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瑞聽了頓時大喜,當即昂首挺胸,看向方天定等人,目光甚是友好:你我以後同殿爲臣,倒不妨打好些關系,日後也好相處。
入得城來,曹操放眼四顧,但見城中街道,皆是大塊青石鋪就,屋舍亦多爲青磚黑瓦,樓閣連綿,可見平時富庶繁華場景,暗自道:“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詞人誠不欺我,唉……”
不由歎了口氣,卻是這處處流露往昔盛景的城市中,如今街上行人寥寥,且大都面帶菜色,見了衆人行來,遠遠便若驚弓之鳥般錯開,大搖大擺的,都是頭裹諸色頭巾的明教兵将。
這般情境之下,雖然沿途樹木上都裹纏紅布,懸挂彩燈,卻反而倍顯出一種難以言述的蒼涼凄楚。
方天定不知老曹所思,見他左顧右盼,歎息連連,還道他生長山東,不曾見這等大城景象,不由洋洋得意,卻又不便過于彰顯,便微笑道:“宋兄,梁山周圍府縣,風物比我這杭州如何?”
曹操笑道:“杭州之美,柳三變早已言盡,莫說俺們山東,普天之下,想來也沒幾處所在能相提并論。”
方天定雖是江湖大豪之子,畢竟年少,一向往來于睦、歙二州,所見之處,再無比杭州更大的城子了,然而方七佛卻是久闖江湖的,怕天定之言吃老曹笑話,連忙道:“雖沒幾處能相提并論,到底也有幾處,但是江南,便有蘇州、潤州、金陵、揚州,皆是繁華所在,若是北去,汴京開封府、南京應天府、北京大名府、西京河南府,亦都是富貴之鄉,大太子如今還年少,以後走得地方多了,便知端倪。”
方天定今年十八歲,以往都跟在方臘身邊充個乖仔,如今首次被外放,鎮守一方,最是要面子不過,方七佛之言本也無錯,聽在他的耳中,便是在外人面前指摘他見識淺短,心中羞臊,臉色不由微微難看。
曹操旁觀者清,暗暗思忖:我在江湖上,久聞這七佛子不惟武藝了得,尤其寬厚睿智,如今看來,寬厚或者不錯,睿智卻是未必,方臘如今氣焰正熾,他把少主視爲自家子侄,用意雖好,人家卻未必肯領情也。
當下笑道:“七佛子此言不錯,天下承平百年,名城自然不少,然而所謂名城者,不惟繁華富貴,還要地靈人傑才稱絕妙,單論規模氣象,杭州或許不算翹楚,但如今之杭州,下則有你明教無數豪傑,上則有天定兄弟這般人間罕見的少年英才,于人傑地靈而論,豈不是世間無雙?天定賢弟呐,愚兄料定,他日之杭州,必因你之聲名,而更盛于此時也。”
方天定心花怒放,心道罷了,這“及時雨”不愧是江湖上成名豪傑,果然眼光比我這幹叔父大不相同,真個是慧眼識英雄!
看看老曹,再看看方七佛,不由又想:如今天下,若論英雄,自是我父親與晁蓋最爲響亮,其後怕是便數這位‘及時雨’宋公明和我家方七佛叔叔,然而七佛叔雖是本教元老,眼光見識,畢竟短了宋公明一截,這般一來,我明教的二号人物豈不是輸給了梁山?哎,這個重任,也隻有我方天定來扛起了。
當下挺起腰闆,抱拳說道:“宋兄這番贊譽,小弟生受,來日必要做出一番驚天動地事業,不叫宋兄失望也。”
方七佛微微皺眉,暗自納悶:方大哥這個仔,據我看來,資質甚是平凡,爲何這宋江竟這般盛言相加?莫非他梁山此來,不惟是仗義相助,還有什麽别的事情要求我明教不成?
