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眼前這隻是一座很普通的城市,特點就是新。
一切看起來都是嶄新的,而且幹淨的有些不真實,給人一種疏離與漠然感。
在這座城市入城主幹道上,甚至沒有别的城市随處可見的哨卡,隻有一條筆直的道路,魏衛很輕松就走進了城市。
當街邊令人眩暈的路燈照到了自己的臉上,魏衛感覺到了這座城市轟然炸開的惡魔呓語,與瞬間退入了陰影之中的鬼鬼祟祟。他甚至可以感知到那些躲在了窗戶後面,趴在了電線杆子上,蹲在了樓頂的陰影裏,甚至躲藏在了下水道裏,一雙雙帶着好奇與貪婪,恐懼又怪異的眼睛。
魏衛皺了一下眉頭,懶得搭理他們。
這三天以來,他一直在趕路,雖然是乘坐了猩紅列車,但自己卻一直忙于收割,沒有休息過。
現在即将進入精神壁壘,或者說,從感知層面講,自己已經進來了,所以他也打算吃點東西,休息一下,然後去找葉飛飛。
在這種狀态下,無意理會其他的事情。
他隻是進入了城市,便遵守着城市裏該有的規則,順着馬路向前走去,尋找着自己可以住下的賓館。
也就在這時,道路的旁邊,響起了沙沙的腳步聲,隻見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人走了過來,他頭上戴着一頂寬沿帽,腳步很快,但明顯可以看到他的雙腿在抖,快速的橫穿路沿,走到了街道中央,擋在了魏衛前進的道路上,站定腳步,然後忽然伸手入懷,掏出了一把手槍,對準了魏衛。
寬帽沿下,可以看到他的眼睛是濕潤的,握着槍的手也在顫抖。
然後他忽然勾動扳機,槍口炸出了火焰。
這竟是一名殺手。
魏衛腦袋歪了一下,将子彈躲了過去,凝神看了這人一眼。
心裏确定,這确實隻是一個普通人,他身上居然感受不到惡魔力量,甚至都沒有多少受過專業訓練的痕迹。
這讓他皺了一下眉頭。
“呯呯呯!”
穿着黑西裝的人顫抖的幾乎握不住槍,魏衛一歪頭就躲過子彈的動作,更是讓他恐懼到雙腿都要軟倒,但他還是咬緊了牙關。
連接勾動扳機,子彈一顆顆射向了魏衛的身體。
魏衛躲過了前面兩顆子彈,忽然連躲都懶得躲了,任由子彈擊中自己的身體,緩步向前行去。
身體上濺開數朵血花,皮肉撕裂,但旋即蠕動的血絲便将傷口縫合,血肉也再次蠕動着生長到了一起,連他腳步的穩定性都沒影響。
穿着黑西裝的人子彈已經打空,手指仍然在勾動着扳機,隻是不可能再射出一顆子彈。
魏衛已經走到了他身前,目光平淡,看了他一眼。
穿着黑西裝的人身體開始顫抖,喉嚨裏居然有壓抑的哭聲響了起來。
但魏衛什麽也沒做,隻是與他擦肩而過。
奇怪的是,在這個時候,無論是腰間的人頭挂件,還是背包裏裝着幽靈貴婦的罐頭瓶子,居然都沒有發出任何一點動靜。
倒是穿着黑衣服的槍手呆呆站在了原地,仿佛被瞬間抽空了所有力氣。
他接到了命令,過來刺殺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人,結果,關于這項任傷的說法,隻證實了一半。
這個人确實很危險,或者說神秘,一個彈匣的子彈都完全影響不到他。
但自己刺殺了他,且失敗了,卻沒有死,還在活着。
魏衛走過了這街安靜的街道,已經來到了周圍有人的區域,這裏看起來和廢鐵城也沒什麽不同,雖然已經到了夜間,但還是有許多店鋪開着門,也有男男女女挎着手臂行走在商鋪之間,魏衛甚至聞到了食物的焦香味道,這讓他空空蕩蕩的胃囊,頓時仿佛被深深掏了一把一樣的空洞而深沉。
魏衛來到了一個炒飯的攤位,看着熱氣騰騰的米飯與蛋粒在鐵鍋裏翻騰。
而在他的身後,一群拎着公文包走過的人,彼此對視了一眼,忽然站成了一排,從公文包裏翻出了短槍,同時勾動扳機。
呯呯呯呯呯呯……
一排排子彈向着魏衛身上射了過來,濺起一片漣漪。
魏衛皺起了眉頭,并沒有轉身,也沒有在意子彈撕裂自己的皮肉,隻是看着炒飯攤子被擊翻,雞蛋與米飯糊了一地。
他不再理會,在槍林彈雨之中轉身,走向了前方。
已經不想再吃什麽東西了,隻是覺得有些疲憊,想要找個地方,好好的休息一下。
但是,這座看起來平靜的城市裏,開始有各種各樣的事情,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有旁邊的窗戶被小心推開了一條縫,一杆黑洞洞的槍口從窗戶裏探出,然後冷不丁射出一顆子彈。也會有正在街邊乞讨的人,忽然之間,便閃身暴起,将手裏一柄生鏽的刀刃,狠狠的紮進了魏衛的小腹之中。
但魏衛根本就視而不見,仿佛全不受影響。
甚至嘴角還撇了一下,看向了街邊那明顯是剛裝上不久的攝像頭:“就這?”
