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以前叫流言兄。
現在沒人這麽稱呼他了。
主要是溫柔早就脫離了謠言這種低層次的争鬥,現在主攻是輿論學。
在溫柔看來,所謂的輿論學,就是一群人出現在你的生活的方方面面,用特有的話術,特有的行爲方式來改變你原有的生活軌迹的一種學問。
任何不起眼的事情一旦上升到了學問的階段,且付諸實施,那可就太厲害了。
比如賀蘭敏之在茶樓聽到的話,就是溫柔想要賀蘭敏之聽到的。
而且,不僅僅是他去茶樓是這樣,哪怕他去食肆,去青樓,去廁所結果都是一樣的,所以,回到家的賀蘭敏之在回到後宅的時候,聽到老婆頓珠正在跟丫鬟談論南城的房子。
“聽說南城的水路是從曲江池引過來的,水渠底下鋪設了鵝卵石跟河沙,到了夏天的時候,夫人就能帶着小公爺在咱家院子裏的水渠戲水,就算一絲不挂也不打緊……”
“也是的,這長安城啥都好,就是太熱了,讓人恨不得把心掏出來涼快,涼快……”
在長安居住的時間長了,再加上娘家被她跟賀蘭兩個給折騰得沒啥人了,頓珠驕橫跋扈的性子也就慢慢的改變了一些。
見賀蘭敏之回來了,就趕緊湊過來道:“夫君,我們買一座南城的大宅子吧。”
賀蘭敏之笑道:“用不着買,馬上就能不花錢得到一所不錯的南城宅子。”
頓珠立刻笑道:“要大的,要水渠長的,還要在花園裏挖一個大水池子好沐浴……”
賀蘭敏之拍拍頓珠的臉蛋道:“放心,都會有的。”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武氏兄弟的身上。
盡管他們兄弟人在洛陽,可是接受到來自長安的訊息一點都不比賀蘭敏之落後多少。
考慮到雲初在長安,那麽,長安這座城對武氏兄弟來說就不是一個很好的安身立命的地方,基本上這兩兄弟是不會考慮在長安置業的,也可以這樣說,他們不準備在以雲初爲圓心的五百裏之内置辦任何産業。
武承嗣如今是奉車禦的主事,掌管着皇家車馬事宜,如今的皇家車馬大多數以四輪馬車爲主,不像以前的馬車大多隻有兩個轱辘。
要命的是這種馬車下的減震彈簧以及鋼鐵轉向輪子隻有長安才有的生産,因此上,武承嗣的職位免不了要跟長安打交到,尤其是每一年的馬車維修跟換新,都需要他這個主事主動去長安辦理,否則,一旦車馬出了事情,他這個奉車難逃其咎。
就算是這樣,武承嗣也不打算在長安置業,畢竟,跟雲初打交道實在是太折壽了。
也不知道是誰無意中說了一句——長安南城改造工程要是咱們的人主持就好了。
說者無心,聽着有意。
武承嗣表面上一言不發,實則已經把這句話放到了心裏。
雲初差點打死他,他壞一壞雲初發财的好事情,不算過分吧?
武三思也是這麽想的。
他跟武承嗣不一樣,他如今是左衛的将軍,而洛陽左衛與長安左衛每隔一年是要換防的,也就是說,洛陽的十六衛去長安,長安的十六衛來洛陽。
這是皇帝的主意,目的就在于不讓直屬于皇帝的十六衛兵馬形成派系,被人趁機分割成兩派。
武三思明年就要去長安十六衛當值一年,雖然這些天他已經開始忍着病痛練武,從目前的進度來看,明年去了長安,還是會被雲初打的沒有還手之力。
不得不說,他跟武承嗣是兄弟,他們不約而同的想到了破壞雲初南城改造計劃的辦法,隻有讓雲初變成窮鬼,他才沒有那麽大的底氣,繼續欺負他們兄弟。
晚上的時候,兩兄弟坐在一起飲酒吃飯,開始的時候都沒有什麽話好說,直到武承嗣提起長安南城改造計劃之後,兩兄弟才像是有了說不完的話。
溫柔看完洛陽的飛鴿傳書之後,就對雲初道:“到第二階段了,也就是鞏固階段,我需要有大量的人給武氏兄弟更多的信心。”
正在看書的雲初道:“别暴露我們的人。”
溫柔笑道:“謠言就像是一陣風,從東邊吹到西邊,有耳朵的都能聽見,就算沒有耳朵,也能感受到他的存在,隻是,看不見罷了。”
雲初放下書本對狄仁傑道:“五月十二日,就是我給商賈們結算前期墊付款的事件,我的名聲不能受損。”
正在忙着寫信的狄仁傑回頭看看雲初道:“雍王賢已經給皇後去奏疏了,希望能從你手中接過南城改造工程。”
溫柔皺眉道:“分清楚目标,雍王賢就是一個窮鬼,他拿不出錢來的,就算從皇後那裏拿到錢,到時候皇後就有了耍賴的空間。
雲初,你這邊準備的怎麽樣了?”
