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陛下要親自注視河清道的情況麽?”
一身白袍,如同翩翩公子的宣平侯金策在聽到楊中元帶來的消息之後說道。
“看來,之前的準備還不夠保險,陛下注視之下,我等可不能出了差錯。”
身穿黑色袍子,一臉絡腮胡子,面容粗犷的威烈候萬法衍淡淡的說道,體内豁然傳來一股波動。
一層熾烈如烈陽一般的光芒将他的身體籠罩,仿佛能夠融化萬物,讓人感到生命在躁動。
若是莊黎體内那個神秘人在此,就能夠發現,此人體内的生機簡直異于常人。
如果說普通先天高手的生機如星辰,那麽此人體内的生機就如烈陽一般,甚至因爲生機到達了一種極緻,反而會對周邊的事物産生一種傷害。
太陽之光,是萬物生長的根基,但日光太過熾烈,就會毀滅地表之上的一切生靈。
“還要繼續化身麽?之前已經化出了二十二具,分散在河清道各處,繼續化身的話,會有風險的吧?即便你修成大日陽神,又有皇命加身,神識也會出現缺漏,于之後的戰鬥不利。”
金策問道。
“二十二具化身,其中隻有六具實力達到先天之上,極限爆發之下,也不過能夠暫時達到先天巅峰,其餘皆僅僅隻在感應境界徘徊。”
“雖然南府生亂的概率最大,但其他地方起亂的概率也不是沒有,即便遁術通道打通,但若你我被牽制,光靠各地冊封流派不一定能保當地民衆安然無恙,既然陛下親自注視,河清道自然不容有失,我會再分出十四具分身,其中三具先天,十一具感應,正合三十六天罡之數,目前是皇命加身之下我的極限了,不過持續的時間不長的話,不至于會影響本體。”
萬法衍淡淡的說道,随後他伸出右手手掌,掐住了自己左臂肩胛,猛然一捏。
咔!!
啪!!
肩胛脫臼,血肉崩開,一條壯碩的手臂從他的衣袖之中滑出,掉落在了地面之上,創口之處一片猩紅,但是沒有鮮血滴落。
刷刷刷!!
萬法衍右臂揮動,地面之上掉落的斷臂瞬間被斬成三段,随後他手掌一抓,又從頭上扯下十一根頭發,抛落在地面之上,單手掐訣,體表大日之光綻放,磅礴的本體生機釋放而出。
“起!”
地面之上,三段手臂與毛發都開始蠕動,血肉迅速鼓脹增殖,最終居然化作了十四個與他一模一樣的生人。
這些生人目光閃動,似乎都有自己的自主意識。
十四個化身與萬法衍對視,微微點頭,随後身形一閃,離開了房間,迅速消失。
他們之中的一部分,會通過遁術通道分配往河清道各處,而另一部分,則會留在南府城内,加固南府的防禦力量。
大日陽神,身外化身之術!
威烈候萬法衍,除了本體實力極強,還有着一人成軍的手段。
隻不過身外化身之術也有代價,比如持續時間不能太長,否則分裂的自主意識可能脫離掌控,對本體神識産生巨大影響,還有分化出的化身實力受限,同時會牽扯本體精力和戰力。
若非皇命加身能夠幫助他抵擋一些反噬,他是無法做到這種程度的。
咕噜咕噜!!
在這些身外化身消失之後,萬法衍周身的大日之光更加熾烈,磅礴的生機湧動,肩膀斷臂處傳來肌肉膨脹之聲,短短不過數息時間,一隻完整的手臂便從其衣袖之中探出,完好如初。
“好了,如今準備已經足夠,就等着那些鼠輩們自己冒頭了。”
萬法衍粗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就在雙方高層人物各自施展手段之時,各派武人的聚會也到達了尾聲。
神兵冢劉鐵一人連勝了任飛、何惜君以及妙音堂李志林之後,按照往年規矩,便不能繼續站擂,而是下了台,将交流的機會留給其他弟子。
各派長老都想邀請神兵冢的煉髒境弟子出手交流,再打一場,好歹找回點場子,沒想到蔣時泰看似大老粗,實則十分油滑,借口還有要務在身,自罰三杯之後就帶着一衆神兵冢弟子離席開溜了。
礙于如今局勢,各派長老也不好說什麽,隻能吃了個悶虧。
結果不出所料,第二天事情就傳開了。
本身荷燈法會之前的各派聚會就受人津津樂道,這一次有了河清道外的流派參加,更是備受關注,其他人這一次不太在意各派之間的内鬥,而是在意河清道與外來流派的表現。
“這次冊封流派武人小聚天九閣因有要務在身沒有參與,但神兵冢卻派出了一位名叫劉鐵的壯血境弟子,連敗往生宮任飛、赤心派何惜君、妙音堂李志林三名高手,沒有一人能夠匹敵。”
“丢人啊,河清道之外的流派,居然如此之強?三人連番戰鬥都拿不下一人?”
