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疲憊，而是興奮。
伴随着這種興奮感，同時出現的，則是巨大的虧空感，仿佛身體缺了一部分，不，是缺了絕大部分，血液在瘋狂的咆哮，腸胃裏集結出現了一隻巨大的怪物一樣，無法形容的饑渴感覺，籠罩着他的全身，越來越饑渴了，仿佛在沙漠上無食無水，走了三天三夜一樣饑渴。
仿佛想要吃掉面前能看到的一切……
魏衛強忍着，從車上下來，慢慢擡腳走進樓裏，眼前不時的浮現一片血海。
自己隻能集中注意力，否則就總是會覺得耳邊有尖厲的笑聲響起，或是無數的呓語，忽然之間湧入了耳膜，然後鑽進大腦，這使得他，始終有種興奮的，開心的感覺湧動起來。
“唰！”
在推開門的一瞬，房間裏遊蕩的幽靈貴婦，便忽然察覺到了什麽。
如同炸了毛的貓一樣，瞬間向着魏衛撲了過來。
但魏衛輕輕擡頭，眼睛裏充滿了血絲，紅的如同滴出血來，臉上帶着僵硬般的微笑。
幽靈貴婦一刹那間，忽然感受到了無盡的驚恐。
靈魂體都似乎瞬間被沖散，呼得卷起一陣冷風，縮到了天花闆的一角。
眼神恐懼無比的看着魏衛，瑟瑟發抖。
“咦？”
魏衛反應了一下，才下意識控制了一下自己，勉強将主動釋放的猩紅力量收起。
将人頭挂件挂回了牆上，黑色背包扔下，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現在的自己好像确實有些過于興奮了。
是因爲剛剛晉升到了猩紅祭祀位階，還是因爲再一次接觸到了猩紅系列的武器？
一直以來，魏衛都勸着自己，猩紅武器跟自己沒關系，雖然是用自己的鮮血打造的，雖然駕駛着它進行了一系列實驗與調試的人也是自己，但是，那時候自己畢竟是訓練營的學員，是基金會培訓了自己，又出資打造了這樣的武器，所以，自己隻是一個打工人，實驗載體。
自己離開訓練營，初号機就交出去，很合理不是嗎？
他一直這麽想，也一直這麽說。
但直到這一次，再一次接觸到了猩紅系列武器，哪怕隻是一個延伸出來的小挂件。
心裏還是有瘋狂的占有欲瞬間被釋放。
是自己的……
那些東西，全都是自己的。
任何人試圖染指，都該沉浸在血海之中，被惡魔撕扯……
這種在内心裏不停湧動起來，仿佛要将自己精神撕碎的欲望，良久，良久，才被壓制。
“我居然有這麽強烈的私心了？”
魏衛深切的做出了檢讨：“這可不是我這樣的優秀畢業生該做的事情啊……”
……
……
他先起身，從廚房櫃子裏拿出了一大箱泡面，然後倚在了牆壁上，燒開了熱水，放了一包進去，想了想，又多放了四包，然後磕了六個雞蛋，又放進去了兩根澱粉牛肉腸，然後安靜的等着煮熟，廚房外面，幽靈貴婦仍然縮在牆角，一直盯着魏衛，眼神保持着警惕。
直到魏衛端着一個盆出來，開心的吃起了面。
夜深了，買不到炒面，那麽泡面加蛋加腸加辣醬也是可以寵幸一下的。
随着胃囊裏漸漸充盈，身體裏那種隐隐的饑餓感也被轉移，漸漸恢複了些許平靜。
這時幽靈貴婦的眼神也漸漸的熟悉了些，想要湊過來，又不敢的樣子。
魏衛實在有點看不下去，割破了手指，甩了一滴鮮血過去。
幽靈貴婦下意識的一口吞下，眼神頓時微微發亮，看魏衛的眼神這才親切了起來。
“合着真是認血不認人啊？”
魏衛心裏想着，看樣子大家的感情還是不夠深啊……
吃完了飯，魏衛将盆推到了一邊，感覺自己足夠冷靜了，這才緩緩意識沉澱。
猩紅祭祀！
上一次在金山城，自己就試圖晉升入這個位階，直到如今，終于實現。
每晉升一階，都會帶來相應的變化與新的能力，對于猩紅力量的掌握，也更深了一層。
第三位階猩紅導師，給自己帶來了觸及心靈的能力。
那麽第四階呢？
魏衛想着，意識來到了一片鮮紅的世界，遠處，九個巨大的行刑架，有種遮天蔽日的感覺，九個以各種模樣死去的巨人，帶着神秘而古老的氣息，向血海中央的自己暗示着什麽。
在波濤起伏的血海之上，那些掙紮而痛苦的人影已經一個個被吊在了血海上空。
魏衛看着那些孤寂而冰冷的身影，心頭微微領悟：
第一個變化：積累。
任何一種惡魔體系，達到了第四狀态，都會産生“積累”的能力。
比如戰争惡魔，每被他的能力殺死的一條冤魂，都會成爲“戰争”的附庸，藏在他的眼睛裏，積累的越多，戰争惡魔的能力便越強，甚至可以“積累”成一支不死的亡靈軍團。
比如詛咒惡魔，擁有制作“不語者”的能力。
又比如愛情惡魔，好像可以從單一的目标，變成積累不同目标？
