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在小強的攙扶下，倚着牆壁一步一步走出卧室。
這是唐青受傷以來第一次下床行走，每走一步對她來說都是一次艱難的考驗。
雙腳沒有落地的時候，整個身體輕飄飄像在雲端一樣。下床後雙腳踩到地上，如踩在針氈上一樣，不僅僅是鑽心的痛，更是連頭皮也發緊。
唐青好不容易走到門口，正碰上老爸、老媽和公公也來到門口，雙方全對門口那一大堆東西吃了一驚。
這些東西有的用塑料袋裝着，有的用布袋子裝着，有的用紙盒子裝着。大的有小強身體那麽高，小的隻有一口碗那麽大。
“孩子，你怎麽起來了呀？”
唐青老媽顧不得過問門口的那些東西，跑過來扶住唐青。
“你是不是想我一輩子躺在床上？”
唐青目光還是停留在門口的那些東西上面。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我們巴不得你現在就能拿剃頭刀。”
唐青老爸嘴上怼唐青，眼睛也和唐青一樣，盯着門口的那些東西看。
“拿剃頭刀應該已經沒有問題，剛才我自己拿勺子吃完了小強給我炖的白米粥。”
唐青邊說邊俯下身子察看門口的那些東西。
“真的假的？一下子恢複得那麽快？”
唐青老爸難以置信。
“信不信由你，反正小強可以作證。”
唐青蹲下身子想打開一個袋子看看裏面到底是什麽東西？由于蹲的有點快，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孩子，你慢點，慢一點。”
唐青老媽趕緊扶住唐青。
“沒事，我沒有那麽脆弱。小強，你和外公、外婆、爺爺看看，這些袋子裏盒子裏裝的到底是些什麽東西？”
唐青自己扶着牆壁返回屋裏，坐到椅子上，她站立不了太久。
“媽媽，是一大袋雞蛋。”
“這是一箱牛奶。”
“這是一袋水果。”
“這是一箱保健品。”
“這是一隻雞。”
“……”
小強和三位老人仔細清點門口的那些東西，總共三十二個袋子二十一個盒子，大多爲吃的東西，從蔬菜水果到雞鴨魚肉，從餅幹牛奶到各類滋補飲品，琳琅滿目。當然還有一些日常用品，包括折疊桌子、折疊躺椅等等。
“媽媽，這些東西怎麽辦呀？”
“先拿進來吧。”
“青兒，人家的東西我們怎麽可以拿？”
唐青老爸一聽唐青叫小強把門口的那些東西都拿進來，急忙過去阻攔。
“那好，你去處理。小強，回屋睡覺，關門。”
唐青從椅子上站起身，沿着牆慢慢走向卧室。
“你，你，你什麽意思？”
唐青老爸站在門口有些着急。
“外公，外婆，爺爺，你們請回去吧，我和媽媽要睡覺了呢。”
小強一邊下逐客令一邊過去關自己家的門。
“小強，你哪一頭的呀？”
“外公，我當然是我媽媽這一頭的呀。”
“真是白疼你了呢，處處向着你媽媽。”
“外公，你不向着我媽媽，我肯定要向着我媽媽呀。”
“我怎麽不向着你媽媽了呀？我不向着她，這大晚上的還爬你們這四樓做什麽？”
“外公，你如果向着我媽媽的話，那應該聽我媽媽的話，幫我把這些東西搬進來。”
“小強，這可是别人的東西。别人的東西不能輕易要，這個道理你不懂嗎？外公可是從小就教育你，拿别人的東西手短，吃别人的東西嘴軟。”
“外公，這個道理我懂。但我也學過這樣的道理，就是禮尚往來。往而不來，非禮也；來而不往，亦非禮也。”
“你這孩子，文绉绉地給我念什麽古文？”
“哼，連孩子都知道的道理，自己胡子頭發全白的人還不知道，真是白活了幾十年，還人民理發店經理呢。”
