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雲初發現自己在軍方這些人的心中,并沒有重要到不可取代的地位的時候,他就立刻開始拉開與軍方這些人的距離。
不站立在危牆之下,是官員的基本行爲操守。
原本抱着對曆史名将的敬意,總覺得他們應該是一群光明磊落的人,結果發現,裏面蠅營狗苟也不少,爲了保存住自己對他們的最後敬意,不如離得遠一些,繼續用曆史的眼光來看待他們。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程咬金此次遠征阿史那賀魯還是會以失敗而告終。
曆史書上說,老程的副将王文度見蘇定方他們功勞太大,就告訴老程,他來的時候,有皇帝的口谕,要求在必要的時候節制全軍。
結果,作爲先鋒官的蘇定方他們跑得太遠,而老程卻被王文度的假話給吓唬住了,按照王文度的建議慢慢前進,最終導緻阿史那賀魯又跑了。
這一戰,基本上就把老将們上戰場的可能性一下子就給斷絕了。
從此之後,大唐就迎來了蘇定方大放異彩的時代。
好日子過久了之後,什麽狗屁事情,狗屁想法就都出來了,就連打個仗都能被這麽誇張的事情給拖垮。
雲初相信,如果時間向前推十年,王文度敢這樣說,老程要幹的第一件事就是砍掉王文度的人頭,而不是被王文度給吓唬住。
人老了,連最後的一點膽子都沒有了,或者說,太宗皇帝沒了,也把老程的膽子一起帶走了。
這種狀況下,他們不落幕誰落幕呢?
還是跟劉仁軌做好朋友更好,這個人雖然古闆,卻是一個真正幹事情的人,至今還保持着本色沒有改變。
不知道變通,革新的劉仁軌就是制作軍品的最好人選,因爲軍品要的從來就不是花裏胡哨,而是結實,耐用。
既然不準備跟那些老将們深度合作了,那麽,就不要在軍品上跟他們有太多的糾纏。
從上次李靖的弟弟李客師絲毫不顧臉面的要求就能看出來,這些人爲了錢已經快要不顧一切了。
以後,雲初就隻管種棉花,再用棉花織布,做軍品,對外的事情,就看那些老将們能不能拿捏住劉仁軌。
自己不參與,就在一邊看熱鬧。
就雲家現在的這點實力,也隻配在一邊吃瓜看戲。
天上還在不停地往下掉雪粒子,落進脖頸裏讓人透心涼。
路過光福坊跟安業坊的時候,兩邊的工地都被一層薄薄的雪覆蓋着,就跟死了一樣。
同樣的雪落在晉昌坊就完全不同了,雪粒子落在青石闆上,很快就會融化,變成一層薄薄的冰,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地很好聽。
一隻半大的熊貓坐在竹林裏不斷地吃着竹子,厚厚的毛皮上全是雪粒子,見雲初過來了,還知道招招手,把手裏的竹子遞給雲初邀請他一起吃。
于是,作爲人家懂禮貌的回贈,雲初就把早上沒有吃,捂在懷裏還微微有些溫度的雞蛋,剝皮之後給了這隻懂禮貌的熊貓。
沒想到熊貓嗷嗷地吃完雞蛋,連地上的蛋殼也沒有放過,一并給吃了,早知道是這樣,就不用剝皮了,怪冷的。
天太冷,長安人的老饕們就不怎麽來大食堂吃飯了,倒是胡人反而多起來了。
晉昌坊大概是長安坊市裏,唯一一個對胡人一視同仁的地方。
或者可以說是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的地方,即便是要飯的,隻要能繳納得起兩個錢進來,大食堂的仆婦們也會給他們弄好多殘羹剩飯,讓他們混個肚兒圓。
不過,乞丐們沒有錢,所以,進來的都是小乞丐,因爲小孩子進晉昌坊不收錢。
看門的人即便明知道這些小乞丐的目的是爲了大食堂裏的剩飯,也從來不阻攔,就是老呵斥他們,要吃飯,先把手臉洗幹淨。
所以,跟熊貓打過招呼的雲初轉出竹林,就看到一大排蹲在水渠邊上,就着冰水洗手,洗臉的小乞丐。
雲初目不斜視地從小乞丐身後走過,如果這時候他喊一嗓子,會把這些小乞丐們吓壞的。
娜哈甩着鞭子從一個小巷子裏牛氣沖天地走了出來,在她身後跟着老大一群小爪牙。
看到娜哈屁股下邊被她當做坐騎的熊貓,雲初就覺得自己的怒氣又在上升。
不等雲初說話,那隻半大的熊貓就馱着娜哈跑出去老遠,她可不願意整天看哥哥的那張臭臉。
回到家裏的時候,虞修容肚子裏的孩子已經坐穩了,所以,武媚的女兒就再一次出現在她的懷裏,兩人咿咿呀呀地說着外星話,看樣子很開心。
有孩子在,雲初就沒有帶着冷風進屋,而是在外邊脫掉大氅,準備暖和一會再進去。
外間的崔氏放下針線笸籮,拿來毛巾讓雲初擦拭頭上的積雪。
雲初低聲道:“我聽說,你把虞家弄得很慘,是嗎?”
