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津渡。
一條小舟正在水面來回浮動。
秦落衡坐在船中,很是享受此時的惬意,不過陳平卻不敢有絲毫大意,目光時刻注視着四周。
倏而。
一名士卒在岸上揮手。
船頭撐篙的船夫見狀,将船隻朝岸邊劃了一陣。
等船隻離岸隻有十幾步時,岸上的士卒拱手道:“禀公子,剛才有斥候來報,有一行七人正疾步朝東津渡趕來,恐是劉季等人,下吏已暗中派人前去,定教這幾人有來無回。”
聽着這殺氣騰騰的話,秦落衡不禁失笑。
淡淡道:
“不用這麽劍拔弩張。”
“這幾人既随劉季到了東津渡,便沒有逃脫的可能,不過你說的也沒錯,你派幾人前去接應,而今這幾人已接近東津渡,劉季暴不暴露已無足重輕了。”
“一切按最穩妥的方式去辦!”
“諾。”士卒應諾一時,急忙下去吩咐。
一旁。
陳平也暗松口氣。
恭維道:“公子之用人,實在不拘一格,若非親耳聽到,我恐心中還一直有些存疑,也屬實是臣愚笨,竟妄自評判,實在是汗顔。”
秦落衡輕笑一聲。
負手道:
“你心中存疑可以理解。”
“若我是你,同樣也會報同樣想法。”
“我之前其實跟劉季素未蒙面,雖然劉季對外說以往遊曆時,或跟我有一點交情,但這隻是劉季空口而談罷了,并不屬實。”
“我并不認識劉季。”
聞言。
陳平眼中露出一抹驚訝。
疑惑道:“公子此前沒有見過劉季?”
秦落衡笑了笑,并沒有在此事上多說,他豈止是沒有見過劉季,甚至正兒八經論起來,他就沒聽到過劉季,他知道劉季,僅僅是因爲有着一點後世的記憶。
而他之所以用劉季,主要就是因爲他是劉季。
也僅此而已!
劉季雖隻比始皇小三歲,但能力卻毋庸置疑,自古以來亂世出英雄,而劉季卻是曆史上終究亂世的人,他是在一衆英雄中稱雄的人,這樣的人又豈能讓人小觑?
而且
據秦落衡了解,劉季曆史上一直爲世人看輕,或是因爲劉季出身低微,或是因爲其對儒生不假顔色,亦或者是他并沒有給過士人太多特權,因而一直遭到貶低和抹黑。
但毋庸置疑。
劉季的能力是一等一的。
而且劉季身邊的班底,其實也極其的雄厚,隻是現今天下形勢已變,沒有再給劉季這種草莽化龍的機會,即便如此,秦落衡卻并不想讓這些人因此蟄伏,隻是想着将他們收爲己用。
畢竟
他對楚系的影響力實在甚微。
若是能合理借助沛縣的這些人,未嘗不能用以平衡關中氏族,而且他沒有那麽多時間和精力,從微末去培養忠于自己的官吏,所以隻能退而求其次,直接使用曆史上有名的人物。
至少這些人是得到了曆史認可。
見秦落衡閉而不語,陳平深深的看了秦落衡幾眼,也沒有再問,不過眼中對秦落衡的敬畏又多幾分,平心而論,重用一個自己完成不認識,甚至沒有聽過的人,這需要莫大的勇氣。
他自認自己做不到!
水波潺潺。
粼粼水面在燭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在随風搖晃的蘆葦叢中,隐約可以見到幾條小船暗伏其中,不過若是不細看,并不能看出其中隐匿。
四周再度陷入到寂靜之中。
秦落衡擡起頭。
眼中卻莫名閃過一抹緊張。
他驚疑的看向船外,又看了看四周隐匿的小舟,心中稍安,他在腦海裏回想了下自己的計策,自認并無多少纰漏,他唯一吃不準的,便是項籍,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項氏似乎還沒有察覺。
他輕語道:“或許是我多慮了。”
又過了一刻。
渡口又傳來陣陣腳步聲。
不過這次。
腳步聲明顯比前面來的要急。
秦落衡心頭一沉。
岸上。
傳訊士卒急聲道:
“報!”
