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
頭曼單于在陰山草原大行聚酒,預先慶賀戰勝之功,篝火營帳連綿天際,直與天邊星月融成了議題,歌聲吼聲牛羊馬嘶聲,激蕩彌漫着整個碧藍天穹下。
數十萬匈奴的騎士,盡情的痛飲着馬柰(***酒,撕扯着血珠飛濺的半生烤羊,呐喊着歌舞着直到月明星稀。
在匈奴狂歡最瘋狂時,頭曼單于登上一輛高高的馬車,奔馳的掠過一片片營地,所過之處,所有匈奴人竟皆俯首,态度謙卑到了極點,頭曼單于很是享受現在的時刻,嘴裏更是不住高喊着一句吉祥的戰勝頌詞:“陰山河南地,盡是我草原!”
歡騰大慶之後,頭曼單于也回到了營帳。
此時,頭曼單于的屠耆(賢)凝聲道:“大王,近來南邊傳來一些消息,六國貴族那些人似乎想殺一個人,但沒有成功,但六國貴族擔心遭到秦廷的針對,炮制出了一則谶語,說什麽‘亡秦者胡’,那秦皇帝竟還真聽了,據說已有再次調兵北上的想法。”
“大王此事卻要多加注意一下。”
頭曼單于冷哼一聲,他雖然喝了不少酒,但神态根本就沒有半點醉意,漠然道:“什麽六國貴族?隻是群喪家之犬罷了,不過他們說的亡秦者胡,倒并沒有說錯,本王此番大舉南下,就是要盡占天下這肥沃之地。”
“我匈奴爲上天寵兒,真正的天之驕子,理應占據天下這最肥美的土地。”
屠耆凝聲道:
“大王,不可不察啊。”
“我們這次舉族南下,若是爲秦軍所敗,後果恐不堪設想。”
“而且我聽說,秦皇帝這次随行士卒多達十萬,若是他把這些士卒送到我部族後方,又在我們跟秦軍主力大戰時殺出,我軍恐難以雙向作戰,大王,事關部族安危,我認爲還是當慎重考慮一下。”
然屠耆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冒頓直接打斷了。
冒頓陰鹫着眼,冷冷道:“屠耆,少在這胡說八道,秦皇帝豈能跟父王相比?秦人不過是些兩腳羊罷了,何懼之?來十萬,殺十萬就行,我匈奴兒郎,難道會怕他們不成?再說了,就算秦皇帝有意增兵,但豈有那麽容易?”
“等他們援兵到了,河南地已入我手!”
“他們能爲之奈何?”
“你這老東西,越活膽子越小了,這也怕,那也擔心,我匈奴兒郎的骁勇身姿,難道你就看不到嗎?這大半年來,我匈奴部族是連戰連捷,不僅占據了陰山大部,甚至還占領了部分河套之地。”
“眼下秦軍豈能敢我部族相提并論?”
“你若是真的怕,大可留在陰山,跟那群老弱病殘待着。”
屠耆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他冷聲道:
“秦軍何曾這麽羸弱過?”
“蒙恬雖不像王翦、蒙武、王贲這般,但也是久經沙場,加上秦軍器械遠比我們精要,我雖不認爲秦軍比我部族威武,但小心一點并無大錯,我若是真的怯戰,又豈會跟随大王遠赴千裏,跟秦軍對戰?”
左賢王烏維魯道:
“說這些有什麽用?”
“大王早已做好了計劃,明日便直接攻占河南地,将河套之地徹底收入囊中,有了河套這水草豐盈之地,用不了幾年,我們部族的人口牛羊馬數量就會大增,到時滅了秦國又算得了什麽?到時這些秦人都是我等奴隸!”
“就算秦軍有意安排援兵,但又豈是短時能到的?”
“等秦軍所謂的援軍到了,隻怕整個河南地早已進入了我們之手,到時秦軍還敢反攻不成?他們若是敢攻打,大王隻需給我十萬兵,我定讓他們全部有來無回。”
“哈哈。”
左谷蠡王車林鞮道:“屠耆,伱說的難道不正是我們必須要進攻的原因嗎?我們若是不抓緊時間把秦軍趕出河南地,等到又多來幾萬秦軍,到時就算我部族骁勇善戰,恐怕也會死傷不少,我倒覺得,單于讓我們提前行動是最好不過。”
“趕在秦軍馳援之前,徹底攻占河南地,讓這塊上天眷顧的水草地,徹底變成我匈奴人的牧場,成爲我匈奴的草場,讓我匈奴的狼崽子們能夠在這片天地下快速成長,我匈奴是不可戰勝的!”
