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證明一個人是聰明人有很多辦法,但是呢,想要證明一個人是愚蠢的卻非常的難,因爲聰明是有上限的,而愚蠢毫無下限可言。
聰明人扮蠢的例子,史書上層出不絕,而且絕大部分都成功了,而愚蠢的人扮蠢,根本就是本色演出,誰又能分得清呢。
周興讨厭給人犯用刑,但是,在面對雲初提出來的要求,他沒有拒絕,雲初走後,他就找到讓他大失顔面的李義府,命人将漏鬥插進李義府的谷道裏,往裏面灌帶有冰碴子的冰水。
兩個時辰之後,雲初就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一切。
黃同是巴蜀大巴山人氏,因爲祖輩都在經營朱砂礦,就難免跟朱砂礦的伴生天然水銀打交道,時間長了之後,這一家人就開始出現了子嗣不旺的場面,到了黃同這一代的時候,還具有生育能力的男丁,就剩下黃同一個人。
眼看着黃氏就要絕嗣,巧遇在蜀中觀察山形水色的李淳風,李淳風說這是他們家幾代人采礦,導緻礦工死傷無數冤鬼纏身這才導緻黃氏絕嗣,而且黃氏絕嗣的命格已經形成,想要改變難如登天。
在驚恐萬分的黃氏家住的苦苦哀求之下,李淳風才告訴他們,這件事之所以難,難就難在登天這件事上,在大唐誰又能被稱之爲天呢?
唯有李治一人!
既然李治是天,誰又敢爬到他的腦袋上呢?
别急,這件事還有另外一種解決辦法——那就是找一個李治曾經睡過的女子,這個女子有可能在跟李治颠鸾倒鳳的時候登過天,如果黃氏能想辦法弄來一個這樣的女子讓黃同娶她爲妻,如此一來,就能借用皇帝天威,爲黃氏偷取一線生機。
事情到了這一步,依舊是一個空想,因爲被李治睡過的女子如今都在皇宮裏,别的宮娥到了歲數有可能被放出宮,跟李治有過身體接觸的女子則隻能老死宮中。
幸好黃氏多少代人就以開采朱砂爲業,家大業大不說,在大巴山一帶也極有威信,明知此事有極大的難度,黃氏還是做到了百分百的努力,在不斷地托請之下,這件事最終來到了李義府的案頭。
當時,李義府堪稱權勢滔天,而李治睡過的又不受寵的宮女子又數不勝數,再加上黃氏願意免費供應李治正在修建的乾陵所需的所有朱砂,水銀。
在禀報過武媚之後,在李治的默許下,黃同将自己千嬌百媚的老婆交由李義府送進宮中替代那一位宮女子,再把這個宮女子交給黃同,這件事就這麽成功了。
可能是事後李義府也覺得這個便宜占的有些大,内疚的很,就贈送了黃同一個雜科進士的名頭……
聽完周興的介紹,雲初咕咚一聲吞咽一大口口水,瞅着周興道:“你整天跟這種密辛打交道,你就不怕短命?”
周興笑道:“活八十年跟活八年區别不大,前者如同草木,後者燦爛如流星,某家還是喜歡後者。”
雲初道:“我現在就想知道,那個宮女子給黃同生出兒子來了嗎?”
周興道:“效果極好,四年間生了一子一女,正好湊成一個好字。”
雲初再次吞咽一大口口水道:“不得不佩服李義府,收了人家錢,那是真的能辦事啊。”
周興嘿嘿笑道:“君侯不知……”
不等周興把腌臜事說出來,雲初就迅速阻止道:“黃氏家大業大的,好不容易有了子嗣,一些不好的謠言就不要傳了。”
周興哈哈大笑,撫摸着自己的短髯道:“與長安人相比,這世上蠢人何其多也,真相又何其醜也,君侯,想當幹淨人還是回長安吧,這一池子渾水,就留給我這等人去趟。”
雲初送周興離開,這個家夥在長安生活了很長時間,親眼看着長安從一片暗色變成了如今金碧輝煌的模樣,再加上他本身就是長安土著,在長安經濟欣欣向榮的時候,自然對長安隐藏在黑暗裏的不好的一面有着很強的寬容心。
等他離開長安那座相對公平的繁華之城以後,那是真的看啥都不順眼,看哪裏都不合适,就像是一個文明人一腳踏進了蠻荒。
所以,周興愛長安,并以此爲榮。
溫柔,狄仁傑在聽了雲初的轉述之後,他們兩個也立刻愣住了,半天之後才回過神來,溫柔輕聲道:“陛下的女人也能拿去換錢?”
