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棉花苗長出來之後,雲初跟劉仁軌每隔幾天,就必須去棉花地裏視察一番。
就目前的棉花長勢來看,鹽堿地裏的棉花苗長勢,終究是沒辦法跟水澆地裏的棉花苗媲美。
這本來就是一句廢話,但是,司農寺裏的一個農學博士,卻告訴雲初跟劉仁軌,鹽堿地裏的棉花苗的根系,普遍要比水澆地裏的棉花苗根系紮得深,也就是說,鹽堿地裏的棉花苗的生命力似乎更加的旺盛。
聽起來是一個混賬的道理,可是,當這位農學博士當着雲初跟劉仁軌的面,分别挖出幾株棉花苗做了對比之後,他們兩人也不得不承認人家說的是對的。
“種子發生了變異?”
雲初真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沒人能說得清楚,現在就擔心鹽堿地裏的棉花是否能結出棉桃,如果能結出棉桃,明年就該把鹽堿地裏的棉花種子,在水澆地裏試驗一下。”
農學博士顯得非常興奮,如果能找出一種高産并且抗鹽堿的棉花種子,他這個從九品的農學博士,連升三級不算甚麽事情。
“這又是啥?”
雲初指着鹽堿地裏一些類似白菜的東西問這位農學博士。
“這是江南的白菜,來到北方之後不怎麽适應,卑職就試着和蕪菁雜交一下,看看能不能弄出一種适合北方種植的白菜。”
“既然是試驗,爲何要種在鹽堿地裏呢?”
農學博士瞅着地裏黃不拉幾的,稀稀疏疏的幾棵白菜道:“卑職想看看,把這東西栽種進鹽堿地裏,會不會有棉花一樣的反應。
說真的,這時間的作物,生長在環境惡劣的地方,就顯得越發的頑強。
越是生長在肥沃土地裏的作物,就越是安于現狀。”
雲初搖搖頭,覺得這位農學博士可能弄錯了,他不能把人的思想強加給蔬菜。
好多作物之所以在北方耐嚴寒,耐幹旱,那是沒辦法,如果有辦法,它們也想生活在肥沃,水源充沛的好地方,這位農學博士,有雜交植物的想法,真的很不錯,但是,方法用錯了。
雲初沒有說出要人家改變思路的話,這個時候,即便是錯了,這些錯誤,也是非常有價值的,甚至比成功本身還要重要一些。
所以,雲初當場就給這位農學博士批下來一百貫的科研經費,不要求他立刻有什麽成果,隻要求他把自己想做的事情繼續做下去。
因爲,就在剛才,這位農學博士還提出要把杏子跟李子雜交一下,桃子跟梨子雜交一下。
反正,在雲初一百貫的科研經費出去之後,這位農學博士發誓,要把人世間所有的植物統統雜交一下。
整個人看起來很是癫狂。
梅杏這東西雲初吃過,蘋果梨也不是沒吃過,南瓜上結西瓜是基本操作,冬瓜藤上長西瓜對雲初來說也不罕見,至于黃瓜藤蔓長了足足有幾十米長,且形成了工業化生産的場景雲初也見過。
不就是一個桃子梨嗎,萬一出現了呢?
于是,當别的農學博士也要求搞搞雜交,需要大量撥款的時候,雲初也沒有厚此薄彼,一下午的時間,聽了六位農學博士的思路,也就在這一下午的時間裏,撥出去了七百貫的科研經費。
面對雲初瘋狂的撒錢行爲,劉仁軌是看不慣的,他總覺得雲初這是在胡搞。
“你這是毫無目的的瞎搞,簡直是白白浪費錢财。”
劉仁軌實在是看不下去雲初的敗家子行爲,隻是人家花的是萬年縣的國帑,他沒立場指責。
雲初笑眯眯地道:“當我們的祖先茹毛飲血的時候,第一個拿着生肉放在雷擊後,産生的火焰上烤肉的那位先祖,知道肉烤着吃會更好吃嗎?
當我們經受風吹雨淋,躲在山洞裏居住的時候,第一個跟鳥學着在樹上修建巢穴的老祖宗,知道以後所有人都會住在房子裏嗎?
就算是神農,也不知曉那些植物可以吃,那些有毒,不也是一樣樣地品嘗之後才知道的嗎?
沒有結果之前,我不會笑話任何人的夢想,哪怕是失敗的夢想。隻要我有力量,我也會支持的。
不就是七百貫錢嘛,給萬年縣賣幾個希望還是非常值得的。”
劉仁軌指着雲初拿回來的幾十棵白菜苗道:“你打算把這個東西弄成什麽樣子,才算成功?”