“上天萬歲!”
他們絲毫沒有把屠耆的話聽進去,這大半年來,匈奴可謂是順風順水,若非是這次攜帶了大量的人口牛羊,不然早就把河南地攻占了,又豈會磨磨唧唧跟秦人拉扯了這麽久,現在秦軍基本上都退縮到了山地,想借着山地之勢抵禦匈奴的攻勢。
但這如何擋得住匈奴飛騎?
在一陣輕蔑豪言之下,頭曼單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笑着道:
“秦人不足懼!”
“明日,我主戰騎兵便分三路南下。”
“西路軍十萬,從北河西段南下,側擊秦軍左翼,西路軍由右賢王統帥。”
“中路軍三十萬,從正面進逼秦軍幕府所在地,也就是正面迎擊秦軍主力,這部分則由左賢王烏維魯你來負責。”
“東路軍十萬,直接對雲中郡發動大掠,以補充後續人口之糧草給養,這部分交由”頭曼單于在營帳中看了很久,最終交給了左谷蠡王車林鞮,這無疑是給求戰心切的冒頓大澆了一盆冰水,冒頓眼中閃過一抹不甘和怨毒。
在簡單商量了一下之後,各部族頭領便各自離開了。
另一邊。
匈奴的異動,秦軍早已掌握。
匈奴圖謀的這場大戰,他同樣等待許久,以往之所以步步退讓,就是在誘引匈奴占據整個河南地,讓河南地的連綿山地作爲縱深誘敵的戰場,進而達到聚殲的效果。
苦候大半年。
這一天終于要到了!
是夜,趁着夜色,蒙恬去到了一處正面山地,這裏的中央山口最爲寬闊,足以并行十多輛馬車,其地勢也相對平緩,外表看上去并不如何易守難攻,山前開闊處,更是沒有據險防守的壕溝鹿砦(zhai),騎兵飛馬完全能暢行無阻。
而就是這一塊看似平緩的山地,卻被蒙恬選定爲決戰主戰場!
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蒙恬從來都不是一個輕狂自大之徒。
他很清楚匈奴的難纏。
因而未出征之前,便一直在研讀各類兵書,看燕趙齊三國将領對抗匈奴的辦法,在他看來,其中最有效的當屬李牧的藏軍谷和藏軍洞,而且對付匈奴,主要的方略當爲首戰以重制輕,反擊以快制快。
發揮秦軍器械精良之優勢,在匈奴猛攻之時,最大限度的殺傷匈奴軍主力,因爲匈奴軍向來不講究什麽章法,他們的沖殺也是最無所顧忌的,而這時候也是對匈奴軍造成殺傷最大的時候。
不過匈奴也深知這點,從來都不攻城拔寨,也不跟秦軍正面對壘,就是靠騎兵的高機動性,來去如風,讓秦軍疲于奔命,這也是以往秦軍面對匈奴隻能被動抵禦的原因,然而這一次匈奴動了占據河套之地的想法,這才給了秦軍聚殲的機會。
蒙恬在清楚了匈奴意圖之後,便早早勘選了幾處特定地點。
所謂的特地地點,便是匈奴騎兵無論進還是出,都必須要經過的山口。
所有的山洞壕溝鹿砦,都是以往匈奴部族每年深秋撤離草原後從秘密發掘的,又經過多年反複修葺改進,其堅固隐蔽性甚至早已超出李牧當年的藏軍谷和藏軍洞。
而今這些藏軍谷和藏軍洞中存藏着大量大型機發連弩,抛石機,猛火油,滾木礌石,塞門刀車等大型利器。
明日匈奴飛騎沖掠之時,也是這些大型利器面世之時。
翌日。
天蒙蒙亮。
大地上卻傳來顫動之聲。
震動頻率之快,震動聲音之大,已近震耳欲聾。
匈奴軍在左賢王烏維魯的率領下,三十萬大軍齊齊進發,意欲占據河南地最後的山地,自此将秦軍徹底趕到大河對面,徹底占豐饒的河南地。
當匈奴飛騎漫山遍野展開壓上的時候,秦軍山地除了獵獵整肅的一片片旗幟長矛與諸多遠處無法辨認的器物,整個山地安靜的讓人窒息,而就在匈奴騎兵洪水般卷到山前數百步的時候,随着一聲号令,震天的戰鼓聲,如雷鳴般響徹天地。
一場亘古未見的慘烈大仗,在兩軍統帥有意的指揮下爆發了!
