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那蘇定道:“久聞武孟德是個本事高明的好漢,隻恨那曾家不識高低,冒犯豪傑,所謂不服高人有罪,他身死族滅,也是自尋。隻是小弟随師父學藝時,曾發下大誓,要忠君愛國,不可行逆反之事。我見武兄非是池中之物,有一天風雲際會,怕是要直飛九霄,小弟不敢違背當初誓言。”
曹操聽了他這番話,不由奇道:“你的師父,乃是哪位高人?”
蘇定道:“小弟的師父隻是個普通江湖人,一生落拓,籍籍無名,這個規矩,也不是他定下,而是師祖所定的規矩,如要學我這一脈的本事,都需如此發誓。”
牛臯聽了,怪叫道:“我不信那曾家五虎肯發這誓。”
蘇定理所當然道:“他自然不肯,所以我也沒将真本事傳他啊。”
牛臯奇道:“這般說來,你的師祖倒是高人了?”
蘇定道:“我家師祖,昔年曾爲楊公延昭帳前大将,上字諱嶽,下字諱勝,人送綽号‘花刀太歲’!”
“花刀太歲?”牛臯念了兩遍,腦袋一搖:“沒聽過!”
史文恭道:“嶽将軍乃是當年楊元帥手下有名悍将,死在他刀下的遼國猛将不知多少。後來楊元帥被奸臣謀害,發配雲南,嶽将軍看透世情,出家爲道。”
蘇定道:“不錯,我家師祖早年也曾落草,後來終生不忘楊元帥教誨之恩,故立下了這個忠君愛國的規矩。”
曹操聽罷,點點頭道:“這位嶽将軍,倒是忠義肝膽!隻是愛國者,愛的乃是華夏中國,忠君者,忠的該是愛民有爲之君。似如今趙佶這等貨色,任用奸邪,殘民已逞,若還要忠他,不是壞人,就是傻蛋。不過話雖這般說,其實你不必擔心,武某如今,并無反宋之念,亦不會讓伱去造反。”
蘇定聽了便道:“若不造反,我‘花刀将’蘇定,情願效力于馬前。”
曹操喜道:“打這曾頭市,最可貴者,不是那些金銀錢糧,而是得了兩位教師相助。”
當下起身,親解其縛,看蘇定衣衫單薄,順手解了自己大氅,披在蘇定身上,拉其手道:“來,兄弟,且入席同飲。”頓時把蘇定感動的眼淚紛紛。
宴罷,時遷與鄭天壽、楊林、李雲,拜别曹操,押了數十輛大車,直望汴京而去。
曹操又讓周通并呂方、郭盛兩個,押解了兩千餘匹馬,去二龍山交付給林沖,供他訓練馬軍之用。
他自己在曾頭市繼續待了兩天,理清了若幹關系,留下樊瑞、孟康兩個,領五百陽谷軍暫且管理,待鄭天壽等人回來再行交接,自己則帶了其餘新老兄弟,回返陽谷縣過年。
至于所得錢财,除賞賜、行賄的百萬貫錢外,再留十萬兩銀、一百萬貫銅錢在曾頭市,充做馬市經營的本錢,其餘金銀、寶石等物,盡數裝車,帶回陽谷。
衆人歸心似箭,終于趕在十二月二十九日這天,回到陽谷縣。
扈三娘、潘金蓮見他得勝而歸,趕在過年前回到府中,都是歡喜不盡。曹操拿出兩箱寶石給二女道:“這趟出兵,得了不少金銀,我細細看過,隻這兩箱寶石質地最好,你二人或是打制首飾,或是點綴衣服,都用得上,且好好收了。”
第二日乃是年三十,曹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陪着兩個娘子在家收拾府院,倒也其樂融融。
及至晚間,曹操方攜了夫人們,與衆兄弟齊聚英雄樓,衆兄弟有家屬的亦都帶了家屬,如李逵的老娘、媳婦,泰山嶽母,朱富的婆娘兒女,穆春的老父、牛臯的老母等等,濟濟一堂,歡歡樂樂過了一個除夕。
當天又有一樁可樂處,卻是牛臯鬧着要和李逵拼酒,李逵喝了幾杯,望見娘子神色不大好看,嘿嘿一笑,便放下不肯再飲。
誰知牛臯苦苦相纏,李逵情急之下說道:“啊呀,難道是我喝不過你?隻是這大過年的,若噇的爛醉,回家吐了一床一地,豈不是教你嫂子委屈?你這等沒婆娘的漢子,哪裏知道這般道理。”
牛臯聽了,頓時神傷,轉去拉扯曹操道:“哥哥,這次打曾頭市,兄弟功勞須也不小?”
曹操此時也帶了幾分酒意,興緻高漲,聞他這話,站起身,朗朗笑道:“此番打曾頭市,若要論起功勞,周通鐵骨熬刑,舍生忘死,不洩一絲情報,又不墜我等兄弟聲名,當推第一;貫忠籌謀畫策,時遷随機應變,可并論第二,盧員外蕩陣鬥将,所向無敵,可論第三,往下便是兄弟你等衆人,個個英勇,人人豪傑,人人都堪封賞。”
衆人聽了,齊聲叫好。
牛臯卻是不管,隻纏着道:“既然小弟有功,哥哥如何封賞小弟?”
