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沒有想到自己穿旗袍陪王心潔進考場會産生這麽大的轟動效應。
穿旗袍可能引起街坊鄰居們的議論,甚至說三道四,唐青有思想準備。
可萬萬沒想到,街坊鄰居們會來預約,預約她給他們的孫子、孫女、外甥、外甥女去陪考。
一開始唐青以爲大家隻是開玩笑,沒有太在意。
現在一看這架勢,街坊鄰居們完全是當了真,還和王木匠較上了勁,唐青不得不出面平息事态。
走到人民理發店門口,唐青先環視了一下街坊鄰居們,等王木匠逃進店裏面,才笑着說道:
“謝謝各位看得起我,陪考其實很簡單,你們自己可以做的更好,根本不用到我這裏來預約。”
“九斤師傅,你不肯爲我們的孩子陪考?”
“九斤師傅,你不能厚此薄彼呀!”
“對呀,王木匠的孫女伱能陪考,爲什麽不能陪我們的孫子孫女陪考?”
“九斤師傅,你一碗水要端平!”
……
“各位街坊鄰居,我實話告訴你們,心潔如果有她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穿上旗袍進考場,不隻是考上重點大學的事情,而是直接出國留學了呢!”
“九斤師傅,你說的當真?”
“九斤師傅不可能說假話。”
“那看來還是我們自己陪孫子進考場好。”
“我到時候一定像九斤師傅那樣穿三個色的旗袍去陪考。”
“哎,我家裏還沒有旗袍呢,我得抓緊去定制幾件。”
“我也去,聽說南大街汪記裁縫鋪做的旗袍最好。”
“快去,快去汪記裁縫鋪,遲了好的布料和顔色要被挑完。”
……
前來預約的街坊鄰居呼啦一哄而散,集體轉向汪記裁縫鋪。
唐青返回人民理發店。
王木匠忙迎上前來,滿是褶皺的老臉堆滿笑,恭維唐青道:
“九斤師傅,老朽自愧不如,自愧不如。你三話兩句就退敵數萬,高,高,實在是高明!”
唐青瞥了王木匠一眼,沉下臉說道:
“多少次和你說過,說大書要有個分寸,不要聊天八隻腳,飛去追勿着。以後你如果再敢瞎編胡謅,我讓你和包打聽一個樣,搖擺過日子!”
王木匠脖子一縮,笑呵呵地說道:
“九斤師傅,我怎麽可能瞎編胡謅呢?我那是藝術加工,多用了幾個形容詞而已。嘿嘿,多用了幾個形容詞而已。”
唐青坐上理發椅,繼續閉目養神,不再理王木匠。
王木匠見唐青不理他,隻好在長排條凳上坐下。不一會,也打起瞌睡來。
高考過後,天氣一天比一天熱。
總以爲今年夏天不會太熱,結果熱起來還是要人命。
現在的理發行業這一點好,一年四季在室内工作,夏天不用曬太陽冬天不用吹冷風。
想想以前,唐青爺爺那會兒,唐剃頭一年四季挑個剃頭擔,雨淋日曬,風吹霜打,穿村過巷,隻爲多剃個頭好養家糊口。
唐青自從頂職進入人民理發店,在這二百平米的店鋪裏安安穩穩剃了十幾年頭,不用爲有沒有顧客發愁,來了給他剃,不來自己打瞌睡,所以身體越發團圓。
老爸說人民理發店要改制,要想好退路。唐青表面看上去不着急,心裏其實急的很,那可是影響她和小強今後一日三餐的大事,她怎麽能不急呢?
