉知詩問道:

“你覺得李甯玉在說這話的時候,是在想什麽呢?”

“……啊?”

“?”

“???”

“……?”

别說劉知詩了,其他人也是一愣。

包括楊蜜在内。

“就是……能不能把你剛才的心路曆程告訴我,你爲什麽會覺得李甯玉應該用這種滿不在乎的語氣來說話。已經……在開口之前……因爲這是一個大的對話篇幅嘛,你當時的内心活動是什麽,能和我說說麽?”

“我……沒什麽活動啊。”

劉知詩似乎有些不解。

但說完這句,她思索了一番後,才回答:

“因爲縱觀整個劇本嘛,李甯玉那個……男朋友,劉林宗不也是地下工作者麽。他失蹤了,李甯玉在酒吧的時候就自己喝悶酒,而顧小夢在跳舞。我就覺着她應該是在想她男朋友……”

“所以……”

“所以她應該是不在乎其他人說什麽的。她有心事,而且她不也不是老槍麽。所以才應該不在乎……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這一番話對麽?

其實是對的。

并且也不需要什麽特别深的理解力。

就是相當于一道閱讀理解。

給出了标準答案。

因爲李甯玉這個人,在沒被全裸量卡尺,摧毀自尊心之前,她的心裏活動一直都是這樣。

她的回答是正确的。

但顯然許鑫不會因爲這點事就故意停頓。

而是有着别的原因。

于是在聽到了她的解釋後,許鑫點點頭:

“嗯……那你當時的共鳴點是在哪呢?就是在什麽時候和李甯玉這個角色達到了共鳴?之前的心路曆程是什麽呢?”

“……????”

什麽東西?

似乎是他說的比較繞,問的比較……籠統。

劉知詩有些沒反應過來。

什麽……共鳴?

而見她茫然,許鑫又想了想,問道:

“你……看到李甯玉了麽?”

“呃……”

劉知詩忽然一頓。

大概猶豫了兩三秒後,才點點頭:

“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麽?”

“也不是說看到吧……就覺着,她在抽煙,然後對其他人說的話漠不關心的。所以自然而然的我就覺着該用這股不在乎的語氣來說。”

她剛說完,忽然,朗朗來了興趣。

“诶,這是不是……就是那個……什麽來着?斯……斯……”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楊蜜代替許鑫回答了這個問題:

“體驗派的演技方法,把自己的身心代入到飾演的角色當中……”

說完,她滿眼驚訝的看了劉知詩一眼。

按照未婚夫的說法,體驗派的人要麽是天才,要麽是瘋子。

而天才說明他們足夠專業,瘋子說明他們并不專業。

不是說演技不專業。

首先,體驗派的人演技肯定是沒的說的。

未婚夫所說的不專業,是在于角色抽離。

說白了,入戲太深,把一個角色诠釋好。那是體驗派的必修課,也是……姑且乘坐是入門水準吧。

但這一行有個難點。

或者說是最難的地方,在于……

比起他們的要求,也就是主張演員應主動地感受角色的情緒,而不應隻冷靜地表現。主張把自己的情感化成藝術的一部分這種入門要求,更難的,是在于角色演繹結束後,怎麽把自己和演繹的角色從精神世界中分割開來。

分割的清清楚楚的,是天才。

分割不清楚,比如愛情戲,演一個,愛一個,動情到無可救藥,那就是瘋子。

或者說不專業的體現。

但有一個很悲哀的事實是……現在是個人就喜歡吹體驗派。

啊什麽體驗派天下無敵。

别人是演什麽像什麽,到他們這是演什麽就是什麽。

可卻從來不會去讨論……這種流派的弊端該怎麽處理……

所以,讓他之所以在那皺眉頭查表,是因爲這種原因吧?

楊蜜暗暗想着。

但作爲表現派的門徒,她并不覺得體驗派有什麽了不起。

甚至說……

别人怎麽想她不知道,可在她這來說,讓任何一種表演情緒,或者說虛構的角色淩駕到自己身爲人類的主體意識之上,對身爲演員的她而言都是一種侮辱。

身爲布萊希特體系的忠實擁趸,她堅定不移的認爲演員要在内心中先構建出“角色的形象”,并有能力在每次演出中準确地再現這個形象,進而讓觀衆認同這個人物、從中受到觸動,而不是演員自己感動和沉湎于所飾演的角色之中。

也就是所謂的把一個又一個模闆記在心裏,随時用,随時拿的模闆流。

二者沒什麽高下立判。

但至少……她自己不會受到角色的影響。

我演的時候,我就是它。

但我不演的時候,我還是我。

它要老老實實的蹲在我心裏,隻需要聽從我的召喚,在我需要它的時候出現就夠了。

沒聽說過抓個寵物還能當成爹供着的。

而面對未婚妻的解釋,許鑫也點點頭:

“對……一會兒等第一遍結束了,咱倆聊聊。”

他這話是對劉知詩說的。

“呃……”

劉知詩愣了愣,這才點點頭。

然後就準備再次沉浸在李甯玉這個角色之中的時候,又聽到了一句:

“孫婷,你和她換一下,你來演李甯玉,詩詩,你演王田香。”

“……?”

