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急匆匆趕往菜市場。
晚上八點多鍾的菜市場剛剛平靜下來,現在漆黑一片。
在一堆堆還未清理幹淨的爛菜葉中穿行,唐青如履薄冰,但無論她走的多麽小心,還是踩到了香蕉皮,坐上直升飛機後過山車式下落,直接從台階上坐在台階下。
“嘻嘻……”
“還笑,快過來扶我一把。”
“噢。”
一個體态魁梧的女人走到唐青面前。
她伸出一隻手,抓住唐青的衣領,掄起唐青就走。
“喂,你放我下來。”
“你不是起不來了嗎?”
“起不來也不用你掄我走,快放我下去。”
“噢。”
女人手一松,唐青“撲通”掉在地上。
“你傻不傻?說放就放?”
“你本來就叫我傻姑,再說,是你叫我快放你下去,我能不說放就放嗎?”
“你怎麽還不睡?”
“我睡了不是看不見你坐直升飛機了嗎?”
“你坐在那裏做什麽?”
唐青朝傻姑剛才坐的地方走過去。
“吃火鍋呢,你要不要吃點?呵呵!”
傻姑一抹嘴,一屁股重新坐到地上。
“火鍋?你倒是很會享受,我還沒吃晚飯,餓死了。”
唐青見傻姑面前放着一隻電磁爐,電磁爐上一隻大鐵鍋,鍋裏“噗噗”翻滾着各式各樣食物。
“你餓快吃呀!”
傻姑胖乎乎的大手抓起一根香腸,“吱溜”一聲吸進肚裏。
“你筷子呢?”
“我從不用筷子,多麻煩!”
“那總得給我一雙呀。”
“噢。”
傻姑從身旁的一堆雜物中找出一雙一次性筷子遞給唐青。
唐青接過筷子,撕掉外面的塑料包裝,狼吞虎咽吃起來。
“好吃吧?”
“好吃。”
“那我再下點料。”
傻姑站起身來,走到隔壁的一家副食品店,拿過來一大堆食材。
“你拿那麽多,明天老闆不會罵你吧?”
“罵個球,說好包吃包住的麽。”
“他讓你住這樣的地方也太不像話。”
“就是,連個看店的工錢也不付。”
“那你是得多吃他一些。”
“我還多用他的電,晚上冷,我開電磁爐睡覺。”
“電磁爐可費電呢,我家裏想用不敢用。”
“就費他的電,誰叫他那麽摳門。”
“傻姑,你今年三十幾?”
“我有那麽老嗎?”
“那你幾歲?”
“九斤師傅,女人的年齡不是秘密嗎?能随便說嗎?”
“你告訴我幾歲,我給你做介紹。”
“做什麽介紹?”
“就是做媒,給你介紹老公。”
“九斤師傅,你拉倒吧,我這種人誰會要?”
“你不是很好嗎?力氣大,會吃苦,這菜市場一半的菜差不多是你裝卸的吧?”
“那是,我來來回回卸貨一個人頂三個小男人。”
“攢下不少錢了吧?”
“呵呵,九斤師傅,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和别人說。”
“我怎麽可能和别人說呢。”
“我已經攢下這個數。”
傻姑的一隻大手張開,在唐青眼前搖了三下。
“有一千五啦?”
“九斤師傅,你那麽看不起我呀?”
“一萬五?”
“還是看不起我。”
“十萬五?”
“嗯,你可千萬不能告訴别人啊。”
“不會,你怎麽攢下的呀?”
“嘿嘿,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平時不要花一分錢,能攢不下來嗎?你不要看每個攤主隻給我十塊八塊的,可我做的家數多,加起來數目不小的哦。”
“傻姑厲害!”
“呵呵,肯定沒有你九斤師傅厲害!”
唐青一邊吃火鍋一邊和傻姑閑聊,身子很快暖和起來,額頭滲出了汗珠。她站起身來脫掉外面的那件老棉襖,解開裏面那件小棉襖的紐扣。
“你不熱?”