……
……
“怎麽回事?”
魏衛表現的越平靜與反常,便使得監視者越心慌。
這座城市之中,專門針對這一次刺殺,或者說戰争而組建的信息分析辦公室裏,看到了魏衛通過監控畫面傳過來的笑容,他們甚至感覺心髒在輕輕的顫抖,表情驚疑的低吼:“我們本以爲會在他入城的一刻,便掀起一場血腥的大戰,爲什麽他居然一反常态,面對這麽多的刺殺都不出手?”
“猩紅的本能。”
有人沉聲開口:“隻有這一個解釋。”
“雖然,他并沒有反擊這一點,也超出了我們之前的判斷。”
“曾經在猩紅離開訓練營時,基金會便對他展開了一次詢問,猩紅曾表示,自己不會将槍口朝向普通人。”
“這樣的保證,原本并不值錢,但在流浪教會的大主教被猩紅公然吊死在廢鐵城之後,這份詢問卻忽然之間被增加了保密程度,就連财團,也是花費了很大代價才拿到了這份報告。如今,我們的刺殺計劃,便有很大一部分的基礎,是建立在這份報告上面的,殺手的挑選,也符合了這項原則。”
“……”
“但這……”
有人遲疑開口:“雖然很驚人,卻根本無法取得相應的效果。”
“他的力量,使得他可以無視這種程度的進攻。”
“……”
“不必着急。”
負責人鎮定自若,下了指令:“現在連試探都算不上,隻是剛剛打了個招呼而已。”
……
……
魏衛确實沒有想要還手的意思,因爲他在殺手身上感覺到了絕望的氣息,又或者是因爲他根本沒有受到威脅,但入城之後這一連串的進攻,還是讓他感覺有些煩躁,因爲入城這麽長時間,自己飯也沒吃上,也沒找到休息的地方,那種深深的饑餓與疲憊感,這時已經發酵到了極度強烈的程度。
偏偏在這時,這座城市對自己的惡意,明顯又提升了一個台階。
他在各種蒼蠅似的騷擾之中,已經來到了城市的廣場上,這裏有着形形色色的人。
他們都仿佛很好奇的看着自己,揣在兜裏的手,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忽然掏出一把槍來,瞄準自己。
魏衛行走在人群之中,忽然感受到了一陣驚悚。
他猛然之間轉身,就看到了人群之中,一個穿着紅色裙子的女人。
她模樣生得嬌豔,卻有着讓人不安的危險氣息,在時時走動的人群之中,她站立不動,隔着影影綽綽的行人,向自己露出了微笑。
仿佛在這一瞬間,有噩夢從内心最深處被翻騰了起來。
魏衛看着這個女人笑着撩起頭發,手腕上,有一朵鮮豔的薔薇,異常的醒目。
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魏衛都不由得大腦一陣暈眩,然後努力定住眼神,死死的向她看了過去。
确實是她。
當初那個騙走了自己弟弟妹妹,最後騙走了小七七的女人,魏衛深深記得她的樣子,也記得她死在自己鐮刀下時的模樣,就算她死了這麽久,仍然記得很深刻,而如今,她居然就出現在了這座城市裏,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她還隔着人群,向自己露出了她手腕上的血色薔薇。
魏衛忽然就打起了精神,唰的一聲拔出了黑色短槍在手,直直的向她指了過去。
他手指都勾到了扳機上。
可随着一陣驚呼,眼前的女人忽然影子發生了變幻。
她身上的血肉,像是一層泡沫一般開始褪去,露出了原本的樣子,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而已。
在魏衛的槍口下,她身體最外層的血肉,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不停的褪下,又裹起,仿佛香蕉皮扒了又重新生長。
而她的樣子,也一時變成那個女人模樣,一時變回原本樣子。
魏衛勾着扳機的手,微微顫抖,但卻沒有勾下去。
他已經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
生命惡魔。
生命惡魔到了一定位階,本來就有了改變生命的權柄,他們可以将一個人,完全的變成另外一個,也就是說,如今自己看到的這個女人,确實變成了當初被自己殺掉過一次的女人,但她本質仍是陌生人,隻是有高位階的生命惡魔,将曾經屬于那個女人的生命,裹到了這個普通女人的身體上。
在自己的槍口指向下,屬于生命惡魔的力量,正在消褪,又在那個生命惡魔的影響下,重新生長。
一來一去,這才造成了現在這詭異的狀态。
剛剛的刺殺,魏衛可以理解。
但現在,他們忽然搞出了這樣的一幕,又是爲了什麽?
