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看過之後面如平湖,胸中也未有驚雷。
狄仁傑看後,隻是長歎一聲,隻覺得胸中熱血沸騰,久久不能平歇。
劉仁軌看後,隻說一句‘真将軍也’便無其他。
唯有平康坊衆人爲雲初知己,樂師棄用各色樂器,僅僅以刀劍交鳴,瓦缸破水,萬馬争鳴之音相和,催以關西鐵漢的高亢之音,便将這三首十六字令演繹的令人血脈贲張。
大将軍率五萬虎贲得勝班師還朝!
而大唐西南之地,再無蟊賊,百姓歌舞升平。
如此雄師,如此将軍,爲大唐之冠。
雲鸾仰面朝天酣睡,對外面的事情不聞不問,即便是阿耶的腳步已經近了,依舊酣睡如故。
隻是太陽偏西之時,便睜開雙眼,喊一聲繼續,就接着去忙碌自己的課業去了。
虞修容這幾天很忙,主要是要招待前來打探消息的西南将士的家眷。
好在此次西南之戰折損的将士不超過三百,所以,虞修容在接待那些将士家眷的時候,大都是笑吟吟地,恭喜的話不要錢一般的向外送。
戰死将士的消息自然有人提前送達,沒有上陣亡名單的自然都是有功之臣。
将士們出征之時,将士們的家眷主動向雲氏靠攏,處處以雲氏爲主,這也是大唐将軍出征時期的一個慣例,說起來,在将士出征的日子裏,雲氏有義務照顧将士們的家眷,在家中男人不在的情況下,爲他們的家眷撐腰。
兩年來,虞修容這個将軍夫人當的非常的合格,但凡軍中将士的家眷有什麽過不去的事情,雲氏都會主動幫忙。
長時間下來,關中三十六個軍州中,都有了跟雲氏有關的人家,那些将士家眷們,在遇到難處,或者有什麽好事的時候,也願意來雲氏府上說一聲。
能當上府兵的人家,基本上都是家境殷實的上登戶,要不然也置辦不起那一身昂貴的行頭,而且因爲軍戶是傳承的,因此上,軍戶人家有了矛盾糾紛更願意去找自家将軍,而不是官府。
大将軍領着自家男人出征,家裏的婦人們有了解決不了的事情,或者雙方發生了什麽矛盾,自然會找到虞修容這個诰命在身的婦人身上。
至此,雲氏這才真正成了大唐的将門,也就是從現在起,雲氏在關中三十六州中,有了一批願意聽雲氏話,也願意跟雲氏走的人。
李治當年對李績之所以會如此的忌憚,原因就在于此,在大唐各地,受李績恩惠,被李績提拔的人家實在是太多了。
這也是朝廷爲何對領兵出征,并且可以節制一道的總管大将軍如此嚴防死守的原因所在。
雲初此次出征,用的是長安地方上的錢糧,所有繳獲,在還了長安官府的投入之後,剩下的都是将士們的所得,不用上交朝廷。
很多人以爲西南之地爲蠻荒之地,大軍出征得不到多少好處。
朝廷也是這麽看的,他們甚至爲坑了雲初而内心惶惶不安,畢竟,雲初這人是出了名的不吃虧。
但是,他們忘記了一件事,雲初此次征伐西南,基本上是把西南的地皮都啃下來了一層,但凡西南有的好東西,如今都在雲初手中。
西南人珍視的糧食,布匹,鹽巴,甚至是皮毛,雲初大軍都不屑一顧,還給了他們更多。
可是呢,西南人并不那麽重視的黃金,白銀,朱砂,天然水銀,銅,鎳礦塊,鎢礦塊乃至西南人跟百越人交易得來的珍珠,寶石,砗磲,玳瑁,珊瑚,雲初覺得西南人可能用不上,就全部帶回來了。
當然,還有數量多的難以計數且長滿銅綠的青銅器,雲初也覺得西南人可能用不上,如果他們将來知道這東西是好東西了,就再還給他們一些有銘文,鼎文的青銅器,好讓他們真正認識到大家都來自一個或者三個祖宗。
爲了拿走這些不值錢的東西,雲初在西南瘋狂的送毯子,送鍋,送麻布,送小刀,剪子,鋸子,送鹽巴,送糧食,甚至不惜動用大軍圍獵,給西南百姓們送去了他們最喜歡的野豬崽子。
總之,這一通大奉送,不但讓沒了首領,沒了巫師,沒了聰明人的西南人大爲滿意不說,還讓他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大唐官府的溫暖。
做這樣的事情不是雲初恬不知恥,而是這些東西本身就跟普通的西南百姓沒啥關系,同時,西南地方原來的酋長,首領,族長,洞主們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們治下的百姓這些東西的真正價值。
西南之戰,雲瑾他們殺光了幾乎所有的族長,酋長,洞主,他的父親雲初又殺光了爨人所有有傳承的家族,最後在蒼山,洱海,又把白蠻人的上層人士也殺了一個幹淨。