就在匈奴飛騎沖進平地之後,秦軍的旗幟陡然撤去,平地兩側的山口成梯次排列的大型連發弩機瞬間發出陣陣破空聲,隻是一瞬,便是萬箭齊發,整個天空瞬間變色,如同多出了一團黑霧,瞬間籠罩住了山口前的中央地帶。
與此同時。
連弩兩邊則抛出了無盡的飛石雨,這些飛石雨跟滾木礌石一同,呼嘯連天的砸向了山口兩邊的飛騎。
“風!”
“風!!”
“風!!!”
山口傳出了震天響的‘風’聲!
秦軍的強弩舉世罕有其匹,射程更是遠達八百步,每支長箭粗如兒臂長約丈餘,箭頭幾若長矛,就算是尋常城門也經不起幾輪齊射,何況血肉之軀?
弩機連發,大箭呼嘯,幾乎每箭都能洞穿或射倒幾名匈奴騎士或戰馬,而在如黑霧般的勁弩齊射之後,便是又開啓了一輪萬千火箭,所有的油箭此刻仿佛不要錢一般,瘋狂的宣洩而下,将天下染成暈紅,猛火優劣飛入匈奴騎兵,遍地野草觸之即燃,烈火大起。
一時間。
烈火騰騰,鮮血飛濺,山口處人仰馬翻。
整個山地草原陷入到一片火海,猶如人間煉獄,讓人不寒而栗。
盡管初接觸便已是死傷慘重,但左賢王左賢王烏維魯依舊沒有退縮,他在來時已經跟頭曼單于下了軍令狀,一定要把這塊山地給啃下來,現在又豈甘心就這麽灰溜溜敗逃?而且他手中可是有足足三十萬飛騎。
烏維魯眼中閃着冷冽寒光和怒火。
大吼道:
“兒郎們,沖過去!”
“把秦人碎屍萬段,天會保佑你們的!”
“殺!!!”
雖然頂着勁弩飛石,但匈奴人仿佛是被激起了怒火,沒有絲毫的畏懼退縮,直接迎着漫天的大箭镞和飛石連番沖殺,試圖沖過秦軍器械構成的防線,但秦軍的大箭镞和飛石早已積蓄數年,仿佛無窮無盡,根本沒有休止。
堪堪一個時辰過去。
秦軍占據的山地巋然不動,而匈奴騎兵沖殺下,山頭間已是屍骨層疊,這些堆積如小山的屍骨反過來也阻攔者匈奴飛騎繼續前進。
見狀。
左賢王烏維魯已知事不可爲,雖心中滿是不甘,但最終還是宣布了撤退,帶領着匈奴飛騎灰溜溜的撤離了陰山,準備休整一番,改日再戰。
夜半時分。
恨聲連天的匈奴主力回撤到陰山中部草原,而此時正撞見南來的頭曼單于,片刻之後,另外兩路頭領也相繼撤回到了此地。
頭曼單于已知道情況不妙。
但在詢問了總體軍情之後,臉色更是一片鐵青。
僅一天時間,匈奴就折損了七八萬勇士,這對頭曼單于而言,完全是不可接受的,而且這還隻是戰死的,若是算上輕傷重傷的更是不知多少,也即是說,也就一天時間,匈奴的戰力就折損了三成。
“氣煞老夫也!”頭曼單于捶胸頓足,整個人憤怒到了極點。
他當上單于後,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麽慘烈的敗仗。
冒頓道:“父王,還是讓我領兵的,我帶飛騎迂回奔襲秦軍後路,配合左賢王正面強攻,足以将秦軍直接擊潰。”
屠耆道:
“不可。”
“今日我五十萬大軍連秦軍一個山口都沒能撕開,而且連雲中郡大掠都沒有得手,秦軍這次顯然是有備而來,山頭間更怕是早已布置多時,若是繼續跟秦軍在陰山這邊對峙,我們恐很難再有進展。”
“大王,此戰不能再打了!”
“等修整旬日,探清秦軍虛實後再戰也不遲。”
聞言。
冒頓頓時火冒三丈。
怒道:
“屠耆,你休在這擾亂軍心。”
“昨日可是你親自說的,秦軍很有可能再度調兵北上,現在我們若是抓緊時間打下陰山,等到秦軍來援,隻怕我們想徹底攻占河套之地隻會越發艱難,此戰隻能速戰速決,絕對不能再退回去。”
“父王,我冒頓請戰!”