這大概就是渣男到海王的質變吧？
……
猩紅惡魔似乎也沒有在這一點上給自己耍個性，自己同樣可以感受到積累。
隻不過，現在積累的，都是自己在晉升猩紅祭祀時準備的那些“祭品”。
祭品獻祭給了自己，便成爲了自己的“積累”。
數量不多，而且現在魏衛還有些拿不準，自己是不是以後每殺……不，每勸一個人棄惡向善，自己的血海之中，都會有一個忏悔的靈魂，也還不是很确定，這些靈魂給自己的幫助。
沒事，以後多實驗一下。
而另外一種變化，則是又一個“能力記憶”的空缺。
每晉升一個位階，自己都可以記憶一個新的能力，這倒要好好挑選一下。
究竟是愛情惡魔的“親和”，還是規律惡魔的“精準”，又或者是，詛咒惡魔的“烏鴉嘴？”
感覺都很不錯啊。
當然了，一想到愛情惡魔的饋贈，魏衛就覺得自家猩紅真慘。
人家都是挑的各種強大能力。
就自己，每晉升一階，都要跟撿破爛似的尋摸别人不要的東西……
魏衛飄蕩在血海之中，又看到了羊臉惡魔。
它半個身子沉在血海之中，另外半個立于海面之外，看起來，已隐隐快要成形。
這個源自于廢鐵城“信徒”們心中的守護惡魔，正在逐漸的沉澱，當它在信徒們心中的形象統一時，它也就會真正的成形，魏衛不确定還需要多久，但能感覺到這一刻的接近。
同時心裏也生出了隐隐的期待感，很想知道它最終成形之後，會是什麽樣子。
尤其是，在晉升猩紅祭祀這個環節中，隐隐産生了那份明悟之後。
自己，究竟是什麽呢？
……
……
就仿佛仔細的看着自己的掌紋，魏衛将新産生的每一種變化，都了然于心。
隻是，還缺點什麽呢？
魏衛在血海裏轉了很久，又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他看向了這個熟悉的房間裏，總感覺這個房子裏似乎多了一些什麽東西。
隻是，展目看去，又覺得一切都很熟悉。
慢慢的找了一圈之後，他站了起來，開始在房間裏尋找。
櫃子上，抽屜裏，桌子旁邊。
然後，他找到了卧室，廚房，衛生間。
再然後，他從床底下翻，往沙發底下看，把被子一層一層的揭開來尋找。
他找啊找……
越找越想找，一直停不下來。
直到房間裏的幽靈貴婦，還有挂在了牆上的人頭挂件，都被他這異常的舉動驚動了，他們呆呆的看着魏衛，看着他饒有興緻的在整個家裏翻箱倒櫃，一副不找到不罷休的樣子。
與此同時，他的腦袋上，也不知何時睜開了一隻妖異的眼睛。
這隻眼睛似乎也很好奇的找着，不停的看過了天花闆，看過了房間的角落。
魏衛在努力的找着它，它也在努力的找着魏衛。
但它們就這麽一直找啊找啊，卻是誰也無法看到對方在哪裏……
……
……
同一時間，廢鐵城基地。
從辦公室裏出來的歐陽隊長表情明顯是開心的，快步來到另外一個房間，和等在這裏的lucky姐、小林、槍叔、豬仔等人低聲交流了幾句之後，其他人的表情，也明顯變得有些意外而驚喜，大家表面上都沒有再多說什麽，但做起事情來，似乎動力一下子充足了很多。
而留在了辦公室裏的舒亞倩，則取出了秘密通訊器，靜靜的發出了這一條信息。
“薔薇計劃第二步已成功開啓！”
“……”
做完這些，她才輕籲了口氣，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
看到自己的未婚夫，即将出去混社會，還要混成黑道大佬，滋味很複雜。
舒亞倩想象着魏衛成爲了猩紅代理人之後，再來跟自己結婚的樣子，不免有點擔心。
爲了政治影響，是不是該趕緊先結了婚，生了孩子，然後離？
她幽幽的歎惜，腦海裏出現了騰蛇教官，在送自己出發前兩人的對話：
“我知道你們不會放過魏衛，薔薇計劃的第二步，恐怕已經開始執行了吧？”
“第一步是奪了神靈喪鍾的力量，第二步是什麽？”
“扶持他成爲猩紅代理人？”
“我沒有權限回答你的問題，但你現在的表情……是在害怕嗎？”
“是！”
那位平時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教官，認真向自己說道：“我知道你們是因爲擔心薔薇教派的威脅，才總是想着多一點底牌，總是想着把一切能夠威脅到對方的因素掌握在手裏……”
“但你們有沒有想過，一開始你們在做的，就是些注定會失控的事情呢？”
“你們想扶持一位代理人，但萬一，你們培養出來的，卻是比代理人更恐怖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