加上大量男丁的消失,西南之地的百姓們基本上跟以前的傳承出現了斷代。
隻要留在西南的官員們不要過于貪婪,能給西南百姓一個安居樂業的環境,不出二十年,西南哪裏還有什麽黑蠻,白蠻,爨人之分,隻有一些生活習慣跟中原人不同的唐人罷了。
殺了盛邏皮不算什麽,殺了爨弘達一族不算什麽,哪怕是殺了三十萬西南男子也不算什麽。
一邊殺人一邊讓西南百姓歸心大唐,保證西南五十年内無禍亂,才是雲初真正厲害的地方。
就在長安人還在吹噓縣尊領着自家府兵平定西南,陣斬多少,多少的時候,明眼人已經敏銳的察覺——雲初此次出征,與當年諸葛武侯五月渡泸有異曲同工之妙,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諸葛武侯在西南殺的人一點都不少,僅僅是藤甲兵就活活燒死了三萬,遑論其他,且在諸葛武侯回到蜀國之後,西南蠻夷的反叛一直都未曾斷絕……
三國曆史的權威陳壽,對諸葛武侯七擒孟獲一事,隻字未提,也不知是何緣故。
雲初此次征伐西南一事,必定是要被大唐史家大書特書的,不過,落筆之處,或許也隻有一言:乾封二年,大将軍初奉诏發兵五萬讨伐西南不臣,次年大勝,西南乃平。
至于讨伐西南中間發聲的事情,對史家來說不重要,他們隻是一個冷靜客觀的旁觀者,記錄者,至于這段話中蘊藏的滔滔血淚,混入時間長河中後,打個旋,就無影無蹤了……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江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有溫柔跟狄仁傑在,将雲初在西南的繳獲送進漸漸興盛起來的長安流水牌子裏轉一下,那些貨物就被貪得無厭的大唐市場給吞噬的渣滓都不剩。
轉眼,流淌出來的便是海量的銅錢。
這些銅錢已經被長安,萬年兩縣的縣衙賬房們按照功勞簿給分割的清清楚楚,就等将士們歸來後,大家好分錢。
虞修容已經把屬于雲初的那一份領走了,這一次她可不會把這麽大的一筆錢送進大慈恩寺香積廚那裏,而是跟娜哈商量一下,銅錢就變成了一塊塊巨大的金磚,送回雲氏,最終這筆錢去了哪裏,也隻有雲初跟虞修容知道。
有錢的地方就有生意,這對長安商賈們來說是一個常識,将要給将士們發多少錢的事情根本就沒辦法隐瞞,經手這筆錢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長安商賈們已經把這筆生意稱之爲十萬頭耕牛的大生意。
将士們滿載而歸,花銷最大的地方,不外乎,蓋房子,買牛,買地,娶老婆,長安商賈們已經想好了,絕對不讓将士們将如此大的一筆錢帶回老家,必須在長安花的一文不剩才好。
幾十車黃金進了家門,虞修容終于不再覺得自家是窮人了。
娜哈看着嫂子坐在堂上,趾高氣揚的封賞家臣,仆人,多少覺得自家嫂嫂有些窮人乍富的感覺。
看一眼撲在雲鸾背上不肯下來的閨女西域郡主李花蕊,就對端着茶碗喝茶的嫂嫂道:“哥哥啥時候回來?”
虞修容道:“還有三天,不過,将士們會在長安解散,你兄長回不了家,還要去洛陽面聖,真正解除軍職,才能回來。”
娜哈歎口氣道:“我剛剛從洛陽回來,不好跟着再去洛陽。”
虞修容道:“也好,裴氏好歹也是太子妃,給人家留幾分顔面也是對的。”
娜哈道:“關我屁事,是李弘自己整天在我這裏不回東宮的,攆都攆不走。”
虞修容沖着娜哈翻了一個白眼,不再說話了。
娜哈歎口氣道:“我查過了,他們李氏的男人,一向覺得外邊的女人比家裏的女人好,從李弘他爺爺那一代算起就這毛病。”
虞修容道:“你這是徹底絕了自己進宮的路子是嗎?”
娜哈搖頭笑道:“我在西域當我的佛國女王不好嗎?我又不是漢女,逮着一個男人就死死活活的拴在他的腰帶上,李弘活着,我就跟着他,他要是死了,我當然還要再找一個,或許是很多個。”
虞修容無力的揮揮手道:“随你的意。”
娜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虞修容道:“我哥要是死了,你不在找了?”
一隻精緻的花瓶飛了過來,被娜哈牢牢抓住,小心的放在桌子上,見嫂嫂已經在尋找棒子了,娜哈撩起羅裙下擺,就跳窗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