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不說王矮虎鐵骨熬刑,單說曹操等人離了刑場後,當即決定去看看漂亮妞兒,洗一洗眼睛,換一換心情。
高衙内一馬當先,輕車熟路,帶着衆人轉過禦街,走沒多遠,來到一處清淨閑适的小街上,隻見兩邊一個個精巧的小院落,各色鮮花、藤蔓、香草,從院中一直長出了圍牆,雖是清秋天氣,這街上卻依然滿眼綠意,間雜姹紫嫣紅。
尤其是許多人家取那柿柿如意好彩頭,院裏都種了柿子樹,一個個小燈籠似的柿子挑出牆頭,李逵看了大喜,伸手就摘吃,一吸剩個空皮,又去摘下一個,便當是進了自家果園一般。
曹操等邊走邊看,隻見兩邊門戶,都挂着煙月牌,間或有些茶坊。
沿路走到中間,但見一家外懸青布幕,裏挂斑竹簾,兩邊盡是碧紗窗,對外挂着兩面牌子,一面寫着:“歌舞神仙女”,一邊寫着:“風流花月魁”。曹操見了,喝彩道:“好大氣派,這裏若不住個絕色,如何壓得住這十個字兒?”
高衙内伸手摸了摸懷裏的“陰陽和合散”,邪氣一笑:“這便是李師師那表子的家!往前一間院子便是趙元奴家。李師師上次害我挨打躺了三個月,本衙内好男不與女鬥,隻要她躺個三天,便算是大家扯平。”
正欲往裏闖,忽然收腳,賊頭賊腦道:“不對,她家見了我,多半不放我進,門前撕扯起來,大家難看,還是哥哥敲門,我藏在李鐵牛那黑厮身後進去。”
說罷往李逵背後一縮,頓時蹤影全無。
曹操把麾下兄弟們一看,眼光落在吳用身上。
吳用微微一笑,整理一番衣帽,清嗽一聲,揭開青布幕,掀起斑竹簾,踱着四方步兒轉入中門,隻見居中一碗鴛鴦燈,下面是張犀皮的香桌兒,放這個博山故銅香爐,一縷細細香霧緩緩升騰。
兩壁上,挂着四幅名人山水畫,下設四把犀皮一字交椅,吳用見四下無人,暗自道:“這汴京行首人家,倒是好大氣魄,眼見這些香爐、字畫,俱非凡品,虧得我來,若是時遷兄弟到此,徑直搬空,你去哪裏抓他?”
贊歎一回,轉入天井裏,往前又是一間房舍,鋪着三座香楠木雕花玲珑小床,鋪着落花流水紫錦褥,高懸一架玉棚燈,私下陳列着諸多古玩。雖不見堆金砌玉,卻别有一種富貴逼人之氣。
吳用不敢再往深走,立住腳,咳嗽兩聲,隻見一架屏風背後,忽然轉出一個丫鬟來,見吳用文士裝束,款款道個萬福,動問道:“先生高姓?自何處來?”
吳用還了半禮,和和氣氣道:“有勞姐姐請出媽媽來,小生這裏,有句話說。”
那丫鬟聞言,踩着細步去不多時,請出一位徐娘半老的李媽媽來。
吳用就施了一禮,口中說起汴京話來:“媽媽容禀,小生姓吳,舊爲東京人士,後來去大名府謀生,在那處識得一個财主,追随了三五年,因那财主近日來京城要開分店,小生趁機返鄉,卻被問及,如今京城可有好處高樂,小生便道,隻令愛師師姑娘,便是天下第一的神仙娘子,那财主心生仰慕,盼能一見,故遣小生打個前站,不知師師娘子,今日有閑也無?”
