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是一個很開明的人,不是那種無法忍耐任何貪官污吏存在的人,他知道,隻要還有人,隻要人還沒有發展到不再需要肉體的地步,隻剩下腦電波在種超級存在的地步,貪官污吏就一定會存在。
或許雲初想的還是有些樂觀了,就算變成腦電波了,或許還是會有一些腦電波想多要幾個G的存量。
所以,雲初在看到喃喃自語着“老虎要殺人”的何景雄,眼神中的厭棄之意如何都掩飾不住。
姜協從祥雲川回來之後,在得知何景雄變成傻子的消息之後,也是狠狠的吃了一驚。
等他親眼目睹了何景雄還活着,懸着的一顆心終于落地了。
“我總覺得何景雄變成傻子跟大帥有關系。”
李元策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裏對姜協道。
姜協用手帕擦拭一下臉上的灰塵跟汗水,對李元策道:“此時此刻,你跟大帥一夥,還是說,你跟何景雄一夥?”
李元策道:“自然跟大帥一夥。”
姜協有些疲憊的道:“祥雲川的戰事平定了,不論是戰事,還是戰場都讓老夫難以承受,現在,精疲力竭的隻想洗漱一下倒頭就睡。”
李元策道:“你還沒有說如何處理何景雄的事情呢。”
姜協看着李元策那張四十歲的臉道:“說真的,李氏真的不該派你來戰場,下一次,不要來了,換一個人來,否則,我很擔心你趙郡王一系會毀于你手。”
李元策道:“姜兄何出此言?”
姜協不再說話,挪動着自己疲憊的身軀徑直向自己的營帳走去。
李元策在身後憤憤不平的道:“姜兄何故如此羞辱我?”
姜協無力的揮揮手,一言不發。
彌渡城的大火整整燃燒了三天三夜,大火甚至将彌渡城上的岩石都燒成了白色粉末,最終,一場大雨落下終于澆滅了彌渡城的大火。
城内足有半尺厚的白灰,被雨水攪拌之後,最終變成了灰白色的石灰水,順着溝渠最終流淌到小河裏,以至于那條美麗的蜿蜒河流也變成了乳白色。
楊春風在彌渡城裏沒有找到皮邏閣,這座城實際上已經沒法子叫做城池了,城裏除過一些被大火燒過過後顔色詭異的石塊,基本上啥都沒有。
雨水把牆頭上的白灰混合後,很自然的從高出流淌下來,将原本很不好看的牆壁粉刷成了灰白色。
所以,這座城很難看,需要拆毀。
唐軍拆毀了這座城,然後,彌渡城就從地圖上消失了,就像二十幾萬消失的蠻人一樣,被人從大地上給抹掉了。
至少,雲初率領中軍路過彌渡城原址的時候,這裏一望無垠的啥都沒有,隻有一片被人的雙腳以及馬蹄踩踏成的堅實的大地。
洱海倒映着蒼山,蒼山裝扮着洱海,一山一水相得益彰的存在,讓人恨不得從蒼山上高高躍起最後把自己淹死在洱海的懷裏。
“恨不得老死此間!”張東海嚼着一塊甘草,滿懷感慨的對雲初道。
雲初面無表情地道:“朝廷準備在這裏設立一座巍山都護府,你可以來這裏當第一任大都護,由我出面保舉,陛下一定會答應的。”
張東海道:“老夫還是更加喜歡長安的那座三進的小宅院。”
雲初道:“既然不願意,以後就不要胡亂感慨,被人抓住話柄你說不得真的要當這個巍山都護府的大都護了。”
張東海點點頭,然後問道:“何景雄真的是溺水成傻子的?”
雲初想了一下,覺得張東海的問話沒有問題,就點頭道:“确實如此,溺水成傻子了。”
張東海道:“你說這也怪了,溺水要嘛淹死,要嘛救活,這淹的半死不活的算怎麽回事?”
雲初吐掉嘴裏的沒味道的甘草道:“你覺得沒法子跟皇帝交代?”
張東海道:“茲事體大啊。”
雲初笑道:“皇帝最喜歡的奏折,應該是真實的奏折,你看到什麽就說什麽,聽到什麽就說什麽,但是,不要寫你是怎麽想的,你隻是陛下的眼睛,耳朵,不是陛下的嘴巴跟心,永遠都要弄清楚自己的位置才是一個好的百騎司密探。”
張東海撇撇嘴道:“現在啊,能剁屌的才是好的百騎司密探。”
雲初道:“南诏幾百年的積存多不多?”