曹操樂道:“要封賞還不容易?我那宅中地窖裏,有金銀無數,兄弟但用,任意提取便是。我等兄弟,皆是一體,凡我所有,便是你等兄弟所有。”
牛臯搖頭道:“哥哥,小弟跟着你,又不缺金銀使用,給我再多,須也不會下崽兒。我、我隻要個會下崽兒的。”
焦挺一旁聽了,認真道:“你不早說,哥哥如今将繳獲的馬兒都送去了二龍山,你若早說,給你一匹母馬,豈不正好會下崽兒?”
衆人聽了大笑,燕青起哄道:“牛兄弟不要憂愁,小乙這匹馬卻是母的,跑得又快,性格又溫順,你若喜歡,同你換了便是。”
衆人愈發狂笑,牛臯氣得跳腳道:“我要母馬何用?難道我和母馬生出牛馬來麽?我要老婆!”
牛安人在别席看見兒子出醜,頓時羞惱,便要過來扭他耳朵,卻被李逵老娘一把扯住,笑眯眯道:“老妹子,你可别去,任小牛兒自己鬧,鬧來鬧去,他哥哥還不給他說個媳婦?”
盧俊義酒已喝了八九分,正摟着史文恭說槍論棒,被牛臯大吵大鬧擾了興頭,一口喝幹杯中酒,教誨他道:“你這傻兄弟,沒事竟然還想起老婆來了?老婆,老婆有什麽屁用?哥哥且教你個乖,這世界上,第一好的,就是兄弟,第二好的,就是武功,第三好的,就是、就是馬……咦?你爲何看不上我家小乙那匹母馬,那馬兒着實不錯,當初挑的時候,我便說是匹好馬……”
曹操把手拍着頭,愁道:“這倉促間,我哪裏變得出老婆給你,要不,誰去把那王婆叫來……”
說話間,一個大胖丫頭端着老大一個托盤,裏面層層疊疊都是菜,她卻毫不費力,風擺楊柳般上了樓梯,将一盤一盤的大肘子、大蝦往桌上端。
牛臯一見,頓時直勾了眼,望着胖丫頭目不轉睛,直到胖丫頭上完菜下樓,方猛擦一把口水,喜道:“哥哥,我、我就要她!”
曹操眉頭一皺:“兄弟,你不見她長得豬……”
話音未落,朱富忽然跳起身,一指牛臯:“哇呀呀,好個你牛臯!老子拿你當兄弟,你竟然打我妹子主意,今日不和你火并,如何對得起爹娘?”
跳上去便和牛臯厮打,焦挺連忙起身抱住他。
朱富掙脫不開,怒沖沖來找曹操:“哥哥,爲我做主!”
曹操驚歎道:“原來是兄弟你的妹子,我就說嘛,珠圓玉潤、豐腴可愛,這若是在唐朝,兄弟你一個國舅之位,萬萬跑不了。”
朱富跌足長歎:“哥哥也知小弟苦楚了吧?便是因爲妹妹美貌,一向不敢讓她抛頭露面,今日小二們都回家過年,才讓她來幫忙,果然被這厮打上了主意!”
牛臯不服叫道:“小弟又不是壞人,你我是兄弟,我娶了你妹子,親上加親,如何不好了?”
朱富搖頭道:“你知道什麽,當年我爹娘死時,唯獨放心不下我這小妹,讓我答應給她找個會讀書的斯文人,才肯閉眼。我若嫁她給你,你卻和我一般是個粗胚,我爹娘豈不托夢罵我?”
李逵聽了笑道:“朱富哥哥,不要煩惱,若是要嫁個斯文人,又有何難?待鐵牛把寫詩的本事傳給牛臯,他豈不是斯文了?”
牛臯喜道:“作詩我娘當初也教過我,何勞鐵牛哥哥指點,朱富哥哥,你也不早說,你牛臯兄弟我,正是個會作詩的斯文人咧。”
朱富不信道:“你若會作詩,我把妹子嫁你何妨?好,我便出個題目讓你做——别說我做哥哥的難爲你,你便以滿月爲題,做首詩來!”
牛臯一愣,皺眉道:“今天過年,哪裏有滿月?你題目出得不通。”
朱富冷笑道:“我妹子閨名朱滿月,哪裏不通?”
曹操想起那女孩兒白嫩嫩一張大圓臉,點頭道:“這個名字取得好。”
牛臯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想象着皓月當空的景象,皺着眉毛,苦思冥想片刻,忽然喜出望外:“噫!哦,我有了!你等都聽好啊——團團一輪月,嗯,或圓又或缺。嗯,嗯,對了——添上頭和尾,一個大白鼈!”
一詩念罷,李逵跳起身喜道:“不愧是俺認得兄弟,這等詩才,與我不分上下!”
朱富目瞪口呆:“你這厮,真會做詩?”
曹操捂着腸子笑道:“這怕不就是天緣注定,不然如何這厮做得出詩來?”
有分教:流水今日明月身,載瞻星辰載歌人。白鼈詩定富家女,過罷大年就是春。
木啦今兒。
然後,一個大白鼈不是小弟寫的,就是《說嶽》裏牛臯自己寫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