那鸨母聽得是外地财主,臉上露出傲色,搖頭道:“我家師師,不見客久矣,想是你在外地,故此不知。且去回複尊主,便道承蒙他挂念,可惜我女兒無緣。”
說罷起身便要走,吳用笑道:“媽媽,非是小生賣弄,我家主人,不是尋常财主。來汴京不過數日,已花銷二十餘萬貫。樊樓裏的姑娘們,打破了頭想求他贖身,好去安享富貴。媽媽請想,他爲那些等閑女娘,尚能不惜千金,如果見了師師娘子,又該如何?”
自古鸨兒愛鈔,姐兒愛俏,這李媽媽何嘗能外?一聽如此豪闊,臉上頓時堆出媚笑道:“這般說來,他兩個卻是月老撮合的良緣,我做媽媽的,又豈能斷了女兒的紅線!那員外如今在哪裏?”
吳用笑道:“已在門前恭候。”李媽媽驚聲道:“啊喲,豈不是怠慢了貴客,快快,請進寒舍來拜茶。”
一頭讓丫鬟去喚李師師,一頭便和吳用同到門前,掀起簾幕來笑道:“今兒大清早便聞得喜鵲交響……啊喲!”
她沒料到門前這般多人,尤其是李逵這等兇漢,望之不似良人,武松、石秀等,也俱是一身英挺肅殺之氣,當即把個假笑僵在了臉上,唬的作聲不得。
曹操上前一步,溫和道:“姐姐不須害怕,在下南來北往做生意,身邊若無這幹兄弟,早做了強人的衣食,雖看似兇了些,其實都是良善知理之人。”
李媽媽強笑道:“不怕,不怕,我們行院人家,諸般不好,隻有眼光不錯,豈能看不出這些都是磊落的好漢。”
曹操大笑:“古人雲巨眼識英雄,果不欺我。在下姓宋,久聞師師姑娘花容月貌,名動京城,今日一見,果然是盛名無虛。”說着深深一揖。
這鸨子也不過三十餘歲,昔年也是名動一方花魁,隻是如今黃花老去,又有李師師絕色當前,來往客人,誰曾正眼觑她?世上罕有不虛榮的女子,細究這鸨子心境,豈無顧影自憐之時?
因此見曹操竟把她當成了李師師,這番喜悅,當真是從内而外翻出來,頓時笑彎了眼睛笑彎了腰,忍不住便把手在曹操的肩頭輕輕捶打:“啊喲,昔日聽人說古代有個蘇秦,憑三寸舌佩六國相印,隻道是誇大之語,今日見了官人,才知道是奴家識淺。官人這條好舌,便是十二國相印也能配得。”
曹操臉上一闆,不快道:“師師姑娘,宋某所說,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如何把我取笑?”
李媽媽見他發怒,卻是愈發歡喜,真比得了一包袱黃金還開心,連忙賠禮:“奴家哪敢取笑,實在是官人太也過譽,奴家的容顔,若是早個十年,或者不差,如今卻是風吹雨打、萼殘花落也。不敢相瞞,官人要見的李師師,乃是奴家的女兒。”
曹操佯驚道:“啊呀,竟有此事?不是在下吹噓,在下這雙眼睛,卻也是閱盡人間春色,從未見過姐姐這般風韻動人的女子。”
李媽媽聽了幾乎笑炸了臉,連忙捂住嘴巴,一邊抑制不住打鳴般狂笑,一邊往裏面拉曹操:“咯咯咯咯,奴家有多少年不曾這般快活,全蒙官人所賜,快請快請,咱們去裏面喝茶細說。”
一行人跟着花枝亂顫的李媽媽入了中門,李師師已俏立在堂前,盈盈一禮:“師師見過諸位尊客。”
曹操把眼一看,暗自點頭,心道怪不得皇帝都要出宮票她,果然有沉魚落雁容貌,這般女子,已經堪稱是禍水了。
口中卻道:“呵呵,師師姑娘不必多禮,久聞師師姑娘花容月貌,名動京城,今日一見,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也!”
