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曆史因果關系的人再站到長安城裏的感覺很差,一方面有些驕傲,另一方面則覺得既然曆史如此,自己幹什麽都像是在白費力氣。
很快,雲初就沒有這樣的煩惱了。
瞅着人貓李義府家的管家,雲初甚至連煩惱的力氣都沒有了。
“三萬錢!這是我家郎君半年的俸祿,此次全部捐助給晉昌坊,希望裏長莫要嫌錢少。”
李義府的管家說話的時候非常客氣,這些話像是李義府親自交代的,因爲管家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嚴重與謙虛的話語不符。
雲初讓坊正劉義把錢收起來,客氣地将這位把送錢當做施舍的管家送出去。
沒必要因爲某些送錢人的态度而生氣,因爲這些錢本來就是白來的。
如果在雲初以前的街道上有這樣大規模送錢的人,哪怕讓他帶着街道同仁在街道上跪迎都沒有關系。
三萬錢,三十貫錢,可以讓雲初在晉昌坊修建三十個花壇的。
有了這三十個花壇,雲初就能讓晉昌坊參加長安城花園坊市的評比,并一舉奪魁。
有了這三十個花壇,雲初就能在晉昌坊創造出好幾個花匠的工作機會。
有了這三十個花壇,雲初就能從那些來晉昌坊參觀,遊覽,胡逛的長安人手裏賺到可以維持這三十個花壇運轉的錢糧。
這就是國家強大的秘密,經濟運行的根基就在基層,如果長安每一個坊市的裏長,都能如同雲初這般苦心孤詣地爲坊市考慮,長安城的經濟增長至少會增加好幾十個百分點。
送錢的人多了,坊門的規格就必須不斷得提升。
開始的時候,雲初準備用木頭修建一座漂亮的坊門,再加上雕梁畫棟,就應該能滿足皇帝對母親的思念之情。
程咬金他們家送錢來的時候,雲初就開始考慮用雕花青磚來滿足皇帝的胃口。
現在,連人貓李義府都把工資送過來了,雲初就決定上石材來修建坊門。
很可惜,長安附近沒有漢白玉這種好石材,否則,雲初一定會用上,畢竟,也隻有這種石頭,才能将長孫皇後高潔的秉性完美地表現出來。
晉昌坊最不缺少的就是工匠,木匠,石匠,細木匠,細石匠最多,其中,有很多人就曾經參與了修建太宗陵墓的工作,有的是工作經驗。
修建坊門最貴的地方就在于材料,而雲初以爲的人工恰恰是最不值錢的,晉昌坊中最好的細石匠,就是那種可以把石頭雕刻成石翁仲的那種工匠,一天的工錢也僅僅需要十個大錢再加上兩斤粟米。
站在晉昌坊的坊門處,第一眼看到的永遠是那座氣勢恢宏的大慈恩寺。
于是,雲初準備在晉昌坊門口,用淡黃色的花崗岩雕刻出一隻振翅欲飛的鳳凰來,繼而,讓這隻鳳凰與背後的氣勢恢宏的大慈恩寺交相輝映,最終成爲長安市上的地标性建築。
溝通晉昌坊水系的劉三才,在澡堂裏跟雲初偶遇過幾次之後,在雲初的建議之下,終于成了長安城中第一個專門給富貴人家,寺廟,宮苑,别業,制作小環境水系的專業的包工隊。
第一個使用這個包工隊的單位就是大慈恩寺,他們準備借助高水位的荷花池,也把水系的概念引入到寺廟的建築中來。
這對寺廟來說非常的重要,整個大慈恩寺都是磚木結構,對防火有着非常高的要求。
有了劉三才的例子,來晉昌坊澡堂洗澡的人終于多了一些。
最近喜歡往雲初身邊湊的人,就數兩個細石匠,一個叫做彭五郎,一個叫做張挺。
這兩個人在将作中都屬于大匠級别的人物,跟别的石匠的差别就在于他們家一年四季都有糜子跟小米吃。
兩個人都流露出要給雲初搓澡的意思,但是呢,雲初還是喜歡讓那個叫做二牛的小子給自己搓澡。
“裏長,論到細石匠,小人的手藝不說冠絕長安吧,至少也是冠絕咱們晉昌坊……”
不等彭五郎把話說完,張挺就在雲初的另一邊冷笑道:“這話說得太大了,也太不要臉了,你也就在太宗皇帝陵寝的神道上雕刻了兩隻粗制濫造的大象,而代表文臣武将的石翁仲我一個人就做了兩對。”
雲初左右看看這兩位精瘦的石匠,漫不經心地道:“先把咱們要的鳳凰給我雕刻出來,如果鳳凰做得足夠好,到時候,你們兩個一人帶一隊石匠去攬活都成。”
彭五郎沉吟一下道:“小人算是看來了,隻要咱們坊開始大修大建,别的坊估計也是坐不住的,南邊的那些窮坊不說,北面的那些富貴坊一定也會照着咱們晉昌坊的修建模式來的。
如同裏長所說,活計到時候會多得幹不完。