魏衛緊緊皺起了眉頭,有些難以理解。
同樣也在他無法理解的時候,眼前的畫面,忽然出現了異常的一幕。
在魏衛的視線所不能及之處,一位穿着白大襯的男人,輕輕的歎了一聲,道:“猩紅的力量,果然可怕。”
“或許,當初神明讓我們躲起來,不要與他相見,是有道理的……”
“……隻是,他雖然可怕,但心理問題也确實嚴重。”
“……”
說着這些話時,他同樣也在街頭走過,手掌輕輕的向着兩邊伸出,輕盈的接觸着周圍的每一個人。
而每一個被他接觸到的人,身體上的血肉,都忽然開始融化,并重塑,血肉像是蠟泥一樣任意的揉捏,骨頭都發出了喀吧吧的聲音,然後他們原本的模樣,無論是男女老少,都在這時産生了極大的變化,一個一個,都變成了紅裙女人的樣子,然後改變了路線,向着廣場上的魏衛走了過去。
魏衛忽然發現自己被紅裙子的女人包圍了。
她們一個個用帶着陰冷笑容的表情看着自己,有的手裏提着槍,有的手裏拿着刀。
這讓他的心髒一陣顫抖。
臉頰上的肌肉微微滾動,有種難以言喻的痛苦,在心裏生根發芽。
比一開始受到的暗殺都強烈。
“是時候了吧?”
腰帶上挂着的人頭挂件,忽然開口,低聲向魏衛建議。
但魏衛雖然手臂在顫,卻還是搖了搖頭,沒有放下槍,但也沒有開槍。
“我知道這是一個局,也知道你是想看清楚了這個局之後再反擊,但是……”
人頭挂件有些擔憂:“真要完全看清楚?”
魏衛沉默稍許,卻隻說出了人頭挂件沒有意料到的一句話:“早晚都會有這麽一遭,不是嗎?”
……
……
“呯呯呯……”
整座城市忽然之間大亂,所有穿着紅裙子的女人,都開始向魏衛發動了進攻。
她們手裏的槍支,匕首,甚至一些更強力的武器,統統向着魏衛身上招呼了過來,火藥炸裂聲與子彈殼落地的聲音不絕于耳。
魏衛的身體在這無盡的猛攻之下不停的被撕裂,血肉迸濺,又在猩紅力量的拉扯之下不停的複原,這使得他的身體,仿佛形成了多種血影的重疊,不停在狂烈的進攻下分開,又飛快的合攏,他的形狀不停的變化着,但仔細看去,又會發現,他持槍站在原地的動作,又沒有絲毫的改變。
……
……
“有時候真不理解猩紅。”
穿着白大褂的人走到了街口,看着廣場上那熱鬧的場面,輕輕的搖了一下頭,向迎面走過來的一個男人道:
“他明明那麽強大,卻又總是留下如此明顯的弱點。”
“他平時處理問題,喜歡直接而且簡單,但在最關鍵的問題上,又總是突破不了自己那一關。”
“……”
“因爲猩紅是一個迷茫的惡魔。”
迎面走來的男人道:“我們的刺殺計劃,不就是借助他的迷茫,才可以除掉他嗎?”
