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權殺人?”
李牧聽到周道全的話後,微微一愣:“老大人何出此言?我等爲鄉鄰鏟除禍害,誅殺亂黨,坐得正,行的直,明正典刑,以正試聽。如何就成了以權殺人了?”
周道全面色陰沉:“胡說八道!”
他輕輕一拍桌面,發出一道沉悶的響聲,喝道:“擅自殺人,賣弄權勢,視百姓如豬狗,殺人如殺蟲豸,毫無半點憐憫之情,這叫行的直坐得正麽?這不叫以權殺人,這叫什麽?”
張世宏吓得一個激靈,垂手低頭:“是,老大人教訓的是,是卑職得意忘形,忘了律法天章……”
李牧眉頭一皺,看着周道全:“大人,我等按照大殷律條,該審問審問,該判刑判刑,該斬當斬,該殺則殺,爲百姓鏟除禍害,爲朝廷清理亂黨,完全不曾有任何違法之舉,我等并未有半點私心,老大人,你怒從何來?”
周道全凝視李牧:“沒有半點私心?”
李牧道:“不錯!李牧赈濟災民,斬殺亂逆,絕無半點私心!”
他這幾句話說的斬釘截鐵,毫無半點遲疑。
大廳内頓時安靜了下來。
此時縣衙大廳裏,除了李牧和張世宏之外,還有别的小吏在随時聽命,此時看到李牧機竟然有膽子與周道全當面頂撞,全都驚駭不已。
周道全身爲雲州巡撫,乃是從二品的封疆大吏,有擅專之權。
如今雲州距離中州皇城有上萬裏之遙,通信傳書極爲不便,每一個封疆大吏,幾乎都趕得上一個小國的國王,權力極大,能決定一州生靈的生死。
每一個巡撫大人,在自己管轄的地盤裏,都是當之無愧的老大,說是土皇帝也不爲過。
他們除了向皇帝負責之外,别的大小事情盡可以自己做決定。
因此除了一些皇家子弟和大家族的子弟之外,沒有幾個人敢直面巡撫的威嚴,更沒有幾個人敢當面反駁巡撫的看法。
但現在李牧在面對巡撫周道全時,卻毫無懼色,當面頂撞,搞的旁觀衆人都駭然不已。
你特麽想找死别拽着我們呐!
巡撫大人也是你可以頂撞的麽?
沒看到張世宏都吓的畏畏縮縮,連頭都不敢擡了麽?
伱一個連舉人都不是的家夥,沒有功名在身的不第秀才,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膽子?
所有人都心髒狂跳,站在大廳裏,看着李牧的目光,猶如在看死人一般。
便是張世宏都驚訝的擡起了頭,伸手拽了拽李牧的衣袖:“牧之慎言啊……”
李牧笑道:“咱們做事光明正大,有何不可說的?老大人目光如炬,相信不會真的見怪。”
張世宏:“……”
他額頭汗水不住流淌:“牧之,莫要沖動……”
别人對周道全可能不太了解,但張世宏可是去過雲州府趕考的人,在雲州城内參加鄉試時,他不止一次聽說過新任巡撫周道全的所作所爲。
比如誅殺哪家豪強啦,斬殺哪個不聽話的貪官啦,派人掃蕩了那一座山的妖怪啦,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無論從哪一件事來看,這周大人都不是一個心慈手軟之輩,相反,他應該是那種爲了自己施政理念不惜出手斬殺一切不服的鐵腕人物。
面對這種人物,張世宏連直視對方的勇氣都沒有,更不用說當面對抗了。
“我也是豬油迷了心,竟然聽了牧之的話,真的殺了這麽多人。”
張世宏有點後悔:“如今惹得老大人動怒,我這縣令怕是當不成了!”
好在他是舉人身份,有功名在身,倒也不虞有殺頭之禍,隻是好不容易趁機得來的縣令職位,估計當不成了。
但李牧是他的救命恩人,李牧要做什麽事,張世宏除了鼎力支持外,還是鼎力支持,并沒有别的選擇。
縱然今日得罪了巡撫大人,被罷官免職,那也隻能說是時運不濟,倒也無法怨恨李牧。
畢竟誅殺亂黨小人,也是他自己的想法,倒也不能全都推到李牧身上。
張世宏戰戰兢兢,站在原地,不敢擡頭,隻覺得前方周道全的目光猶如實質,停在自己身上時,激起皮膚上生出一片片的雞皮疙瘩。
現場安靜了片刻。
砰!
周道全猛然一掌狠狠的拍在了面前桌面上:“好大的膽子!”
“啊!”