唐青見傻姑滿頭大汗,頭頂直冒熱氣,想叫她脫衣服,可不好意思直接說。
“熱,這冷天吃火鍋就是好。”
傻姑擦了一把臉上的汗。
“熱你把外衣脫掉呀。”
“不能脫。”
“爲什麽?”
“我裏面沒穿。”
“你光身穿棉襖?”
“嗯。”
“你怎麽這樣穿?”
“方便,還省衣服。卸貨卸的熱,棉襖一脫,冷水一淋,幹幹淨淨,舒舒服服。”
“你真是個奇女子!”
唐青望着面前高高大大的傻姑,除了崇拜還是崇拜。
傻姑有一米八高,體重一百六十斤,大餅臉,濃眉,眼睛卻不大,屬于一線天。
傻姑不是剡城人,來自大西北。
四年前,傻姑爲替父讨回公道隻身來到剡城。
傻姑母親因爲生她的時候難産,大出血去世。父親是個老實人,在當地的一家小煤礦幹活。
小煤礦安全措施不到位,發生瓦斯爆炸,傻姑的父親死于井下。
小煤礦的礦主是剡城人,一見發生安全事故出了人命,逃回老家。
傻姑埋葬父親後千裏迢迢趕到剡城,先是堵住煤礦主,然後掄他到法院門口,要求還父親公道。
有關部門與傻姑家鄉聯系,查清事實,還傻姑父親公道。
傻姑雖然出身在西北,但從小喜歡聽越劇,就在剡城留了下來,反正她在老家也已經沒有親人。
傻姑替父親讨回公道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人民理發店剪頭,希望去除身上的晦氣。事實上她已經半年多沒有打理過自己的頭發,髒亂不堪。
傻姑走進人民理發店的時候,那些常客捏着鼻子避之不及。
唐青沒有嫌棄傻姑,熱情爲她洗頭發剪頭發,當得知她就是來剡城爲父讨公道的奇女子,不禁肅然起敬。
唐青沒有收傻姑的理發錢,還通過殺豬佬幫她在菜市場找到工作。
雖不是正兒八經的工作,但傻姑很高興很滿意,和唐青成爲好姐妹。
“你到底幾歲?”
“你真的要我爲找老公?”
“不可能是煮的。”
“小女子今年芳齡二八。”
“十六歲?”
“去你的,還三歲呢。”
“二八不是十六嗎?”
“二十八!”
“那剛好相配!”
“剛好相配?和誰相配?”
“一個男人!”
“我當然知道是一個男人,難不成你叫我去和一個女人配?”
“傻姑,你想找怎麽樣的一個男人?”
“我有條件挑嗎?”
“難不成隻要一個男人就行?”
“你才隻要一個男人就行呢,那不成了母狗?”
“母狗也要挑公狗的,不是任何公狗都可以。”
“所以我是人,一個女人,不是我喜歡的男人甯願不嫁。當然,我沒有條件挑男人,這輩子隻能一個人過。”
“有一個男人肯定适合你。”
“是嗎?我認識嗎?”
“認識。”
“不會是大毛吧?”
“你喜歡大毛?”
“他确實不錯,經常幫我的忙,隻是他不會看上我。”
“你怎麽知道他不會看上你?”
“他如果看上我,怎麽不自己來追我呢?”
“大毛是個實誠人,怕難爲情。”
“他一個大老爺們怕什麽難爲情?隻要他說一聲,我立馬嫁給他!”
“這就好,我馬上去叫他過來!”
唐青心中高興,站起身,過去拿棉襖,準備去叫大毛。
剛要上台階,一道黑影從台階上一閃,消失在副食店門口。
“誰?!”
“有種你不要跑!”
唐青和傻姑雙雙追出副食店。
“九斤師傅,你從那邊,我從這邊,咱們包抄過去,抓住那狗賊!”
傻姑平時說話和行動有些傻乎乎,緊急時刻她比誰都聰明,兩隻大腳闆一啓動,雙腿虎虎生風,很快堵在菜市場的大門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