小人之所以來找裏長,就是想求裏長幫着小人,也配置一個劉三才那樣的包工隊。”
雲初從二牛的膝蓋上抽回修理好的一隻腳,把另一隻腳搭上去,讓他用一柄鋒利的小刀修剪腳指甲。
這是雲初給這個孩子開拓的另一項生意,修剪手腳指甲,需要收費一文。
這孩子現在做得很好,一天下來,僅僅是幫人剪指甲,也能有三五個大錢的收入。
“你們兩個都是在籍的将作工匠,這一點一定要想清楚,别給人家幹活幹了一半就被将作監給叫走,時間長了容易砸招牌。
另外,在收費方面,伱們一定不要犯傻,千萬别一個比一個報價低,如此循環下去,你們兩個就成傻逼了,誰都别想吃飽。
你們一定要記住,你們這些人不同于西市上的那些零散工匠,你們隻接那些零散工匠接不了的大活計。
就是那種接一個,吃三年的那種活計。”
彭五郎,張挺兩人見裏長對他們的事情似乎不怎麽上心,就對視一眼,把幹活的二牛給攆出去,就低聲道:“我二人願意給裏長留兩成的幹股。”
雲初瞅着這兩個想要把自己當傻子看的細石匠,心頭還是非常的感慨,大唐别的事情沒有發展出一個亮點出來,倒是商人的算計之心,已經與後世别無二緻了。
雲初把二牛又喊回來,繼續接受他磨指甲的服務,至于彭五郎跟張挺這兩個蠢貨,他就當不存在。
開公司哪有那麽容易,要知道人家劉三才給雲初的是實打實的三成股份,而不是什麽任人算計的兩成幹股。
或許是出自專家的驕傲,彭五郎跟張挺兩人都不再繼續增加雲初的好處,黑着兩張臉,在清淩淩的池水裏搓洗自己肮髒的身體。
娜哈終于愛上了洗澡,尤其是在大澡堂裏洗澡,她可以在清水池子裏胡亂撲騰,還有一群小夥伴圍着她一起胡鬧,每次洗澡,對于娜哈來說,都是最幸福的時光。
兄妹兩紅光滿面地分别從澡堂裏出來,就相視一笑,此刻還不到吃暮食的時候,正好再去光福坊去吃小夫妻開的胡餅夾羊頭肉。
這些天,他們兄妹兩個已經去過兩次了,每次都是用銅餅子換胡餅。
娜哈還給崔氏跟老猴子兩個帶回來了,他們吃了都說好。
這時候去光福坊就要騎馬了,兄妹兩都騎在棗紅馬的背上,這一幕在長安城并不少見,很多父女,或者兄妹也是這麽做的,隻不過大部分騎的都是驢子。
棗紅馬很快就帶着他們來到了光福坊。
那個漂亮的小媳婦笑吟吟地迎上來,就是那個年輕小夥子的臉色不好看,雖然手上一直在忙活,總有一隻眼睛在瞅着他的媳婦。
雲初在他眼中就是一個惡霸,一個纨绔,還是一個總盯着他漂亮老婆打主意的惡霸。
有了怒氣加成,他一刀就劈開了一顆羊頭,力道,準頭都沒的說。
娜哈擡手摸了一下小媳婦的臉,還學着哥哥的樣子在人家的鼻頭上按一下,然後,兄妹兩就哈哈大笑起來。
小媳婦的一張俏臉就會變得通紅,而小夥子的眼睛就會往外冒火,手裏的刀子力道更重,幾乎要把砧闆砍成兩半。
胡餅一如既往的酥香,羊頭肉也一如既往的酥爛,放好椒鹽之後,味道自然也一如既往的好。
六個銅闆,三個肉夾馍,公平買賣,小媳婦的笑臉純屬贈送,就讓這場交易變得生動起來。
“明天還來!”雲初坐在高頭大馬上沖着小媳婦揮揮袖子,就跟娜哈兩人一邊啃着餅夾肉,一邊回晉昌坊。
出坊門的時候,隐約聽見那個小夥子在叫罵,雲初回頭看的時候,那個小夥子的身形一閃,就不見了。
關中人就是這脾氣,明知道打不過,那也必須罵回來,隻是在罵人的時候必須先保證自己是安全的。
所以,突然跳出來罵一句,然後閃身走人的場面,在長安是家常便飯。
雲初跟娜哈兩人的最終目的是豐邑坊。
兩天後就是除夕了,崔氏說一定要定制一些屠蘇酒,椒柏酒回來,據說這兩種酒,一種可以辟邪,一種可以避開瘟疫。
在豐邑坊的如意酒坊裏,雲初親自品嘗了這兩種酒。
喝過之後才明白,這兩種酒别說瘟疫,辟邪,就連人都受不了。
屠蘇酒喝過之後,雲初從中品嘗出來了一股子熟悉的藥材味道——烏頭。
這東西他在西域可沒有少用,不過他用烏頭來殺人,不像長安人拿來泡酒。
椒柏酒顧名思義就是放了花椒跟柏樹葉汁液的酒,喝完椒柏酒之後,口舌發麻,再喝屠蘇酒,雲初就喝不出酒裏烏頭的味道了。
這兩種酒的配置很有意思,如果今年過年,雲初需要殺人的話,他就準備利用一下這種喝酒方式。
反正,唐人在過除夕的時候,是一定要喝這兩種酒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