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嬷嬷用一種焦渴的目光瞅着雲初手裏的藥瓶子,幾乎毫不猶豫地伸出手讨要。
雲初也沒有吝啬,往她的手裏的倒了四顆,春嬷嬷就閃電般的就着口水把藥丸子吞下去了。
吞下去之後見雲初神情懶散的靠在椅子背上似乎在回氣,春嬷嬷也就找了一個小小的軟榻坐在上面,還學小狗一般伸出舌頭大口地喘氣。
“既然知道這鹿肉不妥,怎麽還偷吃啊?”雲初懶懶的問道。
春嬷嬷道:“如果鹿肉沒事,我偷吃就是賺了,如果鹿肉有事,你要是吃了,死了,我也活不成,還不如一起吃了算了。”
雲初道:“我是說,在你把鹿肉送過來之前,你就偷吃了。”
春嬷嬷道:“如果有什麽不妥,不管你吃不吃我一定會死掉,如果我死掉了,不管是皇後,還是你,還能那我怎麽樣呢?總不能用一口大鍋把我煮熟吃了吧,要知道,我是被毒死的。”
雲初挑挑大拇指道:“你這是打死都不肯說不想把我毒死的話是吧?”
春嬷嬷笑道:“你這人還怪好的,死了可惜。”
雲初起身抱了一下春嬷嬷,他明顯的能感受到這個面目普通,且有些胖的中年宮女的身子有些發硬,松開她之後,春嬷嬷還是僵直的站在那裏。
雲初莞爾一笑,将那個漂亮的玉葫蘆藥瓶放在春嬷嬷的手裏道:“以後啊,餐前吃兩粒。”
春嬷嬷的一張臉紅的快要冒煙了,嗫喏道:“解毒藥嗎?”
雲初笑道:“這個世上對于毒物認知最深的人是孫神仙,孫神仙之下就是我,對于我來說,所謂的鶴頂紅就是紅砒霜,所謂的斷腸散就是鈎吻,所謂的牽機藥就是馬錢子,至于鸩毒這種東西,老神仙說是子虛烏有的東西,大多數都是往酒裏加一些烏頭汁液,就當是鸩毒了。
所以呢,能添加進食物裏的劇毒,無非是植物毒素,以及礦物毒素,至于獨立的生物毒素一般很難保存,不具有太大的使用效用,除非拿活體毒物來咬人才有效果。
不論是鶴頂紅,還是斷腸散,抑或是牽機藥,在長安的大藥房裏屬于常備藥,我就算閉着眼睛也能從味道中分辨出來,所以,拿毒藥來毒死我,不太容易。
不過呢,我最近倒是有老一些研究,發現将礦物毒素與植物毒素混合之後,就能出現一種新的混合毒素,這種新的毒素兼備礦物,植物毒素的優點,縮短了毒發時間,如果有必要的話,還能通過兩種毒素的混合比例來控制毒發時間,甚至能控制人承受的痛苦,比如延長痙攣的時間,抽搐的時間,或者是長時間的感受如同火焰灼燒的痛苦,端的是非常神奇。
你以後如果缺少毒藥了,盡管向安定公主讨要就是了,她那裏的毒素,比我手裏的還要多,還要全一些。”
從來沒有人向春嬷嬷說過如此恐怖的話,剛剛被雲初擁抱過後給她帶來的特殊刺激迅速從身體上消退,她雙手捂着嘴巴道:“我就想知道我們剛才吃過的鹿肉穩妥不穩妥?”
雲初搖頭道:“不穩妥。”
春嬷嬷聞言面如土色。
雲初繼續道:“鹿肉有一股子不好的味道,因此,炖煮鹿肉的時候啊,一定要加雞清湯、醬油、花椒水、料酒、精鹽、白糖,最好再投一些海菜,再下鹿肉,煮沸後用文火煨炖一個半時辰,待鹿肉熟爛時再用武火煮沸……如此炖煮出來的鹿肉才會細膩不柴,滋味隽永。
皇後讓你拿來的鹿肉明顯不妥當,柴不說,味道還沒有進去,最重要的是鹿筋沒有煮爛,塞牙。”
春嬷嬷長大了嘴巴怔怔的看着雲初。
回去的路上春嬷嬷手裏握着雲初給她的那個葫蘆型藥瓶,面孔紅紅的,既然沒有什麽危險,雲初擁抱她的感覺再一次出現。
夜風很涼,春嬷嬷卻覺得燥熱,臉蛋紅撲撲的,雙腿有些發軟,兩隻腳像是踩進了雲端裏,虛虛的不怎麽受力。
将藥瓶放在鼻子上嗅一下,雲初殘留在藥瓶上的一股子淡淡的梨子味道甚至壓過了藥丸子的味道,想到這裏,春嬷嬷就倒出來一顆藥丸子,慢慢的嚼着吃,藥丸子一點都不苦,裏面加了不少的蜂糖。
春嬷嬷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皇後寝宮的,進去的時候皇後還沒有睡,擡頭看了春嬷嬷一眼道:“雲初自視甚高,怎麽就把你這個夯貨給睡了?”
