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主簿沈如如同一頭受驚的驢子一般跑回去寫密奏,雲初撇撇嘴道:“當密探當成這個樣子也夠丢人的。”
索元禮招供的話雲初一個字都不信。
要說李靈夔在主持修建皇陵的事情上貪污一些錢,雲初是相信的,要說,李靈夔準備等李治死後埋進陵墓之後,再把屍體拖出來丢掉,把自己的屍體放進去的鬼話,雲初是不信的。
不得不說,索元禮在情急之下,即便是編造罪名,也能編造出一個最頂級的罪名不說,還不給李靈夔一星半點的活路。
真不真,假不假的索元禮這邊都招供了,那就無所謂了,這種事情不但不能做,就算是想一下,李治也會滅他十族,而且是一定殺他全家,養的狗都不給活路。
至于索元禮的下場……不說也罷。
長安現在很好,雲初不喜歡動不動就有酷吏跑來禍害長安。
酷吏是一種工具,皇帝,皇後能用,雲初覺得自己也能用,周興這個人很好用,索元禮就算了,用多了很容易下鍾馗家的地獄。
下地獄其實也不算啥,有鍾馗陪着一起在地獄裏轉悠見識一下異域風情也挺好的。
一想到鍾馗如今在高原上挖鹽,雲初就覺得對不起這位憨厚的大兄弟,一想到溫柔正在誘騙一個無知的少年郎将要接替鍾馗從鹽商道開始積累資本,再開發黃河線,雲初又在爲鍾馗感到高興。
所以,當他今天因爲被血腥包圍了許久,進入澡堂子準備沐浴一下的時候,他就見到了紀王李慎。
李慎長得一身的好白肉,躺在搓澡的玉石台子上,就像一隻大白羊。
看到搓澡的是沒穿衣服的女子,雲初轉身就出來了,他覺得要是他這樣雄赳赳氣昂昂的進去,大白羊一般的李慎可能會自慚形穢。
“宇初爲何離開?”李慎慵懶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雲初怒道:“現在還能不能幹幹淨淨的洗個澡了?”
李慎笑道:“哪裏不幹淨了?”
雲初哼了一聲,就鑽進了另外一個屋子。
舒坦的躺進澡堂子裏,李慎就裹着一條毛巾來了,将毛巾墊在腦袋後邊躺在雲初身邊道:“聽說你在皇後的澡盆裏洗過澡?”
雲初道:“除過舒坦沒啥可說的。”
李慎小聲道:“爲啥不弄死你?”
雲初道:“看你這副模樣,似乎很希望我跟皇後有點啥是吧?”
李慎道:“那倒不至于,我就想知道,骊山到底怎麽了,你還讓民壯把山都給封了?”
雲初瞅着李慎道:“不管你最近在幹啥,我都希望你立刻停止,繼續當好你的雕刻匠,最好能雕刻出來一些精品,送給你嫂嫂,免得她胡思亂想再把你幹掉。”
李慎道:“皇族目前已經被處理的差不多了吧,還來?”
雲初歎口氣道:“李靈夔完蛋了。”
李慎似乎并不感到意外,淡漠的道:“貪污了幾萬貫錢,也就是呵斥一頓的事情。”
雲初道:“我聽到的跟你說的不太一樣,你要聽嗎?”
李慎搖搖頭道:“一定是對我有害的話,還是不聽了。”
雲初從水池裏站起來,裹上毛巾,同樣淡漠的道:“你把老神仙伺候好了,說不定真的可以活到八十歲。”
李慎撩一把水洗洗臉道:“你都知道啥了?”
雲初離開水池道:“所有的皇族加起來都敵不過皇帝的一根手指,千萬别小看皇帝,他隻是病了。”
李慎道:“我們看到的現實是武媚在攬權,太子的攬權……就連你也在穩固長安。”
雲初道:“那是皇帝同意給的。”
李慎道:“權力是皇族的。”
雲初嗤的笑了一聲道:“權力是皇帝的。”
“如果,我是說如果……”
“别說那些有的沒的,你如果那麽幹的話,我會搶在所有人前頭先弄死你,免得你遭更大的罪。”
“我現在不喜歡雕刻玉石了。”
“我勸你繼續喜歡,還要更加的癡迷于雕刻。”
李慎還想說些啥的時候,他的貼身宦官急匆匆的走進來,在李慎耳邊低語幾句,李慎面色大變瞅着雲初道:“百騎司捉拿魯王李靈夔,李靈夔不從,率領部曲抵抗,如今正在厮殺中。”
雲初一邊搓澡一邊道:“算算時間也該差不多了。”
李慎驚疑不定的道:“不過是貪渎了些許錢财,何至于兵戎相見?”
雲初瞅着李慎光溜溜的屁.股道:“别急着走,先把自己的屁.股洗幹淨再說。”
李慎道:“你都知道啥?”
雲初冷笑一聲道:“我啥都不知道,尤其是關于你的,至于跟你說這麽多的廢話,就是不想你莫名其妙的死掉,這會讓老神仙傷心。
他老人家活到這個歲數,其實活的就是一口氣,一旦這口氣沒有了,那是真的說死就死,我不希望老神仙有事,也就不希望你有事。
這些年,你總覺得有老神仙庇佑,就起一些不該起的亂心思。
老神仙能保證你活着,前提是你沒有野心,就想過閑雲野鶴的生活,現如今連兒子都有了,你就覺得自己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了?