說着話時,他已經摘下了自己的兜帽,但看着白大褂向自己伸出來的手,他卻眯了一下眼睛:
“你若是敢将這麽一層惡心的皮套在我的身上,我就先在這裏殺掉你。”
“……”
“好好好……”
白大褂男人,或者說生命惡魔代理人,無奈的舉起了雙手,道:“我不碰你,你隻按這種方法去進攻好了……”
戴着兜帽的男人冷笑了一聲,忽然加快了一點速度向前走去,随着他每一步踏落,腳下便出現了一個燃着火焰的腳印,而他的力量,便也增漲了一倍,随着他一步一步的踏出,地上留下了一串燃燒着火焰的腳印,而他的身體也已經在快速的膨脹,扭曲,變成了一隻騎着戰馬的黑色騎士。
手裏握着堅實的長矛,以超越了常理甚至想象的力量,直直的向着廣場上面的魏衛沖了過去。
……
……
“戰争惡魔……”
“不能拖了,戰争惡魔的力量是最強大的……”
人頭挂件身邊有一層無形的精神力量,護住了自己,這使得它現在比魏衛還要安全,隻是它的擔憂,也已經開始觸及極限:
“他們就是想着幫你分離人性,然後摧毀你的肉體。”
“猩紅的力量是無敵的,但你不是!”
“……”
人頭挂件的提醒其實很到位,魏衛也已經明白了這群人的打算。
紅裙子的女人,同樣也是一種象征,象征着在這個世界上,魏衛最厭惡的一種東西。
但這是魏衛的人性最厭惡的東西,當紅裙子的女人出現,魏衛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厭惡,可又因爲,紅裙子女人的底色,其實是不同的人,所以他又不能摧毀這些人,但結果便是,魏衛的意志與猩紅的力量,還有自己的人性,這以往交融極其完美的元素,卻在這一刻,被人強行的分開。
因爲人性,所以厭惡,因爲意志,所以不殺,至于猩紅,早在魏衛回頭那一刻,便已經開始了背叛。
“呯!”
也就在人頭挂件大聲提醒,魏衛卻還在迷茫中時,那黑色的騎士,已經沖到了魏衛身前。
尖利的長矛,甚至将空氣刺穿,出現了一串串無形的空洞,徑直擊到了魏衛的身前。
直到這一刻,魏衛才忽地伸手,抓住了刺到身前的矛尖。
下一刻,腳下新鋪的石闆一層層被擊翻到了空中,他的身體一直被推着向後退去,将廣場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呵呵……”
黑色騎士手掌緊緊握着長柔,面罩下陰冷的眼睛向着魏衛看了過來,口中發出含混的聲音:“被人稱爲最特别的一任猩紅……”
“……居然這麽弱小?”
“……”
“……”
“哎呀……”
人頭挂件頭發都炸了一下,一根根的彎曲了起來。
他甚至下意識的翻起白眼,瞅了魏衛一眼:“你不想出手,讓我出手也行啊……”
若在以前,面對這麽強大的戰争惡魔,它也不敢招惹,但如今,腦子裏積累了那麽多東西,也覺得自己有對抗一下的力量。
但魏衛抿起的嘴角,還有冷漠的眼神,讓它知道這仍不是時候,失望的閉上了眼睛。
而在另外一邊,當魏衛的手掌握住了矛尖,距離自己心髒隻有數厘米的狀态下僵持之時,城市的另外一邊,某個高樓頂端,一個披着破麻袋的佝偻人影,也正緩緩的站了起來,他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身上破舊的衣服下,幾顆顯眼的瘡疤,不知何時,開始滴落起黏稠的液體,滑落夜風之中。
“咳……”
魏衛手握矛尖,感受到了眼前這個黑騎士那恐怖到超出想象的力量。
但他仍然還可以撐住,即使他在力量強度上,确實不如戰争惡魔體系的黑騎士,但猩紅的活躍,卻讓他有正面對抗的力量。
但他也不知爲什麽,忽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随着一聲聲的咳嗽,他的身體開始變得虛弱,體表溫度不停升高。
這使他忽地明白了什麽,隻是還來不及細想,那黑騎士已經在冷笑聲中,再度向前擊出。
長矛瞬間透胸而入,洞穿了魏衛心髒。
魏衛咳得一聲,嘴角滲出了鮮血。
……
……
“成功了嗎?”