春嬷嬷連忙搖頭道:“沒有。”
武媚緩緩起身,擡手在春嬷嬷的眉毛上用指肚逆着撫摸一下,見春嬷嬷的眉毛絲毫不亂,就點點頭道:“早知道應該派一個美人去的,既然不及亂,你這副春情勃發的模樣是給誰看的?”
春嬷嬷連忙道:“奴婢進去的時候君侯剛剛洗漱完畢。”
武媚了解的點點頭道:“哦,這就對了,隻要是女人就沒有不喜歡雲初這樣的男子的,更不要說你這種連男人是什麽東西都不知曉的女子了。
可惜了,你一來年紀大,二來,長的又醜,把你賜給雲初這樣的人就不是賞賜,而是侮辱了,要不然的話,我還真的想成全你的這點小心思。”
春嬷嬷道:“奴婢隻想陪着皇後,哪裏都不想去。”
武媚點點頭道:“也是,就你這樣的性子,離開了我,到那裏都是受人欺負的,還不如留着讓我親自欺負,這樣你還能過的好一些。
怎麽,雲初把鹿肉吃了?”
春嬷嬷連連點頭道:“吃了,就是說鹿肉太柴不好吃,還塞牙,還開玩笑的說皇後該把廚子煮了。”
武媚笑道:“雲初好美食,有易牙之名,他的建議要聽,來人,将煮鹿肉的廚子亂棍打死!”
随即,就有一個宮人領命走了,春嬷嬷連忙道:“君侯是在說笑呢。”
武媚笑道:“說笑的時候說的才是真話。”
見春嬷嬷還在擔心廚子的命運,武媚又道:“雲初吃鹿肉猶豫了嗎?”
春嬷嬷道:“沒有,坐好了,拿起來就啃,不過,吃完鹿肉之後又喝了幾丸藥。”
武媚歎口氣道:“他相信本宮沒有害死他的心思,卻又不肯定本宮一定不會害他,所以有吞服了一些解毒藥是嗎?”
不等武媚問,春嬷嬷就把那瓶藥拿出來捧給武媚看。
武媚沒有接藥,而是吩咐宮人拿着藥瓶去找太醫去分辨。
片刻功夫,宮人回禀道:“劉太醫說此物爲大山楂丸,專治食積内停所緻的食欲不振,消化不良,脘腹脹悶等症狀。”
武媚取過藥瓶拔出塞子嗅一嗅,果然一股子山楂味道,就把藥瓶子丢給春嬷嬷道:“倒是很适合你服用,你就沒問問雲初,就不怕這鹿肉中有毒藥?”
話才出口,就看到春嬷嬷的兩隻眼睛瞪得老大,就擺擺手道:“就知道派錯人了,不過,派别人去,雲初也不會允許她們深夜進去。”
春嬷嬷瞪大了眼睛道:“奴婢沒有禀報,也沒有人攔着,就直接進去了。”
武媚滿意的點點頭道:“那是因爲雲初對你沒有防備,你換一個人直接進去試試。”
春嬷嬷低垂着眼眸道:“奴婢真的已經醜到可以讓别人不在意男女之防了嗎?”
武媚摸摸春嬷嬷圓潤的下巴道:“隻是雲初他們這些人罷了,旁的,巴不得娶你回家呢。”
春嬷嬷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武媚沒好氣的道:“看樣子還是想要嫁人了。”
在軍營裏睡覺是世上最無趣的一種睡覺方式,即便是雲初這樣的宿衛大臣,睡覺的床榻也不過兩尺寬,軍帳中因爲禁火的緣故,冷的一塌糊塗。
雲初在天剛剛亮的時候就起來了,就着冰冷的河水洗漱完畢之後,就開始了新一輪的早巡查。
明媚陽光下,什麽樣的景緻都會變得好看一些。
他起身的時候,軍營裏的府兵們已經開始了晨練,他們的晨練的内容很簡單,就是簡單的排隊跑步,接下來就是輪着木槌往地裏釘木頭樁子,跑步提升耐力,砸木頭樁子是爲了鍛煉力氣。
幾萬人赤裸着上身,喊着号子奔跑的時候,自然是灰塵漫天的。
太陽升起來一丈高的時候,内衛們就打開了軍寨最中心的城寨,昨晚留在這個簡陋宮城裏辦公的官員打着哈欠緩緩地出來了,隻有雲初一個人是朝裏面走的。
跟一些相熟的官員打過招呼之後,雲初就來到了李治居住的獸皮殿偏殿。
剛剛吃過早飯,正帶着巨熊遛哒的李治見雲初過來了,就招手示意過去,巨熊很不喜歡雲初,轉頭想走,被李治踢了一腳之後就乖乖的的蹲坐在地上。
“你昨晚殺人了?”
李治興趣盎然的問道。
“違反了火禁,還不聽勸告。”
李治瞅着雲初道:“爲什麽不殺了公孫長槊立威?”
雲初道:“罪不至死。”
李治搖搖頭道:“下一次再有這樣的機會,就殺了他,今日清晨,你第一個進入内城,人家彈劾你飛揚跋扈的奏折昨晚就進了朕的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