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告訴雲初,皇城裏的那一場大爆炸才是真正的推進火藥研究的大功臣。
這句話雲初相信,因爲火藥的經典配方就是一,二,三的比例配置。
在工作,或者研究中,這樣的配比很容易被無意中弄出來。
雲初甚至是懷疑,有人就是按照這種比例,或者接近這種比例,将三種材料混合起來了,然後好死不死的遇到了火,或者靜電,然後,就此糟糕。
科學研究中,偶然這個因素成就了很多偉大的研究,這讓人有時候搞不懂,一些東西到底是人類發明的,還是冥冥中有神在幫助。
就像雲初跟劉仁軌兩人搞出來的這次京城大徭役,僅僅進行了六天之後,就進行不下去了。
因爲,暴雨來了。
這一場暴雨來的極度突兀。
一盞茶前,天空中還是萬裏無雲的模樣,一盞茶後天空就被厚厚的烏雲給遮蔽了。
一陣冷風吹過來,人們還來不及享受這股難得的清涼,叉子狀的閃電,就一個接着一個的出現。
原本壯觀的上萬人一起勞作的人群,立刻就鳥獸散了,人太多,而可以避雨的地方有太少。
傻了吧唧的官員還不允許百姓們躲在大樹下,于是,上萬個精壯的壯丁就被瓢潑大雨澆了一個透心涼。
農夫們瞅着黑沉沉的天空,以及眼前的大雨,上午時分還萬分感謝這些人往自家的田地裏放水,他們現在隻希望,那些人要是不往他們家的田地裏放水就好了。
大雨一開始下,就好像沒有停止的時候,于是,農夫們一個個離開避雨的地方,瘋狂的扒開自家田地的田埂,開始将那麽多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提上去的水再從田地裏放出去。
這一場景落在雲初跟劉仁軌兩人的眼中,要多諷刺就有多麽的諷刺。
隻有他們知曉,這一次對城裏人開始征召徭役,就不是一件簡單的徭役問題。
他們兩個是想讓城裏人服徭役變成一種常态的。
現在好了,被老天爺搞了一個稀巴爛,好心辦成了壞事,下一次再說征召城裏人服徭役的話,會有人把唾沫吐在他們兩人的臉上。
不論雲初跟劉仁軌曾經爲萬年,長安兩縣的百姓幹了多少好處,此時此刻,一個胡搞縣令,一個胡搞縣丞的名聲他們兩個人是背定了。
而且,馬上,他們兩人就會受到各路禦史言官的瘋狂攻擊,畢竟,這一次,雲初跟劉仁軌兩人真的是犯了衆怒,而那些出人最少的勳貴跟大戶們,一定是攻擊他們兩人的人中間,攻擊的最利害的一群人。
這些猴精猴精的聰明人,已經從這一次的全民服徭役的政令中,看到了雲初跟劉仁軌對他們的不友善的一面。
溫柔都快要笑死了,在雲初的官廨打着滾的狂笑着告訴他,僅僅是禦史台就收到彈劾他們兩人胡作非爲的奏疏不下兩百件。
這些奏疏不僅僅來自于禦史台,更多的是三省六部中的衆多官員,他們從各個角度分析了雲初,劉仁軌兩人頒布的害民之政,給百姓帶來的痛苦與傷害。
這一次他們舉得例子全部都是來自老百姓,比如那個誰家唯一的男子被征召走了,導緻家裏的瞎眼老娘活活哭瞎眼睛的事實。
比如那個誰誰家,家裏唯一能幹活的人被抽壯丁了,導緻家裏的婆娘娃娃硬是餓了好幾天。
最離譜的是,還有來自司天監的奏疏,從天人感應的角度,給皇帝分析了一下,雲初,劉仁軌兩人背天逆時的行爲,最終招來天罰的過往。
總之,這一次,雲初跟劉仁軌兩人成了破鼓,兩隻可以被萬人捶的破鼓。
沒有人理睬雲初跟劉仁軌兩人施行這個法令的初心,在官場上大家都不講究這個,大家隻看結果,好心辦壞事是要被懲罰的。
壞心辦成了好事,自然也是會被獎勵的。
好在,批判,彈劾他們兩人的官員都是低階官員,品級最高的彈劾者是一個正五品的官員,與劉仁軌的品級持平。
大佬們這個時候不會出手的,因爲太丢人,太沒有顔面了。
雲初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平生第一次進皇宮大殿,不是來接受贊揚或者封賞的,而是來接受滿屋子的人口誅筆伐的。
進入大殿之後,雲初才發現,大唐官員上朝是脫掉鞋坐在蒲團上的,隻有需要發言的時候,才會站起來走到正中間大聲講話。
左邊是武将方陣,以英公李績爲首,右邊是文臣方陣,以長孫無忌爲首。