一群人講講說說,便到了方天定的南安王府,宴席早已擺上,衆人分賓主落座,大吃大嚼,都是江湖上成名英雄,難得大聚,自免不得相互贊耀。
這邊誇明教群雄個個出衆,橫掃東南,天下震動,那邊就贊梁山好漢皆屬英豪,若是他日揮兵出水泊,山東河北,再非宋廷所有,到時候大家以黃河爲界,平分天下,共樂太平!
說到此節之時,酒過六巡,所飲的又都是醉人陳釀,衆人中量稍淺的,已是熏熏欲醉,說話也越發張揚起來,這其中便有阮小七一個。
阮小七把眉頭一皺,歪歪斜斜站起身,手指着明教衆人,大喝道:“呔!方才那句‘以黃河爲界’,卻是哪個鳥人說的?欺俺阮小七不識地理麽?那個鳥黃河,曲裏拐彎,若以此河爲界,北面不過山西、河北之地,便連山東,都少了一半,這叫什麽平分天下?這分明是叫俺們替伱們這夥鳥人守邊關,對付遼狗。”
二十四飛将之中有個叫曆天祐的,乃是五方元帥中,東青大元帥“鬼帥”厲天閏的親兄弟,人稱爲“鬼将”,一來此人年輕氣盛,二來喝得半醉,三來仗着哥哥的勢,格外跋扈幾分。
一見阮小七滿口是鳥,頓時怒起,指着阮小七喝道:“我們有的是英雄好漢,用得着你去守邊關?你那厮們且放開道路,連遼國都去打下來,方叫你認得我明教的本事。”
阮小五喝得更醉,本來都要伏案睡了,忽聽弟弟和人起了争執,下意識要爲老弟撐腰,也迷迷糊糊站起道:“我家弟弟,素來喝醉便愛放屁,今天這屁卻放得沒旁人響亮,你那厮是誰?你打遼國?我怕你連我阮小五都打不過!以河爲界,老子給了你們臉!若是這般分,俺哥哥的青州、登州、密州,還有許多州,豈不都歸了你家?”
李逵本來摟着鄧元覺,正喝得熱鬧,聽聞此話頓時大怒,把懷裏的鄧元覺一推推了個肚皮朝天,跳起身踢翻面前跳案,兩手便往後腰去摸斧頭:“哪個敢搶我哥哥青州?鐵牛一斧子砍他十八塊!”
石寶見鄧元覺吃他摔得滿身酒水、菜飯,也發起火來,跳起身道:“你這黑厮胡鬧什麽,石寶站在這裏,偏不信你一斧頭能砍我做十八塊。”
李逵摸了半天摸不到斧頭,迷迷糊糊卻忘了兵刃都在門口擱着,急切下撿起一條啃了大半的豬腿,縱身撲去,當頭便是一豬腿:“臭大個子,吃鐵牛一斧。”
石寶哪裏怕他?當即摸起一條牛腿骨,一招“以火燒天”,架住豬腿,底下一腳,踢得李逵噔噔蹬後退幾步,一跤仰倒。
劉唐性如烈火,見李逵吃虧,如何肯饒過,斜刺裏飛身撲來,重重一拳,搗在石寶腦袋上,石寶疼得大叫一聲,側身倒地,腦袋頓時鼓起個包。
龐萬春和史進很說得來,兩個坐在一處講論幾路槍法,都喝了不少酒,忽見石寶被打倒,龐萬春叫道:“你敢暗箭傷人?叫你認得‘小養由基’本事!”便把筷子做弓,搭住一根雞腿奮力一彈,雞腿嗖地飛出,打在劉唐眼眶上。
史進見了大怒,就勢摟住脖子将他摔翻,喝道:“你個射箭的,豈敢讓俺近得身前。”
那廂李逵爬将起來,紅了兩眼,見人就打,兩邊好漢紛紛上手,一時間滿堂大亂!
這正是:平生事業刀和酒,酒在喉頭刀在手。刀在手中殺氣生,酒吞肚裏沒盆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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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