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俊義和杜壆戰得正酣,一個使雙撾的赤面黃須大将殺出陣前來,口口聲聲邀戰:“老爺便是‘赤面虎’袁朗,今日要借大将人頭成名,哪個前來做做善事,周全老爺一番?”
孫安見了怒道:“這厮如此嚣狂!他既然也使雙兵刃,待某去會他一會!”說罷策馬殺出。
敵軍陣中,“斧魔”縻貹深知孫安厲害,怕袁朗輕敵,背後大叫道:“袁老虎,這使雙劍的頗是奢遮,且加些小心。”
袁朗傲然道:“你不知老爺平生,打得便是奢遮二字。”
他使一對鋼撾,這撾念個抓字,這般兵刃,乃是興盛于周秦時期的古兵器,如今還會用他的人極爲罕見,單看其形,便是古怪異常:其柄豎直,或長或短,總之都于柄端安一大拳似錘,拳中握得一筆似戈,又兼伸出食中兩指似叉,全身皆以鋼鐵制成,其重不亞于斧钺,更兼具叉、槍、斧、錘、戈、镋之妙用,非力大勇猛之将不能用也。
然而孫安也是虎士,他那一雙重劍,若換個人使,必然一味走剛猛之路,但在孫安手中,卻絲毫不失劍之輕靈,無形中便有些克制袁朗:以雙敵雙,以重對重,孫安卻還多出一個快字來。
不過袁朗這雙撾卻又不同一般的雙重兵,招式上變化多端,着實有些詭異,因此孫安也不敢大意,凝神與對方交戰,一時間也是難分上下。
縻貹和“雙锏開天”酆泰對視一眼,雙雙拍馬殺出,王禀幾度觀摩縻貹出手,自忖不輸對方,此時一拍戰馬,舞大刀将縻貹接下。
許貫忠歎道:“區區數州之地,竟有恁多勇将!”挺長槍殺出,将酆泰攔下。
這四員将捉對厮殺,轉眼又鬥了二三十合,竟都是平分秋色局面,李懷對身邊戰将歎道:“瘦死駱駝大過馬,宋軍精銳中,畢竟勇将不少。”
那幾個戰将聽了不忿,便要上場,李懷止住,眼神陰森森看着城池道:“你看他那裏還立着幾個待厮殺的,也未必弱過你等,且出鐵甲軍沖他一陣,雖然打不下城子,也好叫閹賊喪膽,如此困了宋軍在此城中,再調撥水軍來阻擋了水路糧道,不出一月,便叫他糧絕命盡。”
手下戰将聽了,連聲叫好,喝開本陣人馬,密密麻麻旌旗之後,竟是藏了五千精銳騎兵。
他這五千兵,個個頂深盔,披鐵铠,隻露着一雙眼睛,馬匹都帶重甲,冒面具,隻露得四蹄懸地,看他站位,都是三人爲一組,左右兩個弓手,夾輔着居中一個長槍手。
李懷一聲号令,鐵甲騎兵緩緩而動,場中八将兀自緊緊糾纏,曹操見了大驚,因竺敬箭傷未愈不曾出戰,他便帶着燕青、耿恭殺出陣去,大叫道:“緊随爲兄,不可散開,速速接了他幾人回來!”
他三個并肩而沖,自左及右一遭繞過,杜壆等怕遭圍攻,隻得避讓他鋒芒,被老曹不慌不忙接出盧俊義四将,帶兵回城,氣得淮西四将哇哇亂叫。
這時鐵甲騎已然沖起,弓手放箭,将未及入城的宋軍射死一片,所幸及時關上了城門,不曾被他趁勢沖入。
城上童貫喝令還射,然而那些弓箭射出,隻聽叮叮當當撞在甲上亂響,卻是不曾有所傷損。
衆将回到城頭,見童貫臉色都驚白了,抖着手大罵道:“不料王慶這厮,竟養成這般大勢,這等鐵甲軍,便是西夏舉傾國之力,也隻練了三千,竟給他一個反賊湊成五千,這是幸好吾等都在城中,若是野戰,此刻安有命在?”