崔氏淡淡地道:“也沒有很慘,就是他們家的綢緞鋪子全部關門了,專門做雕版的六個工匠,也被銅闆挖去當刻字師傅去了,我估計,他家今年刊印佛經的事情恐怕是完不成了。”
“不會出現餓死人的事情吧?”
“不會,您忘記了人家虞昶還有世襲的爵位,朝廷一年要給他們家不少錢糧呢,再說了,人家還有地。”
“看樣子,你這是沒打算收手?”
崔氏道:“要是手下留情,他緩過來咬我們一口怎麽辦?龌龊人家,就該過龌龊日子才對。”
雲初笑道:“我發現,你現在對高門大戶沒有一點的好感啊。”
“除過我們家這種專門利國利民的高門大戶,其餘的那一家不是滿口的仁義道德,滿肚子的男盜女娼。”
“唉唉唉,伱這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也有好的,也有好的。”
崔氏搖頭道:“除過咱家,妾身這輩子就沒看見一個好的。”
雲初搖着頭進屋了,崔氏現在偏激得厲害,不過啊,從她的痛苦經曆來看,偏激一點挺好的,至少不會抑郁。
看着虞修容躺在錦榻上,美好的身段顯露無疑,雲初遺憾地舔舔嘴唇,隻能看,不能吃這對他這個喝了好多枸杞湯的精壯男子來說,實在是一種懲罰。
那個已經可以滿床爬的胖丫頭看到雲初來了,就飛快地爬過來,沖着他哦哦哦地叫喚,不知道在說什麽。
雲初貪婪而焦灼的目光被虞修容看在眼裏,就小聲道:“要不然給夫君納個妾室?”
聽着虞修容咬着嘴唇說出來的話,雲初搖搖頭道:“以後這種沒有誠心的話就給我少說。
你看着文靜,到時候小妾進門了,我還沒幹啥呢,你的眼淚就能把我淹死,你信不信?
就算眼淚淹不死我,你能在我洞房的時候把房子給一把火點了。”
“瞎說,妾身是讀過《女誡》的。”
“老猴子天天讀佛經,天天說阿彌陀佛,你看他殺的人還少了?”
“要不然把紫鵑打扮一下?”
雲初回頭看看站在門口雙手絞着手帕的紫鵑,撇撇嘴道:“當個人吧,她才比娜哈大一歲,我沒有那麽好的牙口啃這麽一個柴火妞。”
原本很羞澀的紫鵑聽雲初這樣說她,哦的叫了一聲就哭着出去了。
“夫君這話太傷人了,要不,妾身給您找一個公孫那樣的?”
雲初瞅着這個明顯口不應心的女人道:“好啊,你去找來,到時候邀請你去聽床。”
虞修容給了丈夫一個大大的白眼,就抱着那個胖嬰兒滾到床裏面去了。
“夫君,你說公孫丢下長安城裏的所有家業,跟着裴行儉去了西域,你說她這樣做值不值得?”
“不值得,一旦裴行儉遇到沒法子解決的事情,他還是會抛棄公孫的。”
虞修容歎息一聲道:“枉公孫對他一往情深。”
雲初冷笑一聲道:“公子佳人相愛,就高人一等嗎?晉昌坊那對姓楊的老夫婦,從前隋剛建立起來的時候,就在一起了,一輩子生了九個孩子,死了七個,遭受了那麽多的罪,兩個人還是不離不棄的,老漢在大食堂碗裏有一片肥肉,都要含在嘴裏給老婆子帶回去。
這樣的愛情才叫愛情。”
虞修容幹嘔了一聲,瞪着雲初道:“人家好好的夫妻情深被你說的這麽惡心?什麽叫含在嘴裏帶回去。”
雲初在虞修容懷裏掏了一把,過過幹瘾,然後嗅嗅手掌道:“可别說惡心的話,天下大亂的時候,老楊頭,就是靠這個法子,才能從主子的府上偷一口食物回來,這才沒有把他家的老婆子餓死。
現在不過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不過,還記着他婆娘喜歡吃肥肉呢。
等我們将來到他那個歲數,你用嘴裝回來的肥肉,我一定會吃的。
像公孫跟裴行儉兩人,最多算是一個戀奸情熱,一個見色起意,談不到愛情。”
虞修容往雲初身邊靠靠,将頭擱在他的肩頭道:“我們算什麽?”
雲初拍拍虞修容的臉蛋道:“你是我三媒六證後,再大鳴大放娶回來的老婆,世人都知道你是我老婆,也知道我是你的夫君,我們拜過天地人。
所以,這天地,都會祝福我們的婚姻,你活該一輩子過得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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