劉知詩不明所以,不懂爲什麽自己剛可以進入到角色情緒,就這麽被調換了角色。

可許鑫也不解釋,隻是劇本繼續開始。

結果……

等演到破譯完電文,王田香說出了幾個人之中有“鬼”之後,到了衆人回歸到各自的房間之中時……

許鑫那破鑼嗓子一樣的《空城計》響起後……

“噗……”

“……”

“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男友無語那表情,楊蜜徹底笑噴了。

這空城計……

你可太逗了。

……

“謙兒哥……您下午有事沒?”

“沒事兒啊,這幾天沒演出。我還沒問德剛呢,他應該還沒起……”

“我知道……要不您中午過來吃?”

許鑫看了一眼和楊蜜正聊天的劉知詩,來了句:

“圍讀會缺個人。”

于慊一聽:

“喲,缺人?怎麽了?演員不夠?”

“不是不是,就是吧……我這有個特殊情況,遇到了個體驗派的新人,看個劇本就能給自己看魔怔了。”

“啊?體驗派?……這天賦挺高啊。”

“高個屁……半點專業知識沒有,誰知道是不是強逼着自己走這條路的。最關鍵的是會入戲不會出戲,一個圍讀會,我讓她說一句台詞,她硬生生的一分多鍾後才反應過來這一幕已經結束……要是真演也就算了,隻是念個劇本就能這樣,我怕這麽下去她得瘋。所以中午打算和她聊聊,然後……下午讓她看看正兒八經的演員表現台詞功底、以及切換角色這些是怎麽樣的。您是老油條,過來抻練抻練?”

“……”

于慊直接就無語了。

“兄嘚~你這是把我當什麽影帝了?我一說相聲的……我到那給人家體驗派的孩子上課,不露怯啊?”

要是平常,許鑫估計還得計較計較輩分。

畢竟燒餅喊自己哥。

您老人家喊我“兄弟”,這不差輩了麽。

不過倆人各論各的,他也一直喊謙兒哥來着。

這是一頓酒喝出來的交情。

所以,聽到這話,許鑫就說道:

“您看,咱今天就是聊台詞,讀讀台詞說說話,又不是真的來演。我想讓她感受一下區别……主要她沒受過專業訓練……體驗派的演員人家正統科班出身,抽離角色都是個大難題。她這野路子,上來就給我搞個入戲太深,你這誰受得了?”

“……啧。”

于慊聽着也無語了。

接着也就不打哏了。

“行,地址發我,中午做什麽好吃的招待我?”

“您來就是了,羊肉管夠。”

“哈,酒呐?”

“那肯定茅台啊。”

“哈哈~得,地址發我,等着吧。”

笑哈哈的挂斷了電話,一旁坐着聽的朗朗有些納悶:

“很難搞麽?這個流派。”

“流派是個好流派,但演員不是個好演員……張國嵘,知道不?”

“……哎媽……”

朗朗無語的搖了搖頭:

“懂了。”

說完,他似乎又有些無語,忍不住沖着許鑫說道:

“你們演員這一行……玩的都這麽騷麽?動不動就給自己玩進去?這麽高危麽這行。”

“也不是……”

他微微搖頭,又看了一眼和未婚妻不知道在聊什麽的劉知詩……

對着朗朗低聲說道:

“看不見也就算了,但既然碰見了,總不好不管,你說對吧?剛你也聽到了,隻是一個圍讀會,一分多鍾才回過神來,與角色抽離……這不是什麽優點,明白麽?雖然現在關于體驗派角色抽離方法一直也沒有一個統一有效的方法,都是大家因人而異……

但不管是什麽方法,都是需要心裏用知識、理論、以及……就類似禁區一樣的心理暗示,給自己劃分出來一塊淨土的。而如果掌握不到這些,那這演員是真容易給自己玩沒。可能一個決定做的不對,這輩子就毀了。”

“那她這種……”

“實話實說?”

“肯定啊,咱倆誰跟誰?”

“……”

聽到這話,許鑫微微搖頭:

“一句話,吃了沒“文化”的虧。”

“……”

今天兩萬字盟主補更,感謝各位盟主的支持,謝謝。另外,關于體驗派脫戲困難是不專業行爲的認知并非是作者夾帶私貨,而是出自魔都出版社的書籍《遇見影視藝術》裏面對于兩種流派的剖析。這幾天會努力萬更還債,但還是那句話……我會盡力而爲,畢竟手的壓力很大。感謝支持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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