你想想,現在人民理發店還是公家所有,一切無須唐青操心。
這二百多平米的店鋪爲公家所有,不需要付一分房租。裏面的所有設備也是公家所有,免費使用。水、電等等,也是公家賬上開支,她隻要每個月上交規定的營業額,就可以拿工資和獎金。
上交的營業額,說實話,唐青一個星期就可以剃出來,一點壓力也沒有。
如果真的改制的話,唐青的壓力就來了啊。
唐青晚上躺在床上仔細算過,如果真的改制,卻不說水費、電費等零零碎碎的日常開銷,光是這二百平米店鋪的房租費就夠她承受的了。按照隔壁早餐店的房租,一個月至少得四、五千,她一個月的工資加獎金才一千多一點。
唉,到底會不會改制呢?什麽時候改制呢?這領導也沒有一個準話,正是煩死人。
唐青迷迷糊糊中歎了一口氣。
“九斤師傅,九斤師傅……”
唐青睜開雙眼,見包打聽站在理發椅邊,沒好氣地問道:
“什麽事情?”
包打聽見唐青醒過來,湊近說:
“九斤師傅,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向你報告。”
“去去去,坐到凳子上去說。”
唐青直起身。
“噢。”
包打聽退後幾步,但并沒有坐到長排條凳上。
“九斤師傅叫你坐下說,你就坐下說麽。”
王木匠也睜開了眼。
“九斤師傅,你想先聽我報告哪一個消息?”
包打聽還是沒有坐下。
“當然是好消息喽,你坐下說。”
王木匠一拉包打聽的黃馬甲,包打聽跌坐在長排條凳上。
“王師傅,到時候你孫女的升學宴可不要忘記我喲,我可是吭哧吭哧踏了三天哦。”
“不會不會,怎麽可能忘記你呢,到時候讓你和九斤師傅一起坐上橫頭(剡城土話,即上首,八仙桌最上面的那一條橫凳,所以叫上橫頭。)”
“那敢情好,敢情好,謝謝王師傅看得起我。”
“我可不想和你一起坐上橫頭。”
唐青站起身去水槽邊洗臉。
嘩嘩嘩的水流聲似一盆涼水澆滅包打聽剛剛燃起的那一股火焰。
“九斤師傅,南大街汪記裁縫鋪的汪老闆說今天晚上請你大酒店走起。”
“是不是也叫你上橫頭走起?”
“九斤師傅,我揩一點你的油,揩一點你的油,嘿嘿,嘿嘿。”
“我的油可沒有那麽好揩,我可是随身帶着剃頭刀呢,那個敢揩我的油,我立馬剃下他的六斤四兩。”
唐青洗好面,從褲袋裏掏出剃頭刀,先向包打聽晃了幾晃,然後用水清洗。
包打聽那敢看明晃晃的剃頭刀,頭一低,不敢再做聲。
“嗳,南大街汪記裁縫鋪的汪老闆可是小氣的有名,怎麽突然想到請九斤師傅大酒店走起?”
王木匠替包打聽解圍,他很感激包打聽高考三天準時接送王心潔去考場。
“還不是九斤師傅給他推送去了大生意,這一上午他的裁縫鋪擠滿了人,做旗袍的人排到了南大門。”
包打聽頭一擡,馬上接上王木匠的話茬。他就這一點厲害,無論在多難堪的境況下,隻要有台階下,他能老母豬吃秫秫——順稈(杆)子爬上來。
“嗨,想不到九斤師傅随随便便一句話,能給汪記裁縫鋪帶去那麽好的生意。”
“九斤師傅是誰?她是金口玉言,一句話頂你我一萬句。”
“那是那是,我深有體會,深有體會。”
王木匠和包打聽你一言我一語捧起唐青來。
“兩位,要體會去外面體會吧,我要吃中飯了。”
唐青下逐客令。
“噢,好,是該回去吃中飯了呢。”
王木匠懸起屁股。
“九斤師傅,我還有一個壞消息要向你報告呢。不過這壞消息于當事人本人來說,是壞消息。可對于你九斤師傅,對于我們大家來說,可是好消息,誰叫他和她不懂得感恩,恩将仇報,污蔑九斤師傅!”
包打聽的屁股沒動,他自信唐青一定對他的這個既是壞消息又是好消息的消息感興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