就想着爲你的兒子争點啥,奪點啥,最好那個啥是吧?
我告訴你,你兒子一點都不稀罕這些,他隻想跟你一樣混吃等死的把皇族能薅到的羊毛統統薅一遍,再看孫子有沒有機會繼續薅大唐的羊毛。”
李靈夔隻有八百護衛,這八百人在長安啥都不算,連固守一個坊市子的能力都沒有,百騎司要是攻打不下魯王府,金吾衛就會接着,金吾衛要是打不下來,十六衛就會接着上。
放心,等你洗完澡,李靈夔說不定就已經束手就擒了。”
李慎急匆匆的穿好衣裳道:“不成,我要去看看。”
雲初道:“别看了,老老實實的跟我一起去太醫院探望一下曹王,跟武氏兄弟吧。”
李慎如熱鍋上的螞蟻,卻不敢離開雲初身邊。
好不容易等雲初洗好了,雲初就帶着李慎安步當車的朝太醫院走。
晉昌坊裏的太醫院,一般人沒什麽資格住進來,長安百姓看病一般都在安化坊的太醫院看病。
去看病人自然不能空手去,雲初就在大食堂裝了兩個食盒,做爲探視病人的伴手禮。
曹王躺在一張碩大的病床上,見雲初過來眼淚一下子就流淌出來了,一雙油膩膩的胖手拉着雲初的手道:“那一日若非宇初,吾命休矣。”
對于這種上杆子送救命之恩的人,雲初一般很是客氣,笑眯眯的道:“都是曹王福德深厚,這才能化險爲夷,如今災劫盡去,以後都是好日子。”
李慎瞅着曹王道:“魯王叔不知犯下了什麽過錯,如今正在長安城裏與百騎司厮殺呢。”
曹王那一雙快要被肥肉遮住的小眼睛,陡然僵住了,喉嚨裏咯喽咯喽的響個不停,看樣子是被痰卡住了喉嚨,雲初立刻拉扯一下病床頭上的繩子,很快就有一個大夫帶着兩個胡女走了進來。
胡女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一進來,立刻就知曉該幹啥,張開一張血盆大口就裹住了曹王的嘴巴,再用力的一吸,曹王被憋的通紅的脖頸,紅暈立刻就退去了。
而那個胡女一張嘴,就吐出來半碗青綠色的濃痰。
雲初是大夫,所以看這一幕并沒有感到惡心,李慎卻不成了,抱着另外一個幹淨痰盂,吐的稀裏嘩啦的。
雲初對大夫道:“不是說有人弄出來吸痰器具了嗎?”
大夫一邊給曹王摸脈一邊道:“不如人好使。”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的曹王一把拉住雲初的手道:“宇初可以爲本王作證,本王受了傷,一直在太醫院養病,誰都沒見,啥事都沒做。”
雲初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得了雲初保證的曹王明,似乎松了一口氣,讓貼身宦官打開雲初帶來的食盒,見裏面裝的是各種各樣的肉,就抓起一根肘子狠狠的啃一口,還沖着雲初挑起大拇指道:“還是宇初知曉某家的心思。”
自始至終,曹王明都沒有太理睬紀王慎。
離開了曹王明的病房,雲初發現李慎似乎安定下來了,也不着急去看魯王李靈夔的下場了。
病房外的芍藥開的正豔,紅彤彤,粉嘟嘟的滿院子都是,雲初就順手摘了一些湊成一束。
武氏兄弟的病房可沒有曹王明的病房大,裏面的陳設更是遠遠不如,兄弟兩在一個病房裏,全身上下都是花花綠綠的。
好在雲初沒有傷及筋骨,就是嘴巴看起來很不對勁,還在朝外撇着,口水嘀嗒的。
滴答的不僅僅是口水,還有一根蘆葦管子從武三思的胯.下延申出來,也在嘀嗒着液體,看樣子這家夥這些天一直就靠導尿才沒有被尿憋死。
雲初捧着一束花從窗前經過,兄弟兩都看的清清楚楚的,武承嗣甩着肥大的嘴唇嗚嗚亂叫,武三思原本隻是嘀嗒尿水的蘆葦管子,頓時飙射出一股帶着血色的水柱來。
李慎瞅着這兩個極爲凄慘的人道:“誰能把這兩個人打的如此凄慘?這還有王法嗎?”
雲初倒空了武承嗣水壺裏的水,灌了一些生水在水壺裏,将采集來的芍藥插在裏面,原本壓抑,陰森的房間頓時就有了一束亮色。
“是我打的。”
李慎點點頭道:“那就是死有餘辜。”
雲初看着武承嗣跟武三思道:“無論如何,打人都是不對的,我這一次前來呢,一則是給你們兄弟道個歉,二來呢,是告訴你們兄弟一句話,别折騰你家的老仆了,皇後對于我毆打你們兄弟一事,就說了四個字。”
武承嗣艱難的道:“說了啥?”
雲初道:“自取其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