張東海歎息一聲道:“金沙一百多車,重新冶煉之後估計能有個三十幾萬兩,寶石有個十幾車,我看了,質地不如西域那邊過來的好,不過,青銅器卻堆積如山,很多青銅器的式樣非常的古怪,跟長安那邊的青銅器有很大的不同。
不過很奇怪,長安那邊的青銅器上有鼎文,這邊的沒有,大帥,你說這是不是因爲這邊人的老祖宗不識字的緣故?”
雲初歎息一聲道:“這邊的老祖宗必須識字啊,必須有鼎文啊,還必須跟長安那邊的青銅器一樣有故事流傳出來啊。”
“爲啥呢?我仔細看了,真的沒有鼎文,隻有一些看不明白的花紋。”
雲初怒道:“别逼着我殺人滅口!
再說一遍,這邊的青銅器上必須有鼎文,必須跟長安的鼎文一脈相承,款式可以不一樣,但是,鼎文裏面必須要說清楚跟我們的祖先是同一個人。”
張東海吞咽一口口水道:“老夫記錯了,一些青銅器上似乎有一些文字,有的是人名、地名,有的是祭祀、祈福的文字……嗯,屬下看的很清楚。”
雲初滿意的點點頭道:“很好,我準備把這些青銅器運送回長安,建造一間大屋子安置起來,順便再從大唐東南西北之地再弄一些青銅器回來,一起給百姓們看,證明,我大唐現在擁有的所有土地,都是屬于我們祖先的。”
張東海嘿嘿笑道:“既然是我們祖先的,也就是我們的是吧,屬下這就去找軍中工匠,在青銅器上刻出大帥需要的銘文,就是新刻初來的不像是舊物,需要在土裏埋幾年。”
雲初道:“回到石城之後去思思那裏拿一種藥水,潑在刻好的鼎文上,不出十天,就跟商周鼎沒有差别……”
張東海雖然不知道大帥這樣做的意義,不過,既然是大帥這種聰明人提出來的事情,必然是有用的,自己聽着就是了,不過,也必須讓陛下知曉才成。
自己這種人跟大帥這樣的人比起來确實愚蠢,但是,陛下還是很聰明的,完全明白大帥爲何會這樣做……
蒼山看起來蒼茫茫的,就是樹林子裏的屍體多了一些,洱海的水看起來清淩淩的,唯一不好的地方就在于跳海的人太多。
白蠻人還是很有骨氣的,身份高貴的那群人,以及長得美麗的那群人,不是死在了山裏,就是死在了水裏,遠遠看去問題不大,蒼山,洱海美的沒話說,近看就不成了,所以,雲初的大軍沒有在蒼山洱海多加停留,将這裏的事情交給附近的一支一直跟大唐交好的部族,就迅速撤退了。
烏蠻人才是大唐重點扶持的一個種群,在不久的将來,因爲物資豐富的緣故率先恢複過來的烏蠻人會自動向蒼山洱海這邊遷徙,同時,随着烏蠻人一起向蒼山洱海遷徙的還有大唐的官府。
雲初率領大軍告别美麗的蒼山,洱海的時候,已經将這裏的城寨,塢堡,以及白蠻人剛剛建立的簡單的,粗陋的社會關系一并摧毀。
這對白蠻人來說是緻命的打擊,此次破壞之嚴重,白蠻人想要重新建立起來,至少需要一百年。
在這漫長的一百年中,早就強大起來的烏蠻人自然會吞噬掉白蠻人的一切,不會給他們留下任何複蘇的種子。
扶持相對野蠻的烏蠻人,打擊相對聰慧的爨人,以及白蠻人,本就是雲初此戰的要旨,如今,盡數完成,也就到了雲初大軍班師還朝的時候了。
劍南道行軍大總管的職位不可長久的放在一個人的身上,雲初班師大軍才回到石城,雲初的行軍大總管職位就成了張東海的。
盡管是暫代劍南道行軍大總管,張東海依舊笑得見牙不見眼,畢竟,一道的行軍大總管的職務,并不是一般人能擔當的,他能擔當,已經說明皇帝對他的信任了,即便是不剁屌,他在百騎司中依舊是皇帝最信任的一小撮人。
而雲初升從二品鎮軍大将軍,需要盡快統領五萬兵馬回歸長安。
旨意是張東海從懷裏掏出來的,已經沒有那麽新了,看樣子這東西在他懷裏已經揣了好久,好久,這家夥能忍耐到這個時候才拿出來,不得不說,他對雲初是尊敬的。
否則,彌渡川一戰之後,他就應該拿出來的。
石城擠滿了來自長安跟洛陽兩地的官吏,一同過來的還有戶部左侍郎李敬玄。
從雲初看到李敬玄的那一刻起,雲初就知道,主持分割西南這塊肉的人就是李敬玄,而不是張東海這個新任的劍南道行軍大總管。
“老何真的是溺水了?”
李敬玄在看到雲初的那一刻,就鬼鬼祟祟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