雲初拿起一棵瘦弱的白菜苗道:“縣尊,想一下,如果這東西能長到十幾斤重,會發生什麽事情?”
劉仁軌啞然笑道:“你還真的敢想。”
雲初笑道:“首先要敢想,然後才敢幹,敢想,敢幹是一體的,密不可分。”
劉仁軌點點頭,覺得雲初的話說的還是有幾分道理的,就對雲初道。
“六天前,老夫與陛下奏對的時候,老夫提議将你正式提拔到萬年縣縣令的位置上,你知道陛下是怎麽說的嗎?”
雲初笑道:“必然是說我年紀小,見識淺薄,不足以擔當大任。”
劉仁軌笑道:“陛下說,皇家的官職,每一個都尊貴無匹,想要拿到這些官職,就拿出相應的功勞去換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也就是說,陛下把萬年縣這個縣令的職位給你留着呢,但是,你想要,就要給陛下拿出與這個官職相匹配的功勞來。”
雲初笑道:“陛下說的是棉花!”
劉仁軌點點頭道:“你說的一點錯都沒有,就是棉花,隻要今年棉花能夠如願豐收,那麽,你這個萬年縣縣令的位置就穩當了。
啧啧,十九歲的五品京縣縣令,在我大唐已經是前無古人了。”
雲初朝劉仁軌拱手道:“我要權力的唯一原因,就是想多幹一些事情。”
劉仁軌點頭道:“老夫相信。”
雲初張開雙臂,似乎要擁抱住不遠處雄偉巍峨的長安城。
“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讓世人看到一個金碧輝煌,燦爛無比的長安城!”
劉仁軌笑吟吟地瞅着意氣風發的雲初,等他得意完畢就對他道:“告訴你一個可以加快升官速度的途徑。”
雲初看着劉仁軌道:“高句麗?”
劉仁軌吃驚地道:“你怎麽知道的?”
雲初抱着肚子笑道:“蘇定方,裴行儉一衆剿滅阿史那賀魯的功臣們,已經從西域直奔東海去了。
英公也邀請我加入征伐高句麗的戰事,已經被我給拒絕了,我哪裏都不去,就留在長安。”
劉仁軌歎口氣道:“沒有人能一輩子待在一個地方做官,朝廷法度也不允許出現這樣的狀況。”
雲初大笑道:“那麽,我這一輩子甯願不升官,當一輩子的萬年縣縣令也不是不可以。”
劉仁軌道:“爲何對長安有如此深的執念?”
雲初眯縫着眼睛指着眼前的長安城道:“你可知否,在三年前我做了一場噩夢,在那個夢境裏,長安城陷落了,而且陷落了不止一次,而是六次。
每一次陷落,我都看到這座城裏有無數的殺戮,無數的悲苦,與沖天的火焰。
我們費盡心力修建的華美的樓閣,精緻的房屋,絕世的文章,以及身爲唐人的榮耀,統統在戰火中化爲灰燼,而這樣的來自地獄的魔火,整整燃燒了六次。
縣尊,長安城經曆了六次磨難之後,你覺得還能剩下什麽?”
劉仁軌搖搖頭道:“以我大唐如今之鼎盛,老夫想不出長安會遭受戰火的模樣來。
你這是走火入魔了。”
雲初嘿嘿笑道:“你就當我是走火入魔了吧。”
從長安城外,走進長安城,世界頓時就被城牆分割成了兩個。
就在雲初跟劉仁軌進入的城門口上,懸挂着一個木頭籠子,籠子裏面裝着一顆人頭。
城牆上露布一欄裏,張貼着一張滿臉麻子的犯人畫像,看過文書之後才發現,城頭籠子裏裝的那顆人頭,竟然是悍匪徐大麻子的人頭。
雲初笑眯眯地對劉仁軌道:“金吾衛确實了不起,終究是把案子給破了。”
劉仁軌冷哼一聲道:“若非吐蕃大相之子論欽陵即将抵達長安,老夫斷然不允許金吾衛行此龌龊勾當。”
雲初大笑道:“這樣做其實挺好的,徐大麻子在青海頭搶劫吐蕃人,對我大唐是有利的。”
劉仁軌長歎一聲道:“吐蕃與大唐之間因爲文成公主結成的姻緣之情,恐怕就要到此爲止了。”
雲初搖頭道:“我從來就不相信女人的褲裆能夠維系兩個國家,兩個勢力之間的關系。
即便是維系住了,哪也不過是兩個國家都在相互試探,相互畏懼,一旦實力發生了變化,送一千個女人過去也是枉然。”
說着話,雲初擡頭看一眼那顆裝在籠子的人頭,覺得自己的脖子在不斷地發癢。
說真的,那裏面應該裝上自己的人頭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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