張世宏吓得渾身一顫,一跤跌倒在地。
李牧卻是一動不動,直視周道全:“還請老大人指教。”
周道全面色不渝,盯着李牧看了片刻,正當大家以爲他要發飙處置李牧時,卻見他忽然哈哈大笑:“好!”
他對李牧笑道:“能夠堅持己見毫不動搖,威武不能屈的人,在官場上雖然有不少,但終究是少數人。牧之,你和世宏兩人的做法令我很不喜,但你的性格我卻很喜歡。”
張世宏從地上緩緩爬起,心神略定,今天這件事算是過去了,但剛才的驚吓卻做不得假,後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周道全緩緩坐下,對李牧點了點頭:“你們都坐吧,下不爲例!”
他對李牧道:“你們兩個打着我的幌子,将縣内不聽話的一群人打爲亂黨,悉數斬殺,雖然初衷是好的,但做法卻入了魔道,與仗勢欺人的官吏有什麽區别?”
做任何事情都有一定之規,特别是在人類社會,無論是官場還是戰場,都有一種約定俗成或者普遍意義上的規則。
大殷朝既然定下了律條,那麽張世宏和李牧身爲朝廷中人,就應該遵守規矩,一旦破開限制,那基本上就觸犯了律條。
李牧和張世宏兩人狐假虎威,捧着周道全的名号做大旗,一下子誅殺了這麽多人,與法與理都說不過去,即便結果是好的,但也不能掩蓋程序上的不正義。
周道全惱怒的就是這個。
儒家弟子爲人處世有一定之規,有禮儀,有規矩,做事須得在規矩中來才行,一旦壞了規矩,超出了尺度,必定會生出極大的隐患來。
就像昔日夫子授徒,隻有做到了随心所欲不逾矩,才能在他門下出師,否則的話,所思所行定然有不妥之處,行事達不到中庸的程度。
周道全是古儒一脈傳承,對于規矩十分看重,因此對李牧和張世宏這幾天的行事十分惱怒,若不是看在李牧的面子上,早就将兩人打入囚牢,按律處置。
他這幾天受傷修養,神念遍布十方,監聽方圓幾十裏地的動靜,已經從顧傾城和胡芸娘的隻言片語中,推測出了前幾天救自己的人竟然是李牧和顧傾城。
修行到了他這般境界,心湖可以映照十方天地動靜,等閑情況下,任何動靜都瞞不過他的感知。
隻是阙月山洞天自成一界,令他無法探知其中狀況,又因爲救人心切,爲了沈沖的安危,不得已行險一搏,本以爲憑他的本領,即便是敵人再厲害,也不至于令他受損。
卻不料被阙月洞天的衰竭氣息感染身心,這才被妖怪所趁,圍攻打傷,好在有絕世高手揮拳擂了阙月洞天一拳,将整個洞天世界修複,也撤掉了周道全體内的衰朽氣息,才使得周道全趁機逃出阙月洞天,又有李牧相助,方才安全返回清河縣。
他養傷這幾天,歸納思緒,真正令他感到震驚的有兩個人。
一個便是那個突然現身的絕世高手,當真是厲害到了極點,也不知是哪一位教主級别的老祖降臨,隻一拳,便重塑了一個洞天世界,神通手段,當真是聞所未聞,便是昔日夫子在世,怕也不過如此。
還有一個人,便是李牧。
如果他不監聽清河縣動靜,沒有聽到顧傾城和胡芸娘之間的聊天,還真不知道,前幾天從龜蛇二妖手中救下自己的人,竟然是李牧。
是以明知李牧和張世宏這幾天行事太過,殺人過多,周道全也沒有出面阻止,今天也隻是訓斥了一番,不做計較。
“此事到此爲止,下不爲例!”
他坐在大廳裏,對李牧和張世宏道:“農田水利諸多安排,你們做的倒也不錯,這次功過相抵,我不罰你們,也不賞你們。”
李牧急忙行禮:“多謝老大人體諒。”
張世宏更是喜出望外:“老大人如此憐愛,學生感激不盡!”
當下坐在大廳内,開始商議兩縣災民事宜,待到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後,周道全看向李牧:“牧之,再過兩月,便是大比之年,本府三日後,便要返回雲州城,以準備監考事宜。你若是參加鄉試,還得及早準備爲好。”
他對李牧道:“以你在縣城的功勞,我可上奏朝廷,許你個舉人名額,無需考試,便有功名。然則賞賜下來的功名,如何比得過自己考出來的?你最好還是親自考上一場才好。”
周道全說到這裏,哈哈笑道:“萬花樓的一群姑娘,可都還等着你呢。”
家中有事,導緻更新斷了,實在對不住。現在事情處理妥當,正常更新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