城市裏面,信息分析小組,正在迫切的傳遞着情況,因爲随着生命惡魔的力量開始覆蓋,監控攝像已經失去了作用,如今,他們隻能通過一些其他的方法來判斷現場發生的情況,而當他們知道,戰争惡魔的長矛已經洞穿了魏衛時,那突如其來的喜悅,讓他們渾身都如同虛脫了一般……
“生命惡魔保證計劃的平穩。”
“戰争惡魔保證了刺殺的力量。”
“但最關鍵的,還是瘟疫惡魔,瘟疫惡魔利用自身特性,創造出了這種獨獨針對那個名叫魏衛的少年的疾病,并且一開始就将這種疾病蔓延到了全城,其他人都感染了這種疾病,但這對他們并無影響,隻有這個少年,一旦入城,或是與這城裏的人接觸,便會立刻受到這種疾病的影響……”
“層層保險,惟一的目的,就是摧毀猩紅的載體。”
“以災厄主導,以财團十幾年的準備爲基礎,再以三大代理人的力量保駕護航……”
“呵呵,甚至我們準備的兩個大計劃,都還沒有開始……”
“我想象不出,這個年輕人如何可以不死……”
“……”
“……”
“是時候了嗎?”
當噩夢一樣的場影出現時,人頭挂件顫抖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到了這一刻,它已經不再因爲擔憂而顫抖,是因爲它太了解魏衛了,知道他的脾氣。
一開始它很害怕看到魏衛笑,而現在,則是害怕他不笑。
當魏衛迷茫的時候,反而總是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如果搞不明白,那就先開一槍看看,而這一次,則是他明明有開槍的機會,甚至已經通過猩紅列車收割了那麽多的超現實邏輯,雖然他确實從第七位階掉了下來,但這不同的超現實邏輯集合,則代表着一種此前從未想象過的力量。
有了這種力量,卻偏偏要忍受這一切,他是在準備什麽?
它不想看到這一幕的出現,因爲雖然是惡魔禁忌物,但它也有着生的欲望,害怕一切走向失控。
所以它這時,甚至巴不得魏衛回答一聲,搞不懂,然後撤離。
吃虧确實是吃虧的,但起碼不會引發太過恐怖的後續連鎖反應啊……
可偏偏,它看到魏衛在這時緩緩的閉起了眼睛,仿佛在感受着長矛洞穿心髒的痛楚,感受着周圍全都是紅裙女子所引發的極度憎惡感,感受着周圍滿滿都是惡意的人群,但偏偏自己無法勾動扳機的無力感,感受着猩紅的力量,仿佛地底的岩漿,兇猛的流動,卻無法找到一個出口的壓抑感。
然後他睜開了眼睛,定定的看向了眼前高高在上的黑騎士,輕聲道:
“你們還有兩層準備,分别應對我開始還擊時的不同狀态。”
“你們還有最後一道精神之劍,準備斬向我肉身消亡之後無所憑依的猩紅。”
“……”
聽着他的話,黑色頭盔之下,黑騎士的眼睛忽然劇烈收縮,他想過魏衛的各種反應,惟獨沒想過這種。
對方居然第一件事,便是先說出了己方準備的後手。
“而你們的目的……”
魏衛并不理會他的反應,而是繼續說了下去:“便是剝離我的人性,摧毀我的身體,讓猩紅徹底的與我分割……”
說到了這裏,他忽然開始笑:“若不是你們,我自己都看不這麽明白。”
“你們……”
他發出了疑問:“是在用對付神的方法來對付我?”
“可問題在于……”
“……”
他的聲音低沉了下來,仿佛一直低到虛無,然後又從深淵之中,緩緩提升,發出了帶着笑意的疑問:
“我一直都不是神啊……”
燦爛的笑容忽然在他的臉上綻放:“從垃圾山下被喚醒開始,我就一直在向導師學習,如何成爲一個真正的人……”
“……”
“……”
看着他臉上的笑容,黑騎士忽地心裏打了一個突,一直用盡全力向前刺出的長矛,都不由得緩了一下。
同一時間,城市的另外一個地方,穿着白大褂的外科醫生,高樓上俯視整座城市的瘟疫惡魔,還有負責這場刺殺行動的信息分析處,都愣了一下。
一種不好的預感,在他們心底升起:“不對,這和災厄一開始指出來的方向完全不一樣!”
“他媽的,踢鐵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