狄仁傑面色最難看,好半天才喘口氣,拍打着自己的胸口道:“好悶啊。”
雲初卻笑了,拍拍兩個失落的同伴的肩膀道:“其實挺好的,這在商業上有一種說法叫做資産置換,不需要的東西到了需要的人手裏就是寶貝。”
溫柔搖搖頭甩掉腦袋裏一些不好的念頭,對雲初道:“既然這個黃同的傻,是被人縱容出來的,趙成晝去抓黃同了,我們該如何應對?”
雲初來到桌案前,提筆在一張奏折上寫了一行字拿給溫柔他們看。
溫柔輕聲念道:“啓奏陛下,臣雲初奏曰:偃師縣縣令奇蠢無比,恐将壞陛下大事,還請陛下另換高才。”
溫柔想了一下又在奏折上寫道:“臣溫柔附曰:偃師縣乃是洛陽,汴州要沖之地,即便是不能安派猛虎據守,也需派遣一猛犬看門,無論如何不能派來一頭豬來……”
雲初見狄仁傑也有吐槽的意思,就連忙攔住他道:“長安離不開我們,陛下就算是見到這封密奏生氣,最多呵斥我們一頓,你不一樣,要是真的惹怒陛下,派你去崖州查案就不好了。”
狄仁傑丢下毛筆道:“再這樣荒唐下去,國将不國。”
雲初笑道:“所以,很多時候,就需要百姓自己給自己拿一些主意了。”
狄仁傑皺眉道:“你的合作社真的可以做到這一步?”
雲初将手按在桌面上低聲道:“隐忍二十年不動聲色,二十年後觀奇效。”
溫柔點點頭,覺得雲初說的很對,政治布局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成年累月的慢慢打根基,現在下種子,二十年後收割,已經算的上快了。
暴露的百騎司都統趙成晝的動作很快,天黑之前,就已經把黃同抓來了,一并抓來的還有黃同的家眷,隻不過家眷沒有快馬前來,由軍兵守着,乘坐馬車慢慢的來,估計,明日中午也就到了。
雲初也算是第一次見這位黃同,僅僅是看了一眼,雲初就從他的凸起的兩隻眼球以及微微震顫的雙手上看到了重金屬中毒的症狀。
這種表現看起來跟甲亢病很像,其實不是,雲初之所以說他事重金屬中毒症狀,完全是因爲距離這家夥還有兩米遠,就聞到了他濃烈的口臭,如果雲初這個時候掰開他的嘴巴,就會在他的嘴巴裏看到嚴重的口腔糜爛。
雲初對于工傷的認識還是比較深刻的,在沒有成爲街道辦主任之前,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主要負責的就是工傷申報事宜。
對于一個一張嘴就能污染整個帳篷的人,雲初立刻就沒有了跟他說話的興緻,揮揮手示意趙成晝盡快把他帶走。
天大的事情其實都跟黃同這個當事人一點關系都沒有……
趙成晝帶走黃同之後,又迅速回來了,進來了而不說話,就陪着笑臉,不斷地朝雲初插手作揖。
想想也是啊,好好的在軍營裏當軍司馬,突然有一天被主帥叫進帳篷裏,一口道破他密諜的身份,這對于密諜來說就是極大的失敗。
密諜之所以重要,就重要在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上,他這個軍司馬兼密諜的主要工作,就是監視主帥,現在,現在主帥都知道了,還監視個屁啊,他現在隻求自己在古柏渡的上官能幫他隐瞞一二,也希望君侯能夠裝作啥都不知道。
雲初嚴肅的道:“繼續幹好的你的事情,以前怎麽做,以後還是怎麽做,你是百騎司的密諜,是朝廷法度的一部分,當密諜當到被人一眼看穿,丢不丢人啊。”
趙成晝小聲道:“末将此次捉人,用的是軍司馬的名頭,還請将軍恕罪。”
雲初歎口氣道:“也罷,事已至此,就這麽着了,你再以我的名義将黃同全家送去汴州中軍大營。莫要讓别人知曉。”
趙成晝聞言如蒙大赦,連連保證一定把黃同全家安全送到汴州。
黃同的事情告一段落了,雲初,溫柔,狄仁傑三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皇帝此次難得的振一振雄風,想要一口氣平定大唐自建國以來最大的隐患,沒想到,在高層方面,皇帝想的很好,雖然手段酷毒了一些,總體上還是利大于弊的。
然而,在下層執行方面,開局就這麽糟糕,這是完全出乎雲初預料之外的,就像溫柔所說的那樣,偃師縣是皇帝東巡時期第一個被開刀的地方,爲了有一個好的開端,第一站就算是把李敬玄這樣的重臣放在偃師縣兩年都不算過分,誰能想到,滿朝的猛虎,惡犬不派來,卻派來了一頭豬。
(本章完)