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了曹操在場,這等場面他必然再熟悉不過。
當初戰馬超時,馬超殺到了百餘步處,衆軍争相搶渡,老曹猶有定力安坐裝逼:“賊至何妨?”
看官們須知,這是發生在割須棄袍之後,在經曆了匹馬被馬超追得上天下地的驚恐後,老曹依然勇氣不失。
而表現更高的,當屬老曹好基友袁紹。
斯時袁紹與公孫瓒戰于磐河,袁紹在中軍,聽得報說麹義斬将搴旗,正在追趕公孫瓒,隻道勝局已定,和田豐引着數百戟兵、數十弓箭手,興沖沖去看落水狗,口中正呵呵大笑:“公孫瓒無能之輩!”趙雲已然殺到。
趙雲何等猛将?一條槍抖開來,如飄瑞雪,似舞梨花,那些小兵如何能擋?當下驚呼潰退,田豐慌忙叫袁紹去空牆中躲避,袁紹狠狠擲兜鍪于地,慷慨長呼:“大丈夫願臨陣鬥死,豈可入牆而望活乎!”
衆軍士聞言,感其壯烈,大夥兒齊心死戰,趙雲始終沖突不入,這時紹軍大至,袁紹從反勝爲敗到反敗爲勝,直接殺崩了公孫瓒。
所以人和人之間,的确并不因地位的相同,而具備任何可比性——
按理說,武松雖勇,未必勇的過堂堂常山趙子龍,當年袁紹身邊兵隻數百,将隻田豐,如今田虎身邊卻有數十員戰将,五千名精心選拔的禦林軍!
可是比起曹操“賊至何妨”的淡然,袁紹“大丈夫願臨陣鬥死”的激烈,田虎口中說出的卻是——
“啊呀,了不得也,快快擋住此人,莫要叫他來殺寡人!”
房學度倒還反應合理些,慌忙叫道:“放箭,放箭,這厮沒着甲。”
弓手們急忙就要挽弓,然而武二郎飛馬早到,兩條大戟舞起,殘屍碎肉,頓時四下崩飛,有戰将鼓勇去擋,武松雙戟如飛,斬将渾如割草,手下全無一合之敵,不多時便殺得遍身血染,人馬皆紅,直如地獄裏爬出的修羅一般。
田虎不由渾身哆嗦,眼見武松越殺越近,不住口叫道:“誰殺了此人,寡人封他做萬戶侯。”
麾下兩個都督吳英、唐昌聞言,對視一眼,齊齊殺出,尚書李天錫亦帶着四名禦前勇将薛時、林昕、胡英、黃方沖了上去,七個人圍着武松大戰。
田虎見這七将骁勇,心中稍安,卻聽武松大喝道:“看不起人麽?再來七十個也不怕!”說話間一戟猛掃,蕩開諸般兵刃,另一戟連連急刺,戳翻薛時、胡英,側身讓開一槍,順勢一戟,劈下李天錫人頭,林昕、唐昌吓得肝膽俱裂,扭頭就走,武松趁機一連兩戟,斬翻了吳英、黃方。
二十招不到,七将折其五,逃其二,武松大笑道:“田虎,手下盡是這般廢物,豈能保住你人頭?”
田虎隻覺心裏有根細細的弦兒,此刻啪的斷裂,心頭恐懼再難克制,一言不發,扭馬就走。
武松叫道:“走到天邊,也要取你的頭。”
奮力往前便殺,那些禦林軍還待支撐,韓存保早已看出戰機,忍着摔傷,爬上邬梨戰馬,帶着城下的一千軍沖殺上來。
城頭上宗澤亦是猛然把頭一搖:罷了,他是武松也好,張大膽也好,能爲國殺敵便是好兒郎!先打完了此戰,再好好盤問他緣何欺騙老夫!當即下令,全師殺出,直奔田虎大營。
禦林軍們本就被武松殺裂了膽,又見田虎先逃,再看宋軍大舉出動,頓時崩潰,一個個扭頭就跑。
田虎雖然先跑了幾步,然而武松不着甲,那馬兒少了數十斤負擔,跑起來格外輕健,他一路追殺,雙手大戟舞動,便似絞肉機一般,很快機靈些的兵将就發現了竅門——不能和大王一個方向,不然這殺神自背後追上來,追到哪裏,人就死在哪裏。
一時間,兵将們紛紛轉換了方向,武松果然不理,一心一意直取田虎。
這時後面宋軍陸續殺到,田虎軍頓時大潰,那些禦林軍裏,很多本就是宋朝的降軍,如今被人這般追殺,一種熟悉感湧上心頭,于是下意識便拿出壓箱底的本事,一邊跑一邊大叫:“敗啦、敗啦,我軍敗啦。”
可憐田虎十萬大軍,除了派出去築壩攔水的一萬人,和上陣的五千禦林,留在各營待命的軍馬,足有八萬出頭,然而此刻兵敗如山倒,那些兵将慌慌張張一看,雖然不知宋軍多少,自家人卻是接地連天般敗将來,這等情形,不趁機先走,難道還有誰肯留下做個中流砥柱不成?