“請父王兵二十萬給我,我定把那蒙恬的頭顱獻于父王。”
“上天會保佑我匈奴子民的!”
烏維魯、車林鞮也紛紛請戰,他們并不認爲這一次輸了,隻不過是秦軍仗着地勢,仗着兵械之利,讓他們不得不暫避鋒芒而已,但這大半年交手下來,秦軍就算有這些辎重,但還能支撐多久呢?
隻要他們飛騎能沖到秦軍近前,秦軍就不足爲懼。
就在紛纭争論不休時,進退兩難的頭曼單于沉思許久之後,終于下定了決斷,他道:“撤回陰山北麓修整旬日,等探清秦軍情勢後再戰。”
就在其他大将紛紛勸阻之時,突又遊騎斥候緊急飛報。
“報告單于!”
“秦軍騎兵正大舉反擊,此刻正從北河殺來。”
“好好好。”原本已萌生退意的頭曼單于,聞言心中是怒火中燒,若是秦軍龜縮于陰山山頭間,借助地勢,的确能讓他不得寸進,但秦軍現在既敢主動找死,他又豈會再退回?
烏維魯道:
“天助我匈奴也!”
“這些秦人以爲小勝了一場,我匈奴就士氣低下,想乘勝追擊,殊不知我匈奴勇士,都是天之驕子,豈會因此受到挫敗?而今秦軍竟敢與我匈奴飛騎搏殺,豈不正中我等下懷?”
“單于,下令吧。”
“下令讓我們殺光這些秦人吧。”
“讓上天再次庇佑我匈奴勇士們一次吧。”
屠耆反對道:
“大王萬萬不可啊。”
“秦人一向奸詐,以往不是沒有勝過,但何曾這麽大規模追擊過?而今卻全軍出擊,此事恐另有蹊跷,大王,我建議全軍速退,等安營紮寨,探清秦軍虛實後,再出擊也不遲。“
“大王萬不要中了秦人的奸計!”
冒頓當場罵道:
“屠耆,你這吃裏扒外的東西。”
“現在秦人都追到眼皮子底下了,還讓我們退,你是生怕我們死的晚嗎?再說了,秦軍這次殺了我們這麽多勇士,追擊不是很正常嗎?若是我們不報複,那才是讓人笑話?而且秦軍就算有算計,這麽短時間,又能算計什麽?”
“我匈奴勇士豈會怕他們?”
“你要是敢再說這些喪氣話,我現在就斬了你!”
說完。
冒頓更是直接拔出了腰間彎刀。
屠耆臉色微變。
他本欲還想勸阻,但四周其他将領,此時已群情激奮,紛紛請戰,甚至是有些狂熱的失去了理性,他遲疑片刻,最終還是沒有再開口。
隻是心中卻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始終覺得,秦軍這次行動非同一般。
而且所圖甚大!
頭曼單于喝道:“既然秦軍想找死,那本王豈有不成全之理?”
“來人,去各部族傳令,凡是能戰者全體上馬,本王兩萬精銳飛騎更要勇爲先鋒沖殺,這一次,勢必要将這些不知死活的秦軍全部殺光!”
“是!!!”
喝令之間,頭曼單于直接出了營帳,翻身上馬,親自率領北撤大軍如飓風般向南殺去,勢必要将秦軍的嚣張氣焰,扼殺在這蒼茫草原。
另一邊。
今日山頭的強弩仿佛步軍,實則總數不到十萬。
在匈奴騎兵退卻之後,蒙恬立馬下令,讓這些步軍換乘快馬,從事先勘定的路勁,分頭進入陰山地帶的預設壁壘,與此同時,二十萬埋伏依舊的北河草原山巒河谷的飛騎,此時正做左中右三路,迂回包抄匈奴騎兵的陰山集結地。
這一次輪到他們追殺匈奴了。
而他們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讓匈奴大軍不能脫身。
繼而拖到涉間率領的八萬精銳騎兵趕到,内外夾擊,徹底擊潰匈奴的心理防線,繼而合力圍殲匈奴主力大軍,一戰将匈奴精銳打殘。
半個時辰之後。
在蒙恬大軍進發半個時辰之後,他們便被匈奴的斥候遊騎發現了。
而有了這些斥候遊騎的指引,不到半個時辰,向南殺來的匈奴大軍,與向北追擊的帝國大軍,驟然碰撞在了陰山南部草原,藍田明月之下,數十萬飛騎如無邊海浪一般,充斥着整個草原,一眼望不到頭。
蒙恬正坐在戰車上,高聲道:“二三子,陛下曾說過,我老秦人是馬背上的部族,是真正的飛騎鼻祖,今日二三子就給我殺出威風,教匈奴人知道釘子是鐵打的。”
“此戰,殺胡!!!”