首先出陣的禦史台的一位侍禦史,先是說了一大堆,雲初,劉仁軌這些年施政不當的地方。
雲初抱着笏闆專心的聽着,等人家說完之後,雲初腦門上的汗水都下來了,因爲,他一直覺得自己幹的不錯,何曾會想到人家連他初次擔任萬年縣尉就杖斃多人的事情都提出來了。
自然也有把兩個欠債的官員活活逼死,最後制作成人骨骼标本被展覽的事情。
其中更有雲初當政這幾年,他的屬下犯下的大錯,一樁樁,一件件都有來路,有出處,甚至還有證人,證言。
如果這些罪責全部歸攏到雲初的身上,就連雲初自己都覺得哪怕把自己拉去五馬分屍都不算冤枉他。
好在,這個侍禦史最後說了一句。
“該員錯處不少,然,爲官清廉,做事公正還是值得肯定的,錯多對少,請陛下聖裁。”
身着大紅袍的侍禦史把彈劾雲初的話說完,就抱着笏闆一本正經的回到自己的蒲團上跪坐好,還閉上了眼睛。
原本還有禦史言官準備出來繼續喝斥雲初,自從這位身着紅袍的侍禦史将雲初罵了一個夠,最後還褒獎了一句之後,那些人也就放棄了繼續攻讦雲初的打算。
這位侍禦史雲初認識,是溫柔他爹溫挺。
聽完溫挺的彈劾,就連似乎睡着的李績都睜開眼睛看了雲初一眼。
當然,還有長孫無忌看他的古怪眼神。
最後,李治開口,這家夥隻要在金殿上說話,聲音平直的沒有半點波動,就像雲初後世聽過的那種電子音。
沒有罷雲初的官,也沒有降他的品級,更沒有一怒之下将雲初五馬分屍,呵斥的很厲害,然而,真正的懲罰卻是輕飄飄的罰俸半年,兼罰銅五百斤。
雲初連忙謝恩,不知爲何,就李治這種高舉輕放的懲罰方式,就算雲初明知道這是政治手段,依舊感恩的不行,甚至覺得皇帝确實對自己很看重,以後要肝腦塗地的報答才成。
不過,這個念頭才起來,就被他活活的給掐死了。
雲初的事情這就算是塵埃落定了,以後,禦史言官們如果還要彈劾雲初,就隻能從今天以後他的犯的錯說起,在之前的錯誤,已經被皇帝一筆勾銷。
等到雲初這個低階官員被處理完畢之後,衆人就要面對抱着笏闆,眼觀鼻,鼻觀心的劉仁軌了。
至此,雲初才知曉大唐官員們爲何對禦史言官如此忌憚的原因了。
也終于明白太宗皇帝爲何會被魏征一群臣子攻擊的三屍神暴跳,還需要長孫皇後安慰的原因了。
禦史,言官們輕易地放過了雲初,卻把所有的火力都對準了劉仁軌。
如果說雲初的罪責在他們口中,足夠五馬分屍的,那麽,此時的劉仁軌面對的彈劾跟指責,如果不把劉仁軌寸磔弄成肉餡喂狗,就對不起大唐律法。
光是欺君的罪名,就有六條之多。
可能是劉仁軌面對這樣的場面面對的多了,依舊是站在中間眼觀鼻鼻觀心的站着,對于禦史言官們的指責,權當是王八念經。
等這些彈劾劉仁軌的人彈劾的口幹舌燥之際,劉仁軌竟然抱着笏闆朝皇帝施禮道:“微臣知錯了。”
隔着一層珠串子,雲初看不清李治的表情,估計是李治也在想如何懲罰劉仁軌。
罰俸,劉仁軌家徒四壁,再把俸祿給停了,劉仁軌很可能會成爲大唐開國以來第一個因爲皇帝罰俸而被活活餓死的五品官。
罰銅,也是一般的下場,據雲初所知,他們家裏目前最大的一筆錢,其實就是雲初前段時間送給劉仁軌的一大把吃飯用的竹籌。
以前積攢下來的錢,被他老婆送回老家蓋房子去了,聽說可以蓋一座很大,很不錯的茅屋。
至于降職,降品級,估計李治連想都沒有想過,這個人是他好不容易才提拔起來的,最近辦的幾件事情都非常的符合皇帝的心,當然不能再給弄下去了。
也不知道李治是怎麽想的,最後竟然開口道:“劉卿之錯,錯在盲從,朕即便是要罰,也當重懲首惡!”
就在雲初四處張望尋找首惡的時候,就聽李治繼續道:“劉卿之錯,責付萬年縣丞雲初,罰銅五百斤,以儆效尤。”
聽完皇帝的旨意,雲初頓時覺得自己腦袋像是被人狠狠的砍了一斧頭。
他不是心疼那點錢,而是,覺得一向甩鍋給别人,已經甩成習慣的他,今天居然會被毫無理由的被人扣上了一頂巨大的黑鍋。
而且,就在大唐的朝堂之上,李治沒有半點猶豫的就把這口碩大的鍋扣在他的背上。
什麽叫做“劉卿之錯,責付萬年縣丞雲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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