衆将看着那些鐵甲騎兵如鋼鐵洪流般緩緩退去,亦都沉着臉不言語。
曹操想了想,忽然笑道:“樞相,戰陣之上,總須智勇兼備,才算上乘,莫看淮西賊有幾個勇将,又有這般鐵騎,然而若無智謀之士匹配,亦不難找到他軟肋。我等有樞相這等文武兼資的名帥統領,他們又有什麽?都是些無腦之徒罷了。”
王禀聽了奇道:“武将軍,如何便道他們無腦?”
曹操指着那鐵甲軍道:“請問樞相,若這支鐵騎是樞相統帥,面對敵人堅城,可會輕易使用?”
童貫思忖片刻,也露出一絲笑意來:“若老夫用兵,這等殺手,自然深藏不露,必要誘出敵軍野戰,方才一鼓而破之。”
曹操拱手道:“樞相高明!相較于樞相,對方統軍之人,可謂幼稚如童子,吾等又有何慮?”
童貫連連點頭,忽然又皺眉搖頭,歎道:“話雖如此,但他有此鐵騎,足以将我鎖在這孤城之内,再如王禀所言一般沖州撞府,朝堂臣工,豈不笑話老夫無能?”
劉延慶接口道:“非隻如此,吾等如今深入敵境,糧草辎重,多在樊城,他若隔絕了水路,才更是熱鬧哩。”
童貫聞之,憂色益重,惱怒道:“伱既看出困境,可有破解之策?”劉延慶閉口不言。
曹操開口道:“破敵之策,亦不爲難,可令大軍坐鎮在此與他周旋,遣一偏師,溯漢水而上,直搗房陵!房陵雖是王慶基本所在,但是自段二至杜壆,已先後發兵十餘萬,還能有多少軍士?正可趁虛而破。”
童貫聽了精神一振——原來襄陽此城,北臨漢水,城牆直抵水邊,通船不通人,因此杜壆此前自西而來,要同李懷彙合,隻能翻越重山。
“妙哉!”童貫将兩個巴掌一拍,露出喜色來:“他那鐵騎,卻走不得山路。就算步兵去追,相隔重山,又如何能及時追上?”
一衆親信皆贊不絕口:“大帥果然神機妙算!”
童貫揮手止住如潮阿谀,低頭細細思索一番,覺得這策略果然無差,仰起頭放聲大笑,聲聞内外,遠處李懷等人隐隐聽見,都笑話道:“畢竟是個閹賊,怕是吓得失心瘋了。”
一衆親信這時自然要來湊趣,争相問道:“大帥爲何發笑?”
老曹隻覺頭皮一麻,果然見童貫笑吟吟,望城下一指,語氣極盡輕蔑:“吾隻笑那杜壆無謀,王慶少智!哼,憑這厮也配叫做什麽‘賽張飛’?論武藝果然是不差,頭腦卻遠不如漢桓侯也!他隻知道合兵則力衆,卻不思他往那裏一去,便将房陵門戶盡情洞開,王慶智短,任用此等無謀蠢人,可見天亡其魄也!”
曹操本來要請纓去拿王慶的,此刻卻莫名覺得有些不祥。
扭頭看見王禀笑哈哈的,暗想:這厮武藝不錯,帶兵也不差,舉薦他去豈不是好?
正待開口,童貫的大手重重握住曹操肩膀,一雙眼神,熾熱萬分:“小武,你辦這樁大事,卻需多少人馬?”
曹操一笑,正待婉拒,忽然劉延慶大聲道:“妙哉!大帥慧眼識人,這樁事果然須武将軍才辦的妥當,不過他兵馬畢竟不足,末将倒要請纓——我和武将軍兩軍相加,也有兩萬餘人,奇襲王慶,應是足夠!”
童貫斷喝道:“好!果然是老将虎膽。既然如此,便由你爲主将,武植爲汝副手,我将你們麾下人馬補足三萬,這裏守城不須戰馬,全軍戰馬盡數撥于你等,二十日内,拿了王慶來見我!可敢領此令否?”
劉延慶腰闆一挺,抱拳道:“末将領命!”
老曹暗歎一聲,做精神抖擻之态,昂然道:“末将領命!”
有分教:鐵騎徹地吓童貫,妙策驚天出孟德。斷絕地脈房陵破,入虎穴将虎子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