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很想知道隴西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不是他關心隴西皇族,而是别人都知道的事情,就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好差,還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危機感。
溫柔有事不會隐瞞他,不過,遇到長輩不讓他說的事情,他也絕對不會說。
能出言警告一下,已經是情誼深厚的表現了。
不過,雲初的消息來源也不是隻有溫柔這一條,西北的事情問老猴子也基本上能知道個十之八九。
給老猴子煮上他喜歡喝的罐罐茶,特意把桂圓幹換成了老猴子喜歡的葡萄幹。
老猴子喝了兩三罐子茶,這才漫不經心的道:“都是一堆狗屎賬。
還是李家的狗屎賬本。
當年李淵稱帝之後,就說他們這一支李氏乃是出自隴西李氏,乃是名門望族。
結果,當時的丹陽李,也就是李靖他們家,還有平涼房李氏,姑臧房李氏,敦煌房李氏都不願意承認,有得還相互勾結在李世民東征西讨的拖他的後腿。
後來,姑臧李軌自稱大涼皇帝,被李淵給弄死了,然後,敦煌李又造反,被李建成所殺,再後來西河叛亂,李建成從出兵到大勝僅僅用了九天就殺了郡丞高德儒。
再然後,李建成就被封爲隴西公。
後來,李世民在玄武門弄死李建成之後,對隴西李氏一向不喜歡,曾經壓制的很厲害,直到貞觀二十年的時候,才放開了管制。
李世民活着的時候,這些人一個個都乖乖地,現如今,李世民死了,上來了一個他們認爲乳臭未幹的李治,也就開始向周邊擴充勢力了。
尤其是,姑臧一地,被隴西李氏侵蝕的最厲害。
人人都知道,這些李氏皇族在自尋死路,偏偏他們自己不知道,所以呢,人人都對這件事閉口不談,卻都在等待這些人的下場。
我告訴你啊,李治這個人很壞啊,我甚至覺得李氏之所以開始胡作非爲,都是他故意縱容的結果。
就等着這些人把事情鬧大,然後再出兵一次把事情給解決掉,從此之後,世上李氏,隻有他一支。
小子,之所以跟你說這些事情,就是要告訴你,這裏面沒有生意好做。
李建成的亡魂一直籠罩在隴西,跟李世民的子孫乃是生死仇敵,這裏面呢,除過伱死我活之外,沒有别的任何可能。”
雲初點點頭,從娜哈手裏奪過茶杯呵斥道:“小孩子喝濃茶會弄一嘴的大黃牙。”
說完,就讓四肥把爐子什麽的帶走,他自己也走了。
老猴子摟抱着委屈的娜哈道:“你看看,這就是你的哥哥,用人朝前,不用人的時候連茶爐子都會搬走。”
娜哈跟着老猴子的話重重的點頭,在她身上,哥哥也是這麽做的。
不是雲初小氣,而是,老猴子對娜哈的溺愛根本就沒有底線,别說濃茶了,就算是天上的星星隻要能摘下來,他也會給娜哈。
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雲初再看溫柔的時候,就覺得他們那個流言之家也不怎麽樣嘛。
還不如一隻老猴子知道的多。
溫柔瞅着雲初道:“知道了?”
雲初奇怪的道:“你怎麽知道我知道了?”
“因爲你看我的樣子就像是在看一堆狗屎,我一般看那些對我沒用的人的時候,也用這種眼神。”
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雲初就四處查看一下,吩咐家仆們不得打擾他們,就重新把罐罐茶爐子點起來,準備長談一番。
“這件事其實沒什麽好說的,當今陛下開始清除太宗皇帝沒來得及處理的一些隐患罷了。
你知不知道,太宗皇帝爲了能讓當今陛下當一個好皇帝,曾經親筆寫了一本叫做《帝範》的書?”
雲初給溫柔倒上茶水道:“知道,卻沒有看到過這本書,更沒有人知曉書裏的内容。”
溫柔喝一口茶水笑道:“怎麽可能會沒有人知曉呢,至少陛下是知曉的,長孫無忌也是知曉的,如果房相,杜相,李靖沒有過世的話,他們也是知曉的,因爲,這本書本就是由他們五個人的談話組成的。
聽一些流言說,這一本書裏不但有大唐面臨的各種弊病,還有太宗皇帝一直想做,卻一直沒時間,沒機會做的事情。
有一些流言說,平滅高句麗與整合李氏就是《帝範》這本書裏很重要的兩個章節。
還有一些留言說,整合李氏其中甚至有整合關隴勳貴的含義在裏面。
茲事體大,又不知道陛下是怎麽想的,所以,沒人願意說這件事,也沒有人願意關心這些事情,隻等着陛下一聲号令,隴右的各個折沖府就準備沖進隴西,将整個李氏皇族得部曲全部殺光。”
雲初自嘲的笑了一下道:“我之前一直跟你說李客師有勒索我的意思,也是今天才知道李客師竟然也是李氏八方中的丹陽房,現在,總算是明白這個人爲什麽會如此貪财了。”
溫柔大笑道:“總體上來說,這件事是陛下宗族裏的私事,我們這些人都是陛下的臣子,隻要跟陛下站在一起就成了,難不成還要加入李氏反對陛下不成?”