“公子,情況有變。”
“斥候在劉季身後不足二裏外,發現了數百人,這些人正對劉季緊追不舍,恐是相對劉季等人動手。”
聞言。
秦落衡臉色一沉。
他知道。
自己最擔心的情況終究是來了。
秦落衡深吸口氣,面色恢複如常,漠然道:“可知道追趕劉季的這夥人是何來曆?又可攜帶兵械?”
士卒高聲道:
“回公子。”
“目前尚不得知。”
“但據傳回的消息,爲首者身材高大,聲大如雷,恐非是等閑之輩,眼下這夥人距劉季已不足兩裏,而今隻怕更近,還請公子速速做下決定。”
秦落衡看了看四周。
高聲道:
“衆将士聽令。”
“而今情況有變,楚賊意欲興兵作亂,爾等即爲大秦将士,理應掃清叛賊,衆将士可敢與我與楚賊一戰?”
話音落下。
一艘艘小船便從四周冒出。
僅僅不到十幾息時間,水面竟已遍布密布小舟。
每一艘小舟上,都站着數名士卒。
而後齊聲高喊道:
“戰!”
“戰!”
“戰!!!”
見軍心可用,秦落衡心中稍安。
豪氣縱生道:“二三子,随我上岸殺敵!”
說完。
便下令乘舟靠岸。
稍作清點之後,齊齊朝遠處奔去。
在這清點之餘,秦落衡已換上了甲胄,一身黑色甲胄在身,也給秦落衡平添了幾分肅殺英氣。
秦落衡将長劍握在手中。
朝陳平吩咐道:
“陳平,你這次留在這看守船隻,若是見到劉季帶人回來,不要有任何猶豫,立即帶人離開,萬不可在此多逗留。”
“這幾人對大秦很重要。”
聞言。
陳平連忙道:“臣遵令。”
随即,陳平有些驚疑道:“公子何以這麽緊張?楚人就算能集結一些士卒,恐也難以抵擋大秦鋒芒,公子爲何如此戰戰兢兢?甚至已如驚弓之鳥,楚人真有這麽厲害?”
秦落衡苦笑一聲。
無奈道:
“我又何嘗想這樣?”
“但有時候人命關天,謹慎一點,總是沒有錯的。”
“而我若是沒有猜錯的話,這次領兵來的恐是項籍,此人極爲骁勇,乃當世之萬人敵,我跟他在魯縣有過一次交手,那一次,若非那些遊俠門客不團結,我恐就命喪于此了。”
“這一次他率領的是項氏精銳,這些人在項籍手中能爆發的戰鬥力,遠非人數能評判,我又豈敢大意?”
“我此行不爲殺敵。”
“隻爲接人!”
陳平更加不解了,問道:“公子既如此憚于項籍,爲何還要執意前去?讓楊軍候領兵前去即可,何以需要公子親去?刀劍無眼,若是厮殺中傷了公子,到時就算劉季把人帶回來,恐也得不償失。”
“臣請公子三思!”
秦落衡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又豈想親去?
他之所以把四周船隻搜刮一空,其實未必沒有存着跑路的心思,他内心裏并不想跟項籍交手,論武力,他自認自己是打不過的,所以他的原則其實是能避就避。
但若避無可避,也隻能提劍上了。
秦落衡道:“我爲這次領兵的主官,我若是不在場壓陣,以項籍的勇武,隻怕幾個沖殺,楊武便會敗下陣來,到時群龍無首,大軍豈非要自潰?”
“我需要在場中壓陣。”
“而且若是我親臨,項籍的目标一定是我,也能爲劉季他們的逃跑争取一些時間,何況我的确不敵項籍,但未必不能與之交手,且戰且退之下,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你不用爲我擔心。”
“而且不知爲何,我感覺楚地的形勢,跟我預想的有很大不同,這次項籍來勢洶洶,根本不像受到了迷惑,恐是其中那個環節出了問題,我親臨現場,也才能真正的一探究竟。”
秦落衡目光嚴肅。
事到如今。
他其實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本以爲楚地貴族會來監視,因而特意讓楊武率領一些士卒,乘舟逛遊了一圈,但據斥候來報,楚地貴族似并未有任何異動。
再則。
楚地貴族的反應有些過快過于激烈了。
種種迹象表明。
楚地之事已有些失控了。
這不是個好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