于是便似傳染病一般,一個個營盤聞風而潰,那些兵将慌慌張張的,或是随大流逃跑,或是化整爲零,徑自鑽入各條小路逃命。
堂堂十萬大軍,都不曾決戰,便就此星流雲散。
不過此時田虎也顧不得大軍如何了,他一連穿過數個營盤,都未曾甩脫武松,隻覺身邊人越來越少,後面武松呼喝聲越來越近,心都提上了嗓子眼,猛然心中一動:罷了,寡人何不去邬梨的營中,我這舅子練的兵倒有些規矩,說不定便能擋住那個修羅。
他這時身邊隻有二三十個死忠之士伴随,都随着他跑向邬梨營中,遠遠便看見邬梨營前,一支三千左右軍馬好好列成陣勢,并不似旁的營盤般聞風而潰,不由大喜:舅子哥果然練得好兵,竟然比我禦林軍還要鎮定。
及至近前,卻見陣前立着一大一小兩人,大人披着戰甲,相貌溫文忠厚,乃是邬梨的親信部将葉清,仗着一條長槍;小的那個周身緊打扮,卻是個粉妝玉琢般的女孩兒,約莫十一二歲年紀,拿着一具小弩。
這個女孩兒,田虎也自認得,卻是邬梨因沒有子息,收養的一個女兒,喚作瓊英,被邬梨兩口子珍寶般相愛。
見這一大一小立在陣前,都緊緊繃着臉,田虎幾乎落下淚來,暗想道:寡人今日兵敗遭難,那些大俸大祿養活的大臣,沒幾個肯顧及寡人性命的,你看着一個部将、一個幼女,倒拉起兵馬來要守護寡人,邬梨不愧是我的舅子哥,他的忠仆孝女,也自忠心,若脫了此難,寡人必要厚厚封賞他們。
這時沖到較近,田虎開口大叫:“葉将軍,後面有個宋軍的猛将窮追不舍,伱去替寡人殺了他,必有重賞。”
葉清點頭道:“好,謹遵王命。”
低頭對瓊英道:“小姐,這個便是大王田虎。”
田虎終究有絲人心,當即皺眉道:“這個妞兒這般年紀,如何好讓她上陣?不好不好。”
卻見那瓊英咬着嘴唇,闆着小臉,已将弩端了起來,田虎見拿弩指着自己,頓時怒道:“邬家沒有家教的麽?這般兇器,豈能随便指着寡人?”
話音未落,瓊英已扣動扳機,一道寒光急射而出,田虎大駭,連忙躲避,肩窩處早着,翻筋鬥滾落下馬,跌得滿頭是血,發狂道:“殺了、殺了他兩個叛徒!”
邬梨麾下三千部衆,見自己小姐發弩射翻大王,都驚得呆了,不知如何是好,田虎身邊的武士卻齊齊殺了上來,葉清哈哈大笑:“家主、主母,你們在天有靈,可看見小主人替你們報仇麽?”
說罷伸手一扯,将瓊英掩到身後,舞起長槍,抵擋那些武士。
這幾十個都是田虎死忠,手段也都非凡,葉清武藝雖然精熟,卻也不是這麽多人對手,又要護着瓊英,不多時,便身中兩刀。
眼見不出片刻,這對主仆就要遭難,忽然聽得有人大笑道:“田虎,你這厮合該死于此地也。”
随即蹄聲沓沓,一個天神般大漢,縱馬沖來,雙戟舞起,那些圍殺葉清的武士如砍瓜切菜般倒了滿地,僅剩幾個四散逃去。
那大漢打量了葉清一眼,也不多說,跳下馬走向田虎,正欲斬之,忽然瓊英從葉清身後鑽出,輕聲道:“這位大哥,能否讓小女親手殺了此人?”
武松聞言,神色不由奇異,上下打量了一眼:“你這麽個小妹子,竟然也敢殺人麽?”
有分教:女兒年幼敢殺人,隻爲報答父母恩。田虎諸般錯鑄盡,晉王空将頭沾塵。
啊呀,終于勉強恢複到早晨發的節奏了。
今天帶崽出去耍耍,還要見個老友,因此不确定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