唐青走到卧室門口，回頭沒好氣地搶白自己的老爸。
“你，你，你平時不是一本正經地連别人的一根蔥都不接受嗎？今天怎麽變得這樣貪得無厭？”
唐青老爸也沒好氣地回怼唐青。
“小強說過，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是街坊鄰居們對我的一片情，我豈可辜負于他們？”
“那你以前裝什麽大尾巴狼？假惺惺地連那麽好的店面房都不要。”
“唉，這人老了患迷糊可什麽辦法也沒有啊，這是一回事嗎？”
“怎麽不是一回事？我還沒有迷糊到分不清東西南北的程度。”
“嗯，你不是分不清東西南北，而是把東當成西，把南當成北。”
“媽媽，外公那是南轅北轍啊？”
“小強，你不要去插話，讓你媽媽這個大小孩和你外公這個老小孩鬥嘴吧。”
唐青老媽過來拉小強到一邊。
“外婆，你是不是覺得我媽媽能和外公鬥嘴了心裏高興？”
小強仰起小腦袋問。
“你這個精靈鬼，什麽都懂。”
唐青老媽愛憐地摸了摸小強的小腦袋。
“外公，外婆誇我什麽都懂呢。”
“好，你什麽都懂，那我幫你把東西搬進屋裏吧。”
唐青老爸開始把門口的那些東西往唐青的小屋搬。
“外公，你是不是承認你輸了呀？”
小強過去幫忙。
“我輸什麽？我又沒和誰賭什麽輸赢。我是想，反正也不可能弄清楚這些東西是誰送的，放在門口不拿進來會壞掉。你媽媽還會被别人說不知好歹，徹底涼了街坊鄰居們的心。”
唐青老爸一邊搬東西一邊回應小強。
“喲呵，東南西北突然歸了位啊？這話說得怎麽那麽到位呀？”
唐青臉上露出笑容。
“嘿嘿，謝謝九斤師傅誇獎，也就一下子靈光閃現，思想到位。咦，怎麽沒有了啊？剛才看上去很多東西呢？”
唐青老爸再出去搬東西，門口已經空空如也。
“你隻知道嘴上叨叨叨，小強爺爺早搬進來了呢。”
唐青老媽拉自己老伴進屋。
“外公，你是不是嫌街坊鄰居們送來的東西不夠多呀？那你明天再過來搬，一定會有人再送來的呢。”
“小強，不要開外公的玩笑。去把你貼在門上的那張紙撕下來，換一張貼上去。”
“媽媽，上面寫什麽字呀？”
“還是四個字，謝謝大家。”
“好嘞！”
小強很快把門上那張“請勿打擾”換成“謝謝大家”。
唐青老爸老媽和公公幫助小強整理好街坊鄰居們送來的東西後，返回小院。
唐青等小強睡下後，關上卧室門，脫下衣服，面對鏡子察看自己的身體。
雖然有思想準備，但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傷痕累累，唐青還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李麗，傷痕累累。
包打聽的女人，傷痕累累。
想不到如今自己也傷痕累累，一處處刀疤一處處斑痕，令唐青不敢睜眼直視。
自己不敢看，别人更不敢看，那就永遠不看。
唐青彎腰去撿地上的衣服，準備重新穿上。當她的手抓到衣服直起身擡頭的那一刻，床頭上方的那一張她和死去丈夫的合影突然掉了下來。
這張合影不是婚紗照，隻是結婚證書上的合影放大而已，也沒有安裝相框。
唐青打了一個激靈，腿一軟坐到地上。由于傷還沒有完全好，特别是臀部被大龅牙石凳底座砸中的地方，鑽心地痛，唐青坐不穩，仰面躺倒在地上。
唐青剛剛躺下，那張合影似一片落葉不偏不倚飄落到她的身上，恰到好處地遮住了她最隐私傷得最嚴重的部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