雲初攤攤手道:“跟以往一樣,優先完成的是拆遷戶的房子,中間是坊市的景觀改造,最後才是向外賣的房子跟店鋪。
可以保證,在皇後發現之前呢,完成拆遷戶入住,以及景觀改造,至于後期的買賣房子,商鋪啥的我準備讓他爛尾。”
溫柔皺眉道:“爲啥要爛尾呢?”
雲初道:“我覺得再過兩年,長安的房子會漲價。”
狄仁傑瞅着雲初道:“你的意思是讓皇後出錢給百姓們更換新房子,更換破爛的街道,然後讓皇後的錢爛在南城?”
雲初點點頭道:“是啊,這種事情才符合皇後母儀天下的人設,母親從自己窮孩子手裏賺錢,天底下,沒這個道理。”
溫柔道:“怎麽才能讓後期爛尾?”
雲初笑道:“讓他們看不到房子有賣出去的希望……”
溫柔點點頭道:“那就必須讓武氏兄弟成爲此事的主持者才好,上一次,雍王賢替武氏兄弟擋災,這一回輪到武氏兄弟替雍王賢擋災了。
如果可能的話,可以讓太子出面阻止雍王賢,樹立一個一心爲傻弟弟考慮的好兄長形象。”
狄仁傑道:“聽我夫人說,你家裏出現了奸細?”
雲初點點頭道:“三個,兩個女的,一個男的,我夫人正領着一家老小仔細地觀察呢。”
狄仁傑疑惑的道:“觀察?”
雲初道:“是啊,全家都很好奇奸細是怎麽給别人幹活的,比如怎麽聯絡,怎麽傳遞消息,什麽樣的消息是有用的消息,把消息傳遞給誰,那個誰拿到消息之後又要送給誰等等等。
你老婆最近來我家來的很勤快,可能也想給你家弄幾個奸細好近距離觀察一下。”
狄仁傑的腦袋裏莫名其妙的出現了一隻老母雞帶着一群小雞崽子正在圍觀三隻在地上胡亂爬的蟲子畫面。
用力的甩甩頭,把這個詭異的畫面甩出腦子道:“我老婆就算了,她沒有那個腦子,溫柔家裏可以試試看,他老婆機敏一些。”
溫柔呲着滿嘴的白牙笑道:“我家裏,除過我夫人的貼身丫鬟,奶娘,以及我的長随跟家裏的老管家,其餘的全是探子。
算一下啊,我祖母擔心我發家太快把錢藏起來不幫家裏派來的探子,我二叔擔心我升官太快以至于讓他那一房弟子沒了前程派來的探子,還有其餘幾房擔心我突然要回家,準備争奪老祖爵位而派來我家的探子,當然,皇後的探子,還有百騎司的探子也是有的。”
狄仁傑聞言忍不住皺皺眉頭道:“這你還怎麽過日子啊。”
溫柔笑道:“用探子當仆役,最好的地方就在于,不論我這個主人家如何的刻薄的對待他們,他們都不會輕易離開。”
雲初道:“要是人家起了害你的心思呢?”
溫柔瞅瞅雲初,還把頭靠在雲初肩膀上道:“有你在,沒人敢殺我,殺了我的後果太嚴重,這個代價他們付不起。”
雲初厭惡的将溫柔的頭推開道:“好好說話。”
狄仁傑拿起自己的正在書寫的密信,對雲初道:“等我走了你們再繼續,太惡心了。”
傍晚,雲初回到家裏的時候,天已經基本上黑透了,站在大門口等雲初回來的劉義,見君侯騎着馬回來了,就匆匆上前接過棗紅馬缰繩,再把缰繩遞給新買來的仆役道:“喂溫水,加一些幹料。”
自己來到雲初身邊,取下肩膀上的毛巾,在雲初的錦衣下擺抽打兩下塵土,見塵土有些多,就問道:“君侯又去南城工地了?”
雲初點頭道:“早點建成,早點拿到收益,有南城的房子墊底,這流水牌子的坑也就填起來了。”
劉義也就沒有再問,開始認真的幫雲初撣灰。
等那個馬夫牽着棗紅馬拐進了馬棚,劉義這才輕聲道:“夫人說,她今天喜歡聽君侯吹南城改造工程完工後的美景。”
進了二道門,雲初瞅着迎上來的崔氏道:“家裏人都回來了嗎?”
崔氏道:“瑾公子,歡公子跟光嗣公子今天回來的早,倒是承修公子的長随傳話說,要與同窗讨論虎牢關之戰,回來的時候晚一些。”
雲初點點頭,随手撫摸一下迎過來的幾隻小狗的腦袋,這才去了後宅。
洗漱完畢之後,見全家正坐在飯桌旁等着他吃飯呢。
就笑一聲道:“不用等我,這幾天我去工地的次數多一些。”
娜哈直接道:“我不管,哥哥,你要給我在南城留一間最好的院子,景緻要最好的。”
雲初笑道:“這麽着急啊,不過呢,最好的不能給你,哥哥我還要拿去賣錢呢。”
虞修容湊過來道:“妾身也想着是不是給咱家在南城再弄一個院子,現在人口多,這個院子有些不夠住了。”
雲初歎口氣道:“且等流水牌子的事情了結了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