“殺胡!”
“殺胡!!”
“殺胡!!!”
這道軍令最終傳下去隻剩了兩個字。
殺胡!
秦軍飛騎竟皆嘶聲怒吼。
聲震草原,大見威風!
踏着夜色,兩軍無邊的展開。
一邊是穿着翻毛羊皮白茫茫,一遍是深色皮甲暗黑,不用過多區分,便能辨認是敵是友。
秦軍騎兵大多是滅國大戰之主力,無生死畏懼,在蒙恬旗幟的指揮下,立即以萬人将軍爲大區,分作十數個巨大的戰團,猶如一股濁流,直接插入到了匈奴大軍之中。
雖秦軍數量不足二十萬,原不比匈奴騎兵三十餘萬,但秦軍威勢向來高漲,雖然人數相對較少,但卻更爲勇猛,排山倒海般,如同出江怒龍,将白茫茫匈奴大軍,切割成無數個小區。
即便如此。
秦軍依舊維持着基本陣型。
即白起開創的三騎陣。
一個百夫長率三十三個三騎錐,而這也是秦軍一直訓練的獨立搏殺群,而一旁的匈奴騎兵則沒有這樣的秩序,完全是千百年來不曾變過的原始野戰之法,部族軍就是一個作戰單位,殺到興起,或者殺到忘我,便會開始各自搏殺。
因而在秦軍有意切割下,饒是匈奴飛騎衆多,還是被秦軍一塊塊撕裂,而後又一步步蠶食,等到後面,就算是頭曼單于也指揮控制不住全軍了,雖匈奴人奮然搏殺忘命,但跟久經沙場的秦軍相比,幾個回合便立見下風。
除了戰陣之優。
秦軍之所以能将匈奴這麽快切割,還有一長便是兵刃。
匈奴是胡人彎刀,而秦軍是闊身長劍,形制各有所長,秦軍兵器勝在材質優良,制造精細,而且此時中原的冶煉技術是高出匈奴很多,因而秦軍兵器在硬度彈性上都遠遠優于匈奴的彎刀。
而戰場上縱有千軍萬馬大搏殺,刀劍互砍往往多于斃命一擊。
而在這漫長厮砍中,秦軍兵器的優勢,便逐漸顯露出來,即便經過長時間鏖戰,但兵器卻不見摧毀,而匈奴的彎刀此時也近乎半廢,根本就提升不了多少戰鬥力。
凡此等等對比。
兩軍交戰不到一個時辰,高下立見。
匈奴騎兵雖有人數優勢,但實則是一盤散沙,在秦軍指揮下,被逐漸分割蠶食,而在陣陣厮殺下,彎刀的報毀,更是讓匈奴騎兵的劣勢越發明顯。
與此同時。
在頭曼單于還沒反應過來之時。
西北方向,突然殺聲大起,一股黑色風暴,猶如龍卷風一般,怒潮破岸,洶湧的直逼向匈奴兵群中央的頭曼單于大旗。
涉間率領的八萬精騎終于趕到了!
其實涉間帶領的大軍,早在昨日便已到了陰山,隻不過在得知匈奴後撤消息後,進行了一個大迂回,從西北迂回向東北疾進,他前面一直沒有急着現身,就是在等,等匈奴騎兵出現混輪,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麽。
他要做的便是在要害時刻殺出,攪亂匈奴人的軸心,趁勢一擊,迫使匈奴人隻能敗退,是故一發動沖殺,便已是全力沖刺,目标直指匈奴王帳。
與此同時。
頭曼單于在跟秦軍混戰之中,已發現了不對,秦軍的戰力遠超他的想象,就在他思索是否要退兵之時,屠耆突然跑過來道:“大王,快退兵,情況已大事不妙,有一支秦軍正從側後方大舉殺來,若是再繼續拼殺下來,恐會全軍覆沒。”
“大王,快退兵!”