雲初笑道:“這件事我們其實就是一個站在邊上搖旗呐喊的主是嗎?”
溫柔搖頭道:“不用搖旗呐喊,因爲我們這種小官,連搖旗呐喊的資格都沒有。”
有時候跟溫柔談話很貼心,有時候他說出來的話又非常的紮心,因爲這位喜歡說流言,聽流言,然後拿流言辦事的流言兄隻說實話,真話,至于流言的真假,他們家是不管的。
上元月終究還是從東山上爬起來了,不過不怎麽圓,再過一天才是月亮最圓的時候。
不過呢,這不要緊,因爲晉昌坊那座高達五丈高的燈山已經豎起來了。
這是一座以牡丹爲主題的巨大燈山,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就連墨綠色的葉子也看不出真假來,燈山之中,裝了足足十六根粗大的牛油蠟燭,甚至還有專門用來吸煙的煙囪,将蠟燭燃燒時散發出來的濃煙吸附到燈山底下,再用長管子吸到遠處。
每一朵巨大的牡丹花蕊中都藏着一個肥胖可愛的孩童,有的梳着沖天辮,有的紮着兩個小揪揪,更多的則是隻穿着肚兜驕傲的顯露着生殖器的胖男孩。
比五丈高的燈山更高的是燈火通明的大雁塔,比大雁塔更高的是在半空中搖曳的巨大孔明燈。
節奏明快,劇烈的西域歌舞就在燈山底下跳的正歡。
溫柔牽着老婆的手不知道去哪裏了。
每到上元節,一旦魚龍舞開始之後,就有好多的男男女女就會找地方偷偷地宣洩他們多的無處發洩的激情。
所以,晉昌坊本着尊重禮法的态度,特意在所有陰暗的角落裏都裝上了燈籠,希望溫柔跟他老婆不要被抓。
長孫沖明顯就是一個别人家男人的樣子。
雖然已經四十二歲了,如果不仔細看,還會以爲是一個翩翩佳公子。
在雲初陪着來到孔明燈下的時候,長孫沖用手拉扯一下捆綁着孔明燈,不讓它飛走的繩子,有些吃驚的問雲初:“百十斤的力道還是有的。”
雲初笑道:“兩隻孔明燈帶一人飛天絕對不成問題。”
長孫沖看着半空中的孔明的出神,半晌才道:“真的很想上去看看。”
雲初大笑道:“隻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呐。”
長孫沖點點頭道:“某家也知曉這是禁忌,可越是知道是禁忌,就越是想上去看看,不知雲縣丞以爲然否?”
雲初搖頭道:“去高處看看的話,我甯願去華州攀爬華山,乘坐孔明燈扶搖直上,我擔心下來的時候會變成老大一灘。”
在燈光下看長孫沖,就越是能看出一個成年男子的魅力來,即便眼角已經有了皺紋,卻讓人生出一種人到了四十歲就該是這副模樣才對的感覺。
長孫沖見雲初在看他身後的長孫氏家的男子,就微笑道:“家父平日管教極嚴,像這樣可以松快出門玩耍的日子卻不多,兩年進入坊市遊玩,卻不知長安坊市如今已然變成了人間仙境。”
雲初呵呵笑道:“名門世家的子弟的風度到底與旁人不同,即便是混在這人群中,也一眼可辨。”
長孫沖松開抓着的孔明的繩子,對雲初道:“曾經有一次,家父曾經說起過雲縣丞,隻給了兩個字的評價,縣丞可願意知否?”
雲初站直了身子,拱手道:“願聞其詳。”
長孫沖擡頭看着天上那顆不算太圓潤的月亮低聲道:“家父曾經評論過很多人,唯獨對雲縣丞的評價隻有兩個字——曰能。”
雲初感慨的道:“下官就做了區區一點小事,能得趙公如此評價,于願已足。”
長孫沖點點頭道:“确實了不起,僅僅是縣丞不用一文國帑,邊無中生有的修建好光福坊那一大片遭受火災的街市,就不負家父如此誇贊。”
雲初笑道:“趙公明見萬裏,雲初不過是一隻附在良骥尾巴上的一隻蚊蠅,雖然能騰飛千裏,然這千裏之功,屬于良骥,不能全部算在蚊蠅的身上。”
長孫沖微微一笑道:“雲縣丞何故如此自謙?”
雲初笑道:“自從雲某踏足仕人之列,就告訴自己,謙受益,滿招損,适當的自我貶斥一番,又不能讓我矮一寸,或者少一根毛,卻能讓别人看我多一分歡喜,爲何不自謙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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