“據說那個神兵冢弟子想要與赤心派那個神秘弟子一戰,可惜那人沒有到場,否則必然不會讓他們氣焰如此嚣張。”
“得了吧,我看那人來了也不行,都是虛名而已,你看之前各派那幾人不也被吹得很厲害?”
“這倒也是.”
“.”
各種議論在南府武人以及普通百姓之間傳開。
翌日中午。
“可惡啊!”
昌源街,何惜君聽到坊間傳聞,十分不甘,連幹了三大碗飯才平複了心情。
昨天她上台之後,爆發全部力量,也隻堪堪頂着兩件法器的威能擊中了劉鐵一次,可惜這家夥身上的烏龜殼十分堅固,她需要抵抗兩件法器的壓迫,打出的一掌根本不疼不癢,對方毫發無傷。
“師姐,看開點,勝敗乃兵家常事,憑你的資質,以後肯定有機會找回場子。話說師父、諸位執事和煉髒境的師兄們都離開執行任務去了,我們接下來怎麽安排?”
趙玄麒向何惜君問道。
一大早,仇清便帶領着一衆執事與煉髒境弟子離開。
仇清以及派中執事需要鎮守城外九處法壇之一,而煉髒境弟子則需要守住城内十二柱周圍,确保不生亂象。
他們這些壯血境弟子也是有任務的,那便是分配到一定街區,參與到今日城内的活動之中,協助衙門中人防範慶典活動之中出現的亂象。
“在這裏等着,大概日暮之時,按照習俗街上會開始遊神活動,待到夜晚子時,陰炁最爲濃重的時候,則會舉行放燈活動,往年雖說讓我們協助治安,但實際上沒什麽事情可做,無非抓一兩個蟊賊,吃吃玩玩也就過去了,但今年不同,據說可能有亂子發生,到時候你可跟緊了點,人多的時候别走丢了,不然我可護不住你。”
何惜君對趙玄麒告誡道。
“好的,師姐。”
趙玄麒微微點頭。
有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到時候走丢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趙玄麒在心中暗道。
用過午飯之後,一衆赤心派壯血境弟子在昌源街的一家客棧之中休息,等待夜晚活動的到來。
在客棧房間之内,趙玄麒探頭從窗外看去,城内一衆百姓并不清楚内情,街上人流湧動,節日氣息濃重,但在街頭巷尾,卻能夠看到不少官差打扮的人腰間佩刀,警惕的盯着街道各處。
“夜晚子時,陰炁大盛,是對方動手的最佳時機。”
他在心中暗道,昨晚各派聚會結束之後,衆人散去之時,他就已經和莊黎私下接頭,約定好了到時候在城中碰面的地點。
如今,便隻有等待了。
時間飛逝,日落西山,天色漸漸暗淡,家家戶戶都開始亮起了燈光,街上挂滿了各色彩色荷燈,看上去五彩缤紛。
當夜幕完全降臨,趙玄麒一行人重新彙聚在街道之上,敲鑼聲、鼓響聲、唢呐聲開始響起,街道之上出現了一尊尊三米來高“巨人”,這些巨人面目各異,身穿軟身錦袍,頭戴華冠,有的俊朗,有的猙獰,有的威武,與廟堂之中供奉的神靈相似,就如神像走入了凡塵。
這些高大神靈,皆由人裝扮而成,人藏身其中,以木制結構撐起高大身形,并且加以掌控身軀,模拟神靈姿态。
人們簇擁着走動的神靈,高呼遊街,載歌載舞,這遊神活動,寓意神明降臨凡間,巡視鄉裏,護佑一方安甯,雖然不是真神,但衆人簇擁之下彙聚的人道之氣,也的确具有鎮壓邪祟之作用。
當然,遊神活動不全都是“假神”。
而在城市主幹道之上,更加隆重的遊神活動正在舉行。
遊神隊伍中央,有八名壯漢擡着一頂長十米寬五米的巨大車轎,轎子之上花團錦簇,張燈結彩,金銀齊配,而在轎子之内,坐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尊塑像。
大概一米來高,一身文臣打扮,面目威嚴之中帶着一絲慈和,塑像周身還萦繞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此乃南府所屬城隍分身塑像,于遊神隊伍之中充當主神,攜香火之力巡視城市,謹防異變。
此時此刻,衆人歡慶,香火彙聚,金光萦繞,這尊城隍分身塑像的眼神似乎變得靈動,一股茫茫龐大的意識籠罩了整片城池,搜尋着一切異動,但有邪祟出現,立刻就會被察覺。
然而,在街頭巷尾,一雙雙眼睛隐藏在暗處,注視着南府大街小巷的一切動靜。
這些眼睛的主人,或是遊隼,或是飛燕,或是蛇鼠,從外表感知,它們就是切切實實的活物,但若是穿透那層血肉便能夠看見,其内構成它們身軀主要框架的,是一根根稻草與麻繩。