李師師成名已久,達官貴人,富豪名流,見了無數,倒是首次有人這般誇贊,她和李媽媽名爲母女,又無血緣關系,哪裏來得有其母必有其女?
卻是李媽媽歡喜的不行,若說先前曹操誇贊自己,還可能是鄉巴佬未見過世面,現在見了李師師這般絕世的麗色,還這般高看自己,那就隻能說明一件事:這厮着實有眼光!
當即嚷嚷道:“梅香,快,把咱們最好的茶沏了來。”
以往這李媽媽招待客人進門,都是李師師相陪,最多添個小丫鬟伺候茶水,誰耐煩看她個鸨母在一邊礙眼?
今天她卻是一反常态,先拉曹操坐下,自己一屁股坐在曹操身邊,再不輕挪,和他說笑拍打,便似多年密友一般。
李師師微微瞪起一雙美目,隻覺今日遭際,實在匪夷所思,當着自己這等天仙,竟然看上了李媽媽?這厮眼睛怕是有什麽毛病?
武松見隻有四張椅子,李師師、曹操、老鸨已各坐一張,最多再留一人,他本也不耐煩這種溫香軟玉的地方,遂皺着眉毛道:“大哥,我帶鐵牛去找個茶坊等候。”
李媽媽一見他叫曹操大哥,不肯怠慢,連忙招呼道:“這位兄弟且慢,既然來了家中,匆匆便走,豈不是我家失了禮貌?我那花園中,别有一間茶室,倒還寬大,你們且去歇息,若喝不慣茶水,我家亦有禦賜的好酒,肥鵝燒雞,把來下酒極好。”
武松聽見“禦賜好酒”四字,不由吞了口吐沫,抱拳道:“如此,多承姐姐招待。”
李媽媽笑吟吟起身道:“伱既然是宋郎的兄弟,便是我自己弟弟一般,且随我來。”說罷屁股扭得風中楊柳一般,引武松等去喝酒,隻剩下高衙内一個,笑嘻嘻坐了最後一張椅子,恰在李師師身邊。
李師師直到他坐下,才發現竟還有個高衙内,不由吃驚道:“啊呀,衙内如何又來了?”
高衙内歪着頭,晃着二郎腿,一臉輕慢:“怎麽?偏你李家門檻高?偏我不配來?”
李師師氣得站起身,高衙内卻是悠然自得,滿臉賤笑,欣賞美人薄嗔之美。
不久李媽媽笑吟吟回來,一見高衙内,頓時驚呼:“花花太歲!你如何進得我家?”
高衙内洋洋得意一指曹操:“我大哥來了京城,我這做弟弟的自然相陪。”
李媽媽、李師師聽了驚疑不定,這高衙内的背後乃是堂堂高俅,他如何會稱一個區區财主做大哥?
曹操咳嗽一聲,起身道:“李家姐姐,師師姑娘,大家且都坐下,我這兄弟,少不經事,以前多有得罪,我做哥哥的替他道歉。今天來此,大家也隻喝茶閑聊,絕不會胡鬧蠻纏。”
說着,走到穆弘等人留在門口的包袱處,輕輕解開:“這二百兩黃金,算是在下的茶資,莫嫌輕微。”
見他出手如此闊綽,兒女的臉色都是一變,二百兩黃金喝杯茶,全天下也沒這個行情。
高衙内見了暗笑,口中卻道:“我哥哥憐香惜玉,兄弟自然有樣學樣,以前的事情,雖然我踢壞了你家門,我也險些被老爹打死,師師姑娘隻要肯同我喝杯酒,大家便一筆勾銷。小弟以後,也絕不敢再來羅唣。”
李師師和媽媽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願意。
有分教:紅紅柿子高高牆,熟透佳人識趣郎。衙内自誇有手段,懷中妙藥亂陰陽。
媽蛋,剛寫好,明天的,發錯了。哭!
VIP章節居然不能删!哭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