聞言。
頭曼單于臉色微變。
他猛的看向側後放,果然見到一股黑色洪流,正朝自己的大旗瘋狂的殺來,而外面自家的人馬早已亂成一團,甚至不少騎兵都沒做任何阻攔,直接放秦軍長驅直入,這些騎兵已然是被秦軍殺破了膽,根本就不敢做任何阻攔。
頭曼單于此時依舊有些猶豫。
退兵。
隻是簡單的兩字。
但他卻怎麽都有些說不出口。
在草原上,他不止一次面對過敵手飛騎,而每次退兵,無一例外,都會做一件事,便是放馬飛馳,借助這些發瘋的馬匹,以此達到擾亂陣營的目的,進而讓自己得以脫身,但此時參與厮殺的匈奴人足有三十幾萬,若是放馬,必然漫山遍野陣型大亂,他就算後面有心收攏兵力,恐也不能夠了。
隻怕還會讓人生出觊觎之心。
屠耆焦急道:
“大王,不能再拖了。”
“現在我匈奴勇士已經生出了畏懼之心,再拖下去,隻會徹底成爲砧闆上的魚肉,隻能任秦人魚肉,若是大王宣布退兵,亂陣之下,又有上天庇佑,我匈奴勇士定能殺出重圍,等大王修整完畢,卷土重來,勝敗還未定!”
“大王,下令吧!”
“再不下令就來不及了!”
頭曼單于見到屠耆這焦急的心聲,長長歎氣一聲,怒喝道:“退兵!”
說完,便直接策馬朝後方跑去,屬于頭曼單于的兩萬精銳飛騎,則緊緊跟在身後,同時将身邊多餘的馬匹全部放開,任由這些馬匹在戰場嘶奔,但也隻有這些飛騎,等到其他部族的飛騎聽到消息,戰場已是亂成了一團。
兵敗如山倒,遍野大逃亡!
匈奴自潰之下,秦軍并沒有因此掉以輕心,依舊保持着原有的陣型,如同割茬子一般,一樁接着一樁的收割者,而在确定頭曼單于已經逃跑後,蒙恬更是當即下令,讓附近的士卒包抄追殺。
涉間此時将旗一揮,直接将大軍分成了五股,左右兩翼各一萬,他料定單于部不敢遍野流竄逃跑,因而中央兩路大軍如巨大鐵鉗一般張開,死死咬住那支大旗馬隊不放,另有一萬騎兵,左右前後策應,随時準備馳援,以防止讓頭曼單于逃困。
這場厮殺從夜色戰到了朝霞初生。
草原蒼蒼人馬茫茫,黑色秦軍如一股攝人風暴,席卷了整個陰山草原,而原本人數占優的白色匈奴騎兵,已如天空中的雲團一般,被撕裂成漫天飄飛。
全部已自顧不暇。
另一邊。
蘇角在潛行一夜之後,終于摸到了陰山北麓。
這裏還留侯着匈奴各部族的婦女孺童與牛羊馬群,不過,還沒等到蘇角靠近,他們的身影便已被匈奴留守的騎兵發現,不過蘇角已不在意這些了,大喝一聲,率領着五萬大軍,直接沖進了匈奴駐守的營帳。
這是一場屠殺!
沒有任何留情一說。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就算是匈奴的婦孺,蘇角同樣沒有放過,跟匈奴對峙這些年,他們早已清楚,匈奴的孩童是養不熟的,他們一直都視大秦爲兩腳羊,也一直妄想着占據大秦疆土,更時刻妄想着奴役秦人,讓秦人成爲他們的奴隸。
這是兩個族群之間的争鬥。
隻有你死我活!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也是在放虎歸山。
蘇角從軍這麽多年,深谙這個道理,即便知道有悖人理,依舊義無反顧的去做了,因爲他是大秦的軍人,他要做的便是擊殺一切來犯之敵!
敢犯大秦者,殺無赦!!!
這一場數十萬騎兵群的追殺,整整持續了大半月,此後匈奴各部族雖組織起多次回擊,但都再難阻秦軍鋒芒,隻能一敗再敗,逃竄上千裏,留下屍骨無數,滿地殷紅。
至此。
蒙恬徹底威震匈奴。
也留下後世廣爲流傳的‘蒙恬爲秦侵胡,辟數千裏匈奴不敢飲馬于河,置烽燧,然後敢牧馬。’‘蒙公爲秦擊走匈奴,若鸷鳥之追群雀。匈奴勢懾,不敢南面而望十餘年。’
這是秦始皇三十二年初秋!
大半月後,嬴政的巡狩車隊,抵達了陰山草原。
隻聽聞遍野歡呼.
因爲不太會寫,就直接一章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