鑄邪煉制的“血偶”,以特有的血肉之軀,避開了南府城隍的目光,監視着城中的一切。
與此同時,城内某些地方,一些隐秘的暗室之内,房間四壁之上貼着一張張黃色符紙,其上的朱紅色符文連成一片,隔絕了外界的感知。
此時,某處宅邸地底的密室之中,近三十名身穿黑袍,周身彌漫着怪異氣息的陰樓信衆處于房間之中,一圈圈的盤坐在一起。
密室頂部,一盞盞荷燈垂落,隻不過這些荷燈與外界的荷燈不同,全都是猩紅的血色,其中燃燒着釋放光芒的不是火焰,而是一團團血色的光團。
血食之力。
這樣詭異的猩紅荷燈,密室之中一共有九十九盞。
“有一天深夜,鐵柱喝醉了回家,迷迷糊糊敲了半晌門也沒人給他開門,他覺得奇怪,用醉眼一看,才發現自己敲錯了門,這戶人家一家五口,早在去年就染上怪病死絕了,屍體還是周圍的街坊幫忙安葬的。”
盤坐的黑袍人之中,有人用沙啞詭異的聲音開口,聲音傳出,空中的荷燈微微搖曳,猩紅的光芒明滅不定。
“鐵柱罵了一聲晦氣,醉醺醺的轉身要走,但就在這時,他的腳步忽然頓住,背上流出了一身冷汗,醉意瞬間清醒了大半,隻聽背後咯吱一聲,房門打開了一條縫隙,一個聲音從老舊的房屋之中傳出,幽幽的歎息說。”
“門沒鎖,進來吧。”
那個黑袍人用一種詭異的聲音說道。
蓬!!
密室之上懸着的一盞荷燈驟然熄滅,其中的血食之力,不知去向了何方。
而就在荷燈熄滅的刹那,整個密室之中的光亮似乎都瞬間微弱,在那明滅的血光之中,房間之内隐隐約約似乎多出了一道詭異的影子,但随着光亮恢複,這道影子又都消失不見了,似乎僅僅隻是光亮明滅之間人的幻覺。
這些陰樓組織的信衆對此似乎分毫不覺,在上一個黑袍人講述結束之後,下一個黑袍人接着開口:“從前有個商人住進一家山村外的老舊客棧,此時天色已晚,商人連日奔波,十分勞累,開了一間客房之後就直接入住,夜晚房間很暗,燭光隻能映照出一片區域,房間内的擺設很老舊簡單,比較有特色的是,床鋪的對面挂着一副畫,畫中的人栩栩如生,不過因爲太過勞累,他沒有過多關注其他,檢查了一下房間沒有異常之後,便合衣睡下。”
“但這晚他睡得并不安穩,總感覺有人盯着他看,他以爲是那幅畫太過逼真,就盡量不去觀看,好在直到第二天天明,都無事發生,隻不過在商人醒來之時,他驚得五髒俱移,因爲在他床鋪的對面,沒有畫,隻有一扇窗戶,昨天夜裏,他被一隻髒東西整整盯着看了一晚。”
蓬!!
故事講完,又是一盞荷燈豁然熄滅,其内的血食之力随之消失,密室内燈光明滅之間,某種詭異的影子又再次出現,這一次似乎距離又更近了一分。
密室内的故事還在繼續,每一段恐怖故事結束之後,都會有一盞血色的荷燈熄滅,其内的血食之力被帶走。
這是在以一種特殊的方式,招來極其恐怖的未知邪祟。
随着九十九盞荷燈之中,越來越多的荷燈熄滅,每一次燈光熄滅之間,密室之中陰影的形象也正在變得越來越清晰。
那是一個披散着頭發,渾身青黑發裂的詭異女屍。
另一處密室之中。
一盞由血食之力點燃的荷燈懸挂在密室頂部,一個女人被繩索懸吊在荷燈之下,周身被畫滿了詭異的符文。
她不是陰樓組織的信衆,隻不過是一個生辰八字合适的可憐人,被陰樓組織的人所抓捕。
如今,她的眼皮被割掉,耳膜被捅破,舌頭也被取走,整整三天沒有能夠合眼,不能說話,也聽不見聲音,但頭頂荷燈傳來的絲絲光亮,卻在維持着她的生命。
荷燈的光芒呈現柱狀,隻将她一個人籠罩在其中,周圍一片黑暗。
而在那黑暗之中,有着一道道意味難明的眼睛,正在黑暗之中窺視着她,似乎要将她的一切都剝離,都看透。
詭異的窺視。
這是一種寂靜無聲的極緻折磨,多日下來,此時此刻女人的精神狀态已經接近瘋狂,頭頂荷燈之中溢出的一絲絲血食之力變得更加熾烈,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視之下,她的身體開始逐漸開裂,脹大,失去了人類的形态,朝着某種可怕的邪祟之形在轉變。
招邪!
類似的招邪儀式,此時正由陰樓教衆主持,正在南府各處進行。
因其形式極其特殊,又有相應的遁術、符箓以及法器的保護,即便是城隍親自出遊,也未能感